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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見梵清惠仍凝神細聽,才續道:“就我個人而言,我敬重他和徐子陵天生的俠義心腸。他兩人本是小混混出身,有了上頓沒下頓,也曾因為衣食無著而做賊,但他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曾因為一己私慾,致他人於不幸。俗話說慈不掌兵,但寇仲仍具有俠義之心,並未覺得自己手握大權,就該視他人如糙芥。一言以蔽之,他出身貧寒,卻更能體會貧苦百姓的難處。我想,他將領地治理的井井有條,與此頗有關聯。”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再度一笑,總結道:“最緊要的一點,寇仲身邊並無可以和他爭權的人。徐子陵一心想過逍遙自在的生活,跋鋒寒花費畢生精力追尋武道,只因看在與寇仲的交情份上,才屢次幫他大忙。而李閥……”

  “李世民僅是李閥二公子,有兩個同母所生的兄弟。李淵性格優柔寡斷,易受他人影響,在兩子間搖擺不定,總有一天會引發手足相殘的慘事。如果齋主支持寇仲,就不會有這等顧慮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蘇夜唯在面對敵人時,說話才會虛實難辨, 三分實七分假, 讓人摸不清她的心思。梵清惠既不是她的敵人, 對她又是態度平和,循循善誘, 於是她也報以相同的誠懇態度。

  她看待梵清惠,其實仍與祝玉妍差不多,隨時準備往敵友方向轉化。兩者之間, 由於梵清惠做事頗有底線, 不像魔門中人那樣不擇手段, 動不動濫殺無辜,給她的印象也更好一些。她對祝玉妍都說了實話, 對梵清惠自不會例外。

  她確實理解師妃暄, 理解她每一點苦衷與難處。老實說, 雙龍在遇見師妃暄時, 還不成氣候,既無家底, 也無後台, 更沒有驚天動地的武功, 被陰癸派趕的東躲西藏。師妃暄就算長了一雙鐳she眼, 也不會認為寇仲是未來的明君, 全心全意助他登上皇位。

  後來,雙龍屢逢奇遇,運氣好的驚人, 崛起的比誰都快,讓整個江湖刮目相看。奈何師妃暄業已選定李世民,不可能朝令夕改。她一旦放棄李世民,支持寇仲,別人難免議論紛紛,懷疑下一個人選出現時,她又會改變主意,導致慈航靜齋失去對白道的凝聚力。

  而且將兩者放到聚光燈下看,李世民至少和寇仲一樣優秀,也就因為未得《長生訣》,武功有所不如而已。這個缺憾還可被其他優勢補足,那就是李閥的深厚家底與人脈。儘管寇仲威名赫赫,連續做下大事,仍比不上世人對門閥的嚮往。投奔李二公子的,永遠比投奔寇仲的為多。

  這樣看去,師妃暄忽然改變主意,跑去支持寇仲,才叫咄咄怪事。

  另外,在蘇夜記憶中,李閥與少帥軍最後似乎陷入對峙局面,分占南北,眼見要把中原分成兩大塊。那時恰好外敵侵犯中原,假若中原內部兀自爭鬥不休,極易因小失大,重現五胡亂華的局面。師妃暄用盡了一切能力,再加他人幫忙,終於陸續說服寇仲、宋缺兩人,讓他們同意支持李世民,並於最後參與玄武門之變。

  但此一時彼一時,瓦崗軍與少帥軍聯合後,局勢瞬間倒向寇仲。寇仲將目光放到長江一帶,在奪取洛陽後,又連續擊敗杜伏威的江淮軍。杜伏威見大勢已去,橫豎自己也沒有坐皇位的野心,乾脆投向這個所謂的“義子”,真的充當起寇仲的義父與參謀,和他一同力拒李唐。

  待宋缺正式表態支持寇仲,盡出宋閥精銳,從江南到南粵,無不聞風喪膽,心知自己與其他勢力被長江隔開,早晚有被寇仲分割包圍,逐個擊破的一天。少帥國沿長江水路向西面、南面兩個方向擴張,至巴蜀而止,所占領地在李閥之上,勢頭也比李閥更好。

  蘇夜實在懷疑,當雙方力量出現差別,不再僵持不下時,師妃暄還能怎樣幫助李世民。獨尊堡迄今沒有正式倒向李閥,可以窺見解暉等人對局勢的剖析。

  再者,寇仲交際範圍著實廣泛,朋友橫跨東西南北、域內域外,從不因對方出身來歷而差別對待。嚴格來說,他們兩個與突厥、高麗、西域諸勢力都拉的上交情。儘管有些交情摻了水分,有些交情僅基於利益,也可看出他頭腦何等靈活。在以後與外域諸國的交往中,私人感情雖不至於幫上大忙,卻絕對不會拖累他。

  除此之外,就是她方才拋出的殺手鐧——骨肉相殘問題。她相信梵清惠慈悲為懷,聽到這個可能,定會產生輕微動搖。

  天家本無父子兄弟之情,面對至高無上的權力,血緣關係的確微不足道。譬如楊堅,平時得意洋洋,認為諸子都出自獨孤皇后腹中,一定沒有爭權奪利的顧慮,臨死時卻傻了眼。李淵三子更是禍起蕭牆的典範,致使千百年後,唐太宗仍受史家褒貶。

  但了解這一點,並不代表認可甚至促成這種事情。如今中原腹地,只剩李閥還有與寇仲較量的底氣,卻深陷於門閥內部競爭。蘇夜說了寇仲一大串好處,突然將血淋淋的事實放到梵清惠眼前,也算是她談話的一種策略。

  若說梵清惠之前僅僅稍露苦澀,此時苦澀之情更濃,給她增添了一點幽怨動人的感覺,也讓她不那麼飄然出塵。她一直耐心聽著,聽到手足相殘四字,眸中忽地閃出光彩,卻未馬上接話。

  直到蘇夜呱啦不停,將寇仲與李世民橫過來豎過去對比,徹底賣完安利之後,她才一改沉吟神色,平靜地道:“小姐此來,除了向貧尼述說寇仲的好處,是否還有其他用意?”

  她這麼說,無非是想多要些時間,思考蘇夜提出的問題。蘇夜明白她的想法,恰好也有第二個話題,便道:“有的。”

  她之前說話時停頓,更多地想要營造戲劇性效果,這次才真的心生猶豫,話到口邊,猶自覺得不該出口。梵清惠一眼看出她的猶豫,極為溫和地對她笑笑,語帶鼓勵地道:“無論什麼話,小姐都可對貧尼說。”

  蘇夜也不在意她撫慰晚輩般的口氣,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把話說明白吧。我認為齋主促成寧散人與宋缺的決戰,是很不公平的行為。宋缺痴迷於武道,創出八招天刀後,又孜孜不倦尋求第九刀。他秉性如此,定不會放過挑戰寧散人的機會。但是,若齋主不開口,他絕不會於出山之際,找寧散人試刀。齋主明知你們兩位情絲未斷,卻以此為契機,讓他答應對宋閥、對寇仲利益有損的要求,這不是出家人應做之事。”

  梵清惠玉容中的苦澀忽然變了,變的極為淒涼。她既像目視蘇夜,又像越過她肩頭,望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就在這一瞬間,蘇夜感到她發自內心的傷感與懷念,也了解到做出這等決定,她本人所受的傷害比任何人都深。

  她感同身受,不由心生不忍。但她向來認為,正因不忍,才應該一次解決問題根源,不該拖延至不可收拾。因此,她無視梵清惠的傷懷,接著說道:“就算這場決戰如齋主所料,寧散人勝而宋缺敗,那又如何?我仍會支持寇仲,宋缺本人歸隱,宋閥卻不會跟著隱居山林。”

  梵清惠仍然注視著她,柔聲道:“那麼,小姐將怎樣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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