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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先見雷損,再見蘇夢枕,絕非因為對兩人態度有差,而是因為蘇夜人在金風細雨樓,可以公然見面,從席上交談的隻言片語中,得到與雷損會面時的消息。

  雷損並未為難程英,在六分半堂中排設筵席,聽說賓主盡歡,席間氣氛十分友好,根本看不出兩個月前,十二連環塢還在江南對抗霹靂堂。而程英也未露出任何值得一提的口風,只婉轉推諉,表示這趟只為“做生意”而來,不想惹出其他事端。

  會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說辭?也許有,但那人肯定不是雷損。

  蘇夢枕亦相當重視程英,決定親自與她見面,也算給足了十二連環塢面子。蘇夜剛開口提要求,他便點頭應允,答應把她帶在身邊,共同赴宴。

  第四十一章

  這場筵席仍然設在黃樓。

  京城的雪尚未化盡,但青石大路上,積雪已被掃的乾乾淨淨,堆成路邊雪堆,讓達官貴人的馬匹車轎暢通無阻。有些孩子在玩雪,又被大人趕開,以免弄髒了好不容易掃完的地面。

  雪一停,所有買賣生意均回歸正常。寒冷天氣擋不住萬縷繁華,更擋不住人們尋歡作樂的心。在下一場大雪降落之前,這裡仍是紙醉金迷地,溫柔富貴鄉。

  當今天子趙佶看著這座都城時,只會覺得自己垂拱而治,萬眾歸心,萬難看出豺狼大隱於朝,四方隱患眾多,暗中已經埋下山河破碎的誘因。

  蘇夜習慣了江南生活,平日從未虧待自己,卻也不得不承認,用生活水平為評價標準,汴梁的確他處難及。就連花街柳巷裡面,女子容貌之美居然也壓過了江南佳麗,可見京中貴人生活何等奢靡。

  天氣放晴後的第十五天,程英終於來到金風細雨樓。

  她乘馬車而來,到了山下,又換成兩人抬著的小轎。小轎布置的精雅舒適,既不惹眼,又能彰顯主人身份非同一般。她本人身著青衣,腰佩玉簫,容貌清麗脫俗,如同桃花飄零在清溪上,又有著江湖女子特有的英氣。但她說話時,言辭典雅,處處為他人著想,體現出其溫雅體貼的性格,好像出身書香世家。

  論討人喜歡,她全然不輸給號稱“童叟無欺”的楊無邪。

  很多人心懷疑惑,不知五湖龍王是否色迷心竅,居然讓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掌握十二連環塢大權。等他們親眼見到程英,才發覺她足以承擔這個重任。若把雷滾之類的人換到總管位置上,十二連環塢早就遍地樹敵了。

  除她之外,還有三名女子同行,和她一樣引人注目。其中,唯有陸無雙未曾易容,並主動告知別人,說她是程英表妹。程靈素與葉愁紅都隱藏了身份,自稱二總管的侍女,無意報上名號。

  然而,程靈素沉靜中兼有靈動,表面不聲不響,實則滿腹智謀。葉愁紅艷如桃李,冷若冰霜,有種不近人情的艷麗感覺。她們舉手投足間,難免與尋常女子不大相同。

  蘇夜坐在蘇夢枕下首,偶爾瞟他一眼,想知道他能不能猜出她們的身份。但蘇夢枕始終平靜以待,令她看不出他心中作何想法。

  由於這是招待客人,他面上的笑容比平時更多些,口氣也客氣許多,不像對她說話時,直截了當到近乎刻薄。他身上有二十多種病,每種病都不容許他飲酒,所以他從不飲酒,如果需要,便讓身邊的“四無”代為敬酒。

  不過,蘇夢枕無意讓人窺見金風細雨樓的重要幹部。六分半堂中,狄飛驚、雷動天等人不曾出席。他也只帶了楊無邪和師無愧,權作對程英的回敬。

  無論如何,誰都很難在程英面前,長時間保持忌憚之心。她甚至問起蘇夜,聽說她是蘇夢枕師妹,還隨口誇讚了幾句,並主動提起她近期做下的事情,評價她不愧與蘇夢枕師出同門。

  雙方互道寒暄,互相問候,說完了客氣話,表達了發自內心的欣賞,話題才漸漸嚴肅起來,嚴肅到幾乎尷尬。

  蘇夢枕率先開門見山,在蘇夜預料不及之時,忽然笑道:“五湖龍王人在何處?”

  他對面坐著的四名女子,竟沒有一人目光掃向蘇夜,均望向了他。程英柔聲道:“說來奇怪,雷老總設宴時,問了和公子完全相同的問題。”

  蘇夢枕道:“是嗎?”

  程英道:“我怎樣回答雷老總,就怎樣回答蘇公子。本幫龍頭就在京城之中。”

  她頓了一頓,又微笑道:“可惜,她人在哪裡,準備何時露面,我們也不太清楚。”

  從蘇夜的位置看去,蘇夢枕低垂著眼睛,也微微低著頭,似乎根本沒聽見這樁令人心悸的消息。但他一抬眼,眼中就似有陰寒火光躍出,會把對方盯的心虛,情不自禁低下頭去。

  程英並未低頭,陸無雙也沒有。陸無雙仿佛覺得很有趣,笑容又俏麗,又頑皮,還帶著三分挑釁之意。她們笑的如此好看,與蘇夢枕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蘇夜自我介紹後,始終一言不發,上什麼菜就吃什麼菜,看起來特立獨行。唯有雙方談到尷尬問題時,她才投去充滿好奇的目光。

  在旁人眼中,她非常懂事,雖說對師兄做出無理要求,得以參加這場頗為重要的會面,卻自知沒有必要開口。但她只是擔憂說的越多,錯的越多,難以逃脫蘇夢枕那敏銳到了極點的洞察力。

  蘇夢枕點了點頭,好像真聽出了一些重要內情,又問道:“貴幫的毒手藥王,與五湖龍王同行,還是與你們同行?”

  程英笑道:“蘇公子當真厲害。如今我若拒不承認,便是我的不是了。但我沒有得到藥王的允許,不可泄露她行蹤,還望公子見諒。”

  蘇夜本以為,蘇夢枕必當追問下去,查問毒手藥王是否是十二連環塢的大總管。但他竟直接繞開了此事,冷冷道:“五湖龍王已在京中,毒手藥王也來了。程二總管,你說貴幫別無他意,只想做幾樁大買賣,豈非當面相欺?”

  他言辭陡然犀利起來,句句如寒冰,如鋼釘,每吐一個字,就像要釘進人心裡,挖出最深的秘密。

  程英自幼遭遇巨變,已經歷過幾次生死大事,均能從容以對,絕不會慌張失態。她心驚於蘇夢枕的氣勢,卻還保持著平靜態度,柔聲答道:“我們只有處事權,沒有決策權。龍頭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複述。公子若真想知道,不如等我們回去問問。只要龍頭點頭,我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楊無邪同樣極少說話,此時緩緩插言道:“買賣與買賣也有不同。不知幾位想做的,是什麼樣的買賣?”

  陸無雙以手掩口,似乎想把笑聲掩回去,然後嬌笑道:“糧食、布匹、馬匹、銅鐵、木材、藥材,嶺南收甘蔗茶葉,江南收絲綢絹帛。反正水上陸上有的生意,我們都做,也可以代為保鏢、運輸官府私人貨物、幫忙剿匪除賊。金風細雨樓能做的,十二連環塢也可以。楊總管你這麼問,難道是不准我們在這兒做買賣?”

  她性情與程英頗為不同,說話直白的多,卻將楊無邪堵的嚴嚴實實,再難問出第二句。

  蘇夢枕笑了笑,不計較她的無禮,只笑道:“五湖龍王不愧為水道出身,深深懂得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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