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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道:“我若發覺對手用了不公平的手段,也會用不公平相報。我並非俠客,甚至算不上好人。我見過真正的好人,絕不是我這個樣子。不管齋主與宋缺關係如何,私下裡有多少苦衷,都無濟於事。宋缺取勝還好,假使他居然落敗,依約退回嶺南,那麼靜齋將失去我的所有尊重。至於後果如何,何妨等那時再說。”

  梵清惠輕輕頷首,容色反比之前平靜,嘆道:“若說貧尼沒料到小姐的反應,那是打誑語了。”

  蘇夜笑道:“齋主乃是具有大智慧,大定力的人,當然明白對付我,沒有對付他們兩人那樣容易。”

  她的話說的已經很重,梵清惠卻無半點慍色。也許蘇夜說中了她的苦痛,也許蘇夜拿出的證據十分過硬,讓她很難組織語言反駁。她只是淡然坐在桌邊,問道:“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你究竟有何要求呢?”

  蘇夜輕輕道:“我並不要求妃暄轉而支持寇仲,這太強人所難,況且李世民並未犯任何錯誤。我僅希望齋主適可而止,不再利用他們,而是讓身為競爭者的雙方,在戰場或策略方面一爭短長。就像寇仲可以率軍擊敗李閥,卻不應該叫我去刺殺李世民一樣。”

  茶在外面涼的很快,就這麼一會兒,茶壺就不再冒出熱氣,僅在壺身上保持著熱度。時間仿佛凝結了一般,儘管山間鳥聲宛轉,頗為動聽,賞雨亭卻像脫離了帝踏峰,凝重的讓人想飛奔出去。

  蘇夜反覆琢磨這個要求,覺得它尚屬合理。她閉關在即,出關後才能陸續找人決戰,並不想為別的事情分心。她也不想逼迫師妃暄,讓她忽然轉變陣營,畢竟她眼光沒有差錯。只要她不再直接干涉寇仲,已經足夠。

  她依然懷著很大期望,想在離開之前完成江湖路線,剩下的時間已不算太多,必須劃定主次之分。但目前,她仍得應付對面突然變成一座美麗雕像的梵清惠。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梵清惠終於開口。她沒有直接答應,也沒出言否認,反倒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她問道:“蘇小姐,你畢生的追求是什麼?寧道兄曾與我談過你,認為你若是世俗人物,很難練成如此超群的武功。你平日閉門苦修,一如靜齋弟子,出關後又積極投身俗世,並無修道人的超然態度。勿怪貧尼僭越,你這樣做,必定有著為之奮鬥的目標。”

  蘇夜不由愣住,也愣了一陣,才蹙眉道:“齋主真想知道我的想法?”

  梵清惠淡淡笑了,答道:“相信這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八章

  蘇夜思索半晌,驀地展顏一笑, 用輕鬆自在的口氣道:“這無所謂, 以前早有人問過我這問題。我向來敷衍過去, 但在這個時候,我想說點真話, 告訴你真實答案。”

  梵清惠終於露出一絲訝異,笑道:“為什麼?”

  蘇夜道:“因為……剛才突然之間,我感受到你內心的起伏, 很為你難過。我武功越練越深, 對天道的體悟也是如此。每當我寸進一次, 心靈也隨之圓滿一分,漸漸地, 已經很少有事能讓我產生感觸。對他人來說, 這可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不知為什麼, 我不太喜歡這樣。”

  梵清惠聽出她的懇切, 亦有些許動容,但聽到後面, 不覺愈發奇怪, 問道:“你認為這不是好事?”

  蘇夜笑道:“這當然是好事。不過, 我懷念過去為很多小事而害怕恐懼的日子。恐懼像是一股動力, 催促我儘量變的強大, 等它真的消失,又讓我悵然若失。齋主不必在意我無病呻吟,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她不等梵清惠接話, 便道:“嚴格說來,我沒有畢生目標。我對武道懷有極大熱忱,也和你們一樣,嘗試探索凡人生命的極限。然而,如果我有朝一日失敗,那也沒什麼。我眼下想做的事情,其實只有一件。”

  仍然沒有人管那壺茶,但梵清惠難掩好奇,罕見地微微向前傾身,笑問道:“總不會是將寇仲扶上皇位?”

  蘇夜淡然道:“並非如此。我當故事說,齋主也當故事聽好了。事實上,我來自另外一個國家,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那裡被一位庸碌無為的皇帝統治,又有jian臣當朝,強敵環伺,處境很是危險。那位皇帝就像楊廣……不,還不如楊廣。楊廣至少修了縱貫中原的大運河,總之,他是個易被矇騙,自視很高,被重臣哄的團團轉,還自以為精於政務的人。倘若國泰民安,他將這樣平庸地理政數十年,之後壽終正寢,可惜上天待他,實在沒有這麼厚道。”

  她這麼說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微笑,一抿嘴,臉頰兩邊就各現一個酒窩,讓人看了心情愉快。但她就這麼從“山上有座廟”講起,致使梵清惠預料不及,險些以為這真的只是個故事。

  蘇夜含笑看了她一眼,放緩口氣道:“朝中並非沒有清流,江湖上並非沒有義士俠客。可更多人為了私慾,練出一身神功,再賣給權傾朝野的重臣,要不就想取jian臣而代之,只圖一時之利,不管日後如何。我很清楚,長此以往,他們將落得一個國破山河……我是說,國破家亡的結局。我不願這樣,所以我要盡我所能,阻止此事發生。”

  饒是梵清惠禪心如明鏡般纖塵不染,也在不知不覺間,蹙起兩道秀眉,下意識問道:“你要怎麼做?”

  蘇夜悠然道:“我想過很多出路,也和人探討商量。最好的辦法是效仿高門大閥,平日積蓄糧糙兵器,坐等天下大亂。那時我登高一呼,率軍驅除外敵,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能像李二公子那樣,有帝王福分。然後我很快想到,我正因不忍心見無辜百姓陷於戰亂,才有此想法,又怎能狠心坐等呢?”

  她迎向梵清惠疑惑的目光,像說給自己聽似的,平靜地道:“後來我想到當朝太子,那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並不受天子寵愛,還在跟隨太傅讀書,性格與其父不同,頭腦也較為清楚。至為重要的,是他尚未有機會接觸心懷不軌之人,十分信任太傅。當我想到可以利用他時,就認清了目標。”

  梵清惠聽到這裡,寧靜無波的心靈上忽地浮現一個猜測。她輕聲念出一句佛號,長嘆道:“小姐想刺殺昏君,令這位少年太子登基。太傅既是清廉正直之人,又深得太子信任,之後諸事,自然好辦多了。”

  蘇夜笑道:“不錯。但我必須先接觸皇帝,確認自己斗得過宮中所有高手,確認在皇帝死後,我能將盤根錯節的jian黨徹底拔起,無一人有資格威脅我的計劃。這樣一來,皇位平穩過渡,朝廷得到數年厲兵秣馬的時間,百姓也不必承受改朝換代的動盪。至於我自己,我本就不是為了權力,自然不必計較。”

  梵清惠緩緩道:“此事聽來無稽,貧尼卻可理解你的做法。”

  蘇夜道:“多謝了,有時我覺得自己就像石之軒,既想一統天下,又想統領整個魔門。他要搶奪邪帝舍利,修煉不死印法,為的也是橫行中原無人可擋。但……我運氣比他好些,迄今為止,事情大致遵循我的計劃發展,並無太大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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