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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道:“我在這種事情上,從不說笑。”

  商秀珣面見他們前,不知她帶了什麼人,有什麼事,遂孤身進廳相見,身邊沒有任何護衛親信。正因如此,她說話較為隨便,直接搖頭道:“我不能違背家法祖訓。”

  蘇夜微笑道:“那根本不能算江湖勢力,只是一群盜匪賊寇。他們從來不做長遠打算,仗著人多勢眾逞凶。你若把他們當成數量很多的強盜,也不是不可以。”

  商秀珣哼了一聲,這才望向虛行之道:“你回來就回來,還帶了一位軍師。是否怕一個人說不動我,要藉助人家的舌頭。”

  虛行之笑道:“場主言重了。”

  蘇夜道:“我知道你和大執事、二執事他們商量過這件事,又怕正面得罪朱粲,將來後患無窮。但朱粲勢力尚未延及當陽,等他拿下離牧場最近的兩座城,派人向你買馬,不賣就要硬搶,你說不定會後悔沒有早早出手。”

  商秀珣眉頭一揚,道:“不管你怎麼說,此事我不能自己做主,要先請教娘,再與諸位執事合議。你們何妨在此多住幾天,好好做我的客人?”

  蘇夜知道她已經心動,卻還有著諸多顧慮,非晝夜之功,遂點了點頭,笑道:“你們儘管商量,不用顧忌我的面子。我以前雖幫過你的忙,先生卻已經還了這個人情。你從未欠我什麼,把我當作和你談生意的外人即可。”

  商秀珣深深看她一眼,知道有真正的外人在場,她才隱去姓氏而不說,也不再多說。

  兩年前,蘇夜不惜損耗真元,硬行延續其母數年壽數,令她發自內心感激。但她希望母親延壽,不代表就此喜歡上糾葛中的另外一人,遂避開那個名字,沉聲道:“明日在飛馬軒議事時,你和這位虛先生一起來,眼下暫且不提。兩位貴客若有興趣,不如和我一起出城瞧瞧,也算是來過了飛馬牧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當日下午,蘇夜獨自離開飛鳥園, 走出園子後門, 順著長廊走了一會兒, 進入長廊近處的月洞門,又穿過門後新花園, 行過被清溪環繞的竹林,循飛瀑水聲踏上碎石小路,沿著這條幾乎無人知曉的幽深曲徑, 轉向與內堡連接的後山台地。

  這條幽徑藏在終年蔥蔥鬱郁的林木之中, 像是通往一個奇異的夢境。即便是牧場的元老重臣, 也不知道碎石路盡頭別有洞天,並非他們所想的清幽神秘, 荒無人跡的山林。從三十年前開始, 台地上便建起一座小樓, 乃是一代江湖傳奇人物的住處。

  此人與祝玉妍結下情仇, 傷在她手上,又被她千里追殺, 不得不偽造證據, 假裝逃往西域, 實則藏身於飛馬牧場。若非如此, 他三十年前便已死了。

  山城內堡、內院皆由他親自畫出圖譜, 督促工匠修整建造,才有如今的氣象。但他隱居牧場後,與牧場上代主人, 商秀珣之母商青雅又有一段複雜糾葛,導致商秀珣對其十分厭惡,只因看在母親份上,才答應讓他繼續住在這裡。

  她個性十分倔強,甚至不想要此人的好處,明知母親病重,自己年輕,最好聆聽聰明人的指點,卻偏偏要他發誓日後絕不插手牧場事務,可見她對他的恨意。但她並非胡攪蠻纏的刁蠻小姐,這麼對他,自然有充足理由。

  飛馬牧場連傳七代場主,皆為商姓子孫,倘若上一代場主沒能生出兒子,就由女兒繼承姓氏,接任位置,類似於東溟派招婿入贅的規矩,只是沒有那麼嚴格。

  蘇夜從未問過他們的恩怨,其實也無需去問。有人曾懷疑,他可能是商秀珣的生父,有負其母,導致父女關係勢成水火,也可能只是她母親的一生摯愛,令商秀珣父母兩人均鬱鬱寡歡,當然難免她的白眼。

  無論外人怎樣猜測,均逃不出這兩種情況。反正自打她認識商秀珣以來,就沒聽她提過生父,令真相愈發撲朔迷離。

  此刻,商秀珣正大賞臉面,親自帶侯希白、虛行之兩人遊覽谷中平原。她正好與她錯開,自己前來拜訪這位奇人。

  她沿碎石小徑緩行,越往深處走,就越有種世外洞天的感覺。設計建築時,最怕的是將亭台樓閣放錯了地方,與周邊環境格格不入,此地主人卻絕不會犯這個錯誤。他文武全才,擁有對世間萬物的廣泛興趣,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卻因分心去學雜學,武功進益不如人意,終被祝玉妍所傷。

  他隱居之後,一邊以自己掌握的藥膳食補之術,配合養氣療傷的法門,儘量延續生命,一邊將生平所學編纂成冊,希望收到合心如意的徒弟。因此,江湖上自此無人知曉他的行蹤,全都傳言他已死了。他親手造就的工具奇物,也成為人人想要的絕版珍寶。

  蘇夜依稀記得,沈落雁就有一張由他織成的漁網,有時用來捕捉俘虜,從未空手而歸。

  她尚未接近小樓,已聽見樓中傳來的琴聲。琴聲動人至極,與水聲相映成趣,讓人不忍舉步前行,生怕打擾了撫琴的人。

  然而,別人不忍,她卻不會不忍。她聽了一陣,微微一笑,徑直走到這座名為“安樂窩”的小樓門前,推開虛掩的門,同時提高聲音道:“魯先生,我回來了。”

  琴聲倏止。

  一個低沉中透出蒼老的聲音道:“上來吧。”

  小樓風格寂靜清雅,陳設著紅木、酸枝兩種家具,顯的渾厚無華。小樓主人正在第二層憑窗而坐,見她上來,向她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外人見到他的時候,無不驚訝於他的異相。他峨冠廣帶,效仿古人打扮,本來很容易造成不合時宜的感覺,但與他古拙清奇的容貌配合起來,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他五十歲時受傷,隱居三十年,如今年紀在八十歲左右,大半頭髮卻還是黑的。任何人都不能說他長的英挺俊俏,但他雙目深邃,鼻樑筆挺,五官透出獨特韻味,比英俊的少年更引人注目。

  這人姓魯,被稱為“魯大師”、“魯老師”,正是當年號稱天下第一巧匠的魯妙子。他消失後的幾十年中,世間出現無數青年才俊,卻無一人能在雜學方面與他相比。

  蘇夜不願叫他老師,一向只以前輩相稱,立刻笑道:“前輩氣色尚無衰敗枯朽的跡象,真是可喜可賀。”

  魯妙子露出慈和的神情,仿佛看見遠行的晚輩,上上下下審視著她,半天方道:“我以為你離開牧場後,不會這麼快回來。”

  蘇夜笑道:“是麼,有些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兒。”

  她在另一把酸枝木椅上落座,魯妙子取來由六種山果釀成的六果液招待她。這是他苦心調配出的飲品,對他的傷大有好處,喝起來更是沁人心脾,有著無法形容的甘美感。

  四年前,她出手救治青雅,也因此事而結識魯妙子。魯妙子當時正悔恨交加,願意答應她的任何要求。這正是她目的之一,於是不和人家客氣,直接提出要求。

  除此之外,她住在牧場期間,還經常來找他,向他學習園林、建築、機關、地理、術數等平常學不到的知識,建立半師半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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