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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獨峰雙目映著晚霞,驀地銳如刀鋒。他仰頭長笑一聲,笑聲冷而犀利,沉聲道:“蘇姑娘,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既無勢力,又無官職,不過區區一個民女,拿什麼從天牢中救人?你能指揮朱雀陰兵,是因為五湖龍王,能指揮金風細雨樓,是因為蘇夢枕。”

  蘇夜悠然道:“所以呢?”

  劉獨峰道:“所以,他們兩人一翻臉,你就什麼都不是。劉某在京中自有耳目,早就知道,你眼下只是金風細雨樓的醫堂供奉。莫非你想告訴我,蘇夢枕對你言聽計從,你要他怎麼樣,他就怎麼樣?即便息紅淚過來,說話也比你更算數。”

  他一直風度頗佳,涵養極好,此刻終於露出嚴厲明斷的另一面,句句誅心,對她極為不客氣。蘇夜卻沒惱羞成怒,想了想道:“說來也奇怪,師兄對我確實言聽計從,我自己都想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拒絕我。”

  劉獨峰皺眉道:“你還要顧左右而言他?”

  蘇夜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在連雲寨一事上,我的確可以代表雙方說話。我能不能從天牢中救人,是我說了算,不是你。如果你非要見大娘,見雷大俠,我就叫他們來,但你會發覺,你繞來繞去仍是同一條路。”

  劉獨峰與她見過兩面,卻因眼光老練毒辣,已看出她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了,蘇夜這種人若要下地獄,一定在死前把能拖的人一起拖下去,包括黃金麟,包括李二和廖六,也包括他劉獨峰。很多人都因她年輕而輕視她,嘲笑她的說話,但他不會真這麼做。

  有一剎那,他居然很同情蘇夢枕,覺得他與這個師妹日日相處,一定過的很不痛快。

  他端坐在滑竿上,目光嚴厲至極,隨即道:“也罷,不怕告訴你,我與黃金麟、顧惜朝生分,他們也不樂意和我共事。他們在暗中籌劃什麼,我並不知曉內情,畢竟他們才是傅丞相心腹,我不是。”

  他掃一眼遠處的毀諾城,又道:“你要情報,我可以給你情報,因為我心中存疑已久。我這次出門辦案,並非只為了傅宗書的脅迫,也暗領皇命,從旁監視戚少商的一舉一動。我想我不必解釋,你就能看出此事疑點。戚少商只是江湖糙莽,究竟如何上動天聽,驚動了九重宮闕內的天子?”

  第一百零八章

  蘇夜右手陡然鬆開,垂了下去, 無意間曝露出她極為驚訝的內心。她神情不再悠閒, 只有訝異, 急急追問道:“此話當真?”

  暮色越深,她氣質就越飄渺神秘, 站在林木之間,美的不像活生生的人。但她一露出震驚表情,頓時又回到了凡塵煙火之中, 竟讓四仆不約而同在心底鬆了口氣。

  劉獨峰微微頷首, 答道:“我豈會用此事騙你?就算沒有你攪局, 我成功緝拿戚少商,也得先問清楚前因後果。你們也好, 我們也好, 都不該平白無故送死。”

  蘇夜眼睛如兩泓秋水, 晶瑩清澈, 仔細看時又覺得看不到底。劉獨峰的雙眼冷而利,卻帶著隱藏極深的一絲疲憊。如果旁人捕捉到這絲疲憊, 才會驚覺他終究老了。

  話匣子一打開, 就難以合上。蘇夜正覺難以置信, 又聽劉獨峰緩聲道:“你說我世故圓滑, 就算你說對了吧, 至少我還肯為戚少商費心。你若記得這件事,勿要為難我的人。”

  蘇夜道:“你放心,我本來就不想為難你的人。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難怪區區戚少商,可以驚動多個州府縣城,布下天羅地網,非拿到他不可。”

  劉獨峰笑了笑,笑容中卻毫無歡愉之意,只道:“傅宗書手中並無兵權,想要調兵遣將,只能預先請旨。聖上一直知道他在做什麼,同意由他全權處理。但他不知道,我此後又被召入宮中,領了天子密令。否則……至今我還被蒙在鼓裡,對內情一無所知。”

  蘇夜很想在原地踱步,排解紛擾思緒,想到敵人就在面前,又強行忍住。她待劉獨峰說完,便接口問道:“不錯,是我太蠢了,其實一看他調動的兵馬將官,我就該知道這事非同小可。那……戚少商本人知道麼?”

  劉獨峰道:“他大概只以為傅宗書是幕後主使,不會多想。”

  蘇夜輕聲一嘆,問道:“你可知道,你說出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劉獨峰淡然道:“至多不過我看錯了人,還能怎麼樣?與其兩敗俱傷,玉石俱焚,不如尋求一個中庸的解決辦法。蘇夢枕與五湖龍王都信任你,你總該有幾分過人之處。”

  蘇夜笑道:“好哇,誰是玉,誰是石?你們幾位大人各有各的打算,能馬到成功才叫奇怪。”

  那個較年輕的錦衣漢再度忍不住,叫道:“你囉嗦什麼,大人已將機密坦誠相告,你還不快回去把戚少商帶來。到時城毀人亡,可別怪我們不曾盡心。”

  劉獨峰自囿身份,不肯出言叫她放回手下。那四位卻不管這麼多,話里話外,不斷提醒她記著他們盡過心力,不可傷害李二、廖六兩人。

  蘇夜聽慣了這樣的話,怎會聽不出來,聞言微微一笑,道:“我這人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我了解諸位的難處,能通融處自會通融。我也不指望你們替我臥底,反水那位全身披掛金甲的黃大人,不指望你們袖手旁觀,事後被人上本彈劾,只求在危急關頭,放城中女子一條生路,就足感盛情了。”

  劉獨峰靜靜凝視著她,忽道:“有沒有任何辦法能讓你離開毀諾城?”

  蘇夜笑道:“我不知道,也許你可以請我師兄再寫封信,罵我一頓,試試效果如何。”

  劉獨峰終於失笑,下意識擺一擺手,平靜地道:“請回去吧,將我的話原封不動轉告戚少商。劉某隨時候教。”

  蘇夜離開前,特意問及黃金麟、顧惜朝等人的現況。據說顧惜朝毒傷纏綿難愈,一日比一日衰弱,脾氣也一日比一日陰鬱暴躁。莫說旁人,連他最信任的“連雲三亂”也不敢親近他。黃金麟中毒最淺,情緒也最穩定,之前尚有兔死狐悲之情,如今見兔子遲遲不死,正在拖自己後腿,簡直恨不得親口把它咬死。

  劉獨峰心中存有深深憂慮,正因黃金麟繞開了他,每日與京中傅府聯絡,不知商議何事,準備採取何種舉措。料想傅宗書再倚重文張,也不會因顧念他的性命,就此束手無策。

  蘇夜聽完,不喜反憂,只得強行按捺憂慮之心,一件件處理麻煩。其實今日一見,已經發生了再好不過的喜事。與此相比,任何壞消息都有緩衝餘地。

  她再沒想到,和劉獨峰見了第二次面,居然獲得如此令人震驚的情報,十有八九牽連了皇室隱秘,十有八九不是好事。趙佶君臣平時好的蜜裡調油,此時有變故發生,愛卿們自然要傾巢出動,為君分憂了。

  她滿心疑惑,又覺得隱隱興奮,急匆匆地返回毀諾城,不及與旁人交待,再次獨自來到戚少商居處,一見他面,立刻將問題拋到他面前。她先轉述劉獨峰的疑問,又道:“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才惹出這麼大動靜。看你這表情,你應該已經想起了是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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