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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剛過,她忽地聽到村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在深夜中顯的尤為響亮。馬蹄聲來勢洶洶,足見來者不善。馬上騎士看見第一間民居,倏然勒韁停馬,跳下坐騎,肆無忌憚地點起火把,開始挨家挨戶搜索。

  蘇夜並未見過江淮軍的行事,因為江淮軍仍在與隋軍糾纏,未在她去的方向掠奪民財。但從今夜來客的舉動中,不難看出這種舉動對百姓的傷害。

  他們敲門聲很是響亮,但經常碰上屋中無人,或者屋主太過懼怕,不敢開門的情況,於是立刻強行破門,推門而入,喝令屋中的人滾出去站著,自己則開始翻箱倒櫃,不但尋找金銀首飾,連米麵油鹽也一起拿走,手段極為熟練。

  迦樓羅軍從不費心休養生息,更無與民休息的想法,一到軍資匱乏時,就遣小隊士兵縱馬前往幾十里、百里之外,搶走別人家中的糧食銀錢。蘇夜投宿的這一晚,恰巧碰到他們前來桃莊。

  軍中送出的隊伍自然不只這一支,只怕附近的村莊亦難逃毒手。但蘇夜終究只有一個人,投宿在這裡,也只能管這裡的事情。她實在不忍心置身事外,眼見村中居民遭殃。

  她側耳聽了一陣,正要出門,卻在忽然之間,聽見男人驚叫斥罵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清朗悅耳的男聲道:“諸位這麼做,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第一百六十四章

  蘇夜目光一凝,停住即將越窗而出的身形, 在原地側耳細聽。

  她睡的乃是原來主人的臥室, 由於農家生性簡樸, 各屋之間並無房門,只垂著厚厚的布簾。那名耳背老婦睡的很熟, 呼吸聲平緩無波,顯見要等人家踹開大門,叫喊著衝進屋中, 她才能發覺家裡進了人。

  她知道夜半來客必是迦樓羅軍, 本欲出面解決此事, 卻被人捷足先登。為首者叫罵不絕,粗魯中透出心虛, 句句不離“迦樓羅王”, 很明白失去迦樓羅軍為後台, 自己便一文不值。

  那名神秘的青年男子靜靜聽著, 始終一言不發,等對方叫罵夠了, 方以彬彬有禮的口氣道:“諸位奉命行事, 在下本來不該怪到諸位頭上。但無論何人, 取財應取之有道, 想買糧米, 就要付出等同的金錢。像你們這般,於深夜敲門打舍,喝令主人滾出屋外, 甚至對人家女眷言語無禮,實在過分之至。在下雖然只是路過此地,也不能坐視不理。”

  他聲音好聽,語氣更是溫柔文雅,面對仗勢欺人之鼠輩,仍然句句留有餘地,並無趕盡殺絕的意思。但他語氣緩和,意思卻很明白,那便是他要插手到底,直到這幫人滾出小村為止。

  蘇夜聽到這裡,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不再猶豫,縱身掠出窗外,循聲走向那群人所在之處。

  迦樓羅軍所派出的尋財小隊,一隊共二十五人,均性格兇悍,平時做事無法無天,不以他人的啼哭哀求為意。他們這次卻馬失前蹄,只搜了四五間房子,便被那路過的年輕人察覺,又被強行逐出屋外。

  這二十五人形貌各異,臉上神情卻都頗為兇狠。蘇夜見到他們時,已有七八人倒在地上,揉腿的揉腿,按腰的按腰,掙扎著起身不得。

  十來支火把照耀下,一位容貌極為英俊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包圍中心,身穿白色文士服,服飾精雅中不失飄逸,手中持一把材質珍奇的摺扇,按照特定韻律節拍,悠閒地一搖一搖。

  他長身玉立,氣質灑脫,說不盡的風流倜儻,縱使面對殺氣騰騰的敵人,依然從容自若。當然,從敵人倒地的速度看,他也實在不必為區區二十來名軍伍驚慌失措。

  屋主受到相當驚嚇,見救星從天而降,兀自半身發麻,不知此事如何收場。那年輕男子吩咐他們回屋閉門,自己仍安然站在外面,雙眼眨也不眨,凝視著為首的隊長。

  那名隊長在軍中任校尉一職,眼光比常人更高。此人用扇頭將他從馬背點的滾落於地,他都沒能看清對方怎樣出手,人已在地上打滾。他心中明白,遇上這等厲害人物,最好扭頭就走,不要惹對方生氣,替自己招禍。因此,他並未參與手下的喝罵,只想儘速離開,口中卻仍道:“行,這趟就算我們栽了。但你必須留下姓名,不然的話……”

  他說到最後,目光向旁邊農舍一掃,威脅之意一覽無遺。

  年輕男子也不動氣,溫文爾雅地道:“敝姓侯,名希白。你們回去上報朱粲,他應該知道我侯希白的名字。他若覺得丟了臉面,也可找我侯希白解決,不必牽扯旁人。”

  此人正是蘇夜心中想的那一位,石之軒的另一位徒弟,楊虛彥的師弟,花間派唯一傳人,“多情公子”侯希白。

  石之軒因意外而性情大變,忽而冷酷如邪魔,忽而深情如書生,教出的徒兒也截然相反。楊虛彥是利益至上,狠辣不講道義的刺客,反映出師父冷酷的一面。侯希白則性情純良,畢生追逐美的事物,以護花為己任,表現了他深情的一面。

  師兄弟之間並非夥伴,而是仇人,後期更曾爭奪石之軒的絕學“不死印卷”。但侯希白天性使然,武功、決心、殺意、心計均略輸於楊虛彥,在雙龍幫助下,才成功奪得師門秘籍。也正因為他性情與石之軒南轅北轍,奪書之後,到最後也沒能練成這門絕學。

  蘇夜本以為,自己要到雙龍與他結識,或慈航靜齋傳人出山後,才有認識他的機會,不想在這時就見到了他本人。

  她眼見這批人飛快跳上馬背,憤憤而去,只覺此事絕對不會輕易了結。這個時候,侯希白忽地向她轉身,臉上露出探詢之意,目光剛剛接觸她,便驀地一亮,平添無數讚許。

  蘇夜猜出他身份過後,心中便閃過無數念頭,閃到最後,仍是無恥想法占了上風。她不想強迫好人,何況強迫也無用,於是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

  侯希白驚訝,當然是因為沒想到在這個小小村落,竟能見到如此天姿靈秀的少女。雖說蘇夜眼神不似無知女童,如成人般冷靜老練,缺乏孩童的天真氣息,但天賦奇才者,無不少年老成,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過來的時候,刻意裝作不會武功,腳步虛浮,嚴密收斂精氣神。她雙眼大而圓,黑白分明,只有天生的明淨光芒,並無來自先天真氣的晶瑩潤澤。侯希白驚異於她的美麗,並未察覺她武功還在他之上,躋身於絕頂宗師一流。

  他打量了好一陣,猶豫是否要把她畫在扇上。他出師以來遍游天下,飽覽四方風光,看遍世間佳人。由於他性情文雅,真誠地尊重愛護對方,即使是最自重身份的美女,也樂意與他結交。遍數他見過的人,蘇夜在其中亦算容貌頂尖,甚至超越被他深深同情憐惜的沈落雁。

  沈落雁位於“美人扇”正面最後,若要畫蘇夜,必然得把她畫在背面。但他又隱約覺得,她長大之後,容貌只會比幼年時更動人,不如等五六年後,再向她提出這個請求。但到那時,他還有沒有機會與她相見,亦是未知之數。

  忽然之間,蘇夜開口道:“我想和你學武功。”

  侯希白愣了愣,奇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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