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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名為“圓真”的和尚說話時,果真和成昆的口音一模一樣。他不但不向空見抱怨,反而低聲說:“都是弟子的過錯,但弟子已經悔不當初,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只怕那人不依不饒,給寺中帶來大禍。”

  蘇夜聽他這麼說,不由一笑,只聽空見說道:“這些天來,老衲潛心思索,認為當世能把你打成這樣的人,不超過五個。其中張真人是得道高人,必然不會下此辣手。又有兩人功力陰柔,與你的創傷不符。你實話告訴我,傷你的人是否是明教陽頂天?”

  成昆與陽頂天有大仇,但這傷還真不是出自陽頂天之手。蘇夜正屏息凝神,等他說出“十二連環塢”五字,卻聽成昆再度開口。他語氣中,已帶上了慘然之意,囁嚅道:“師父明鑑,徒兒不該對您老人家隱瞞,正是那個大魔頭。”

  至此,蘇夜愣了一愣,終於勃然大怒。

  成昆深諳他人心理,先反覆申述自己的痛苦和懊悔,暗合佛門“回頭是岸”的道理,讓空見對他心軟,再將重傷示於人前,博取同情。等空見說出陽頂天之名時,他拋開真正的仇人不提,直指陽頂天才是真兇,挑起正教對魔教的天然仇恨。

  空見一生居於少林寺中,從來沒有接觸過心思惡毒之人,怎可能是他的對手。

  事到如今,可沒有第二個陽夫人讓蘇夜收手。她無聲冷哼,從暗處飄身而出,拂開僧房木門,躍進房內,順手將房門帶上。

  房中臥榻上,正坐著一個光頭和尚,右臂打著繃帶,頭剃的油光錚亮,卻無法改變他的容貌。他臉面容長,五官清秀,神情淒涼悲痛,充滿了懊悔之意,正是逃下光明頂的成昆。

  空見站在榻旁,仔細審視圓真的傷口,見門外突然躍進一個黑衣人,居然毫不驚訝,口中念道:“阿彌陀佛,施主是誰?”右手一拂,作菩薩拈花之狀,向蘇夜點出一指。

  成昆畏懼蘇夜,其實不下於畏懼陽頂天。他自忖少林寺立山數百年,為中原武林魁首。十二連環塢不過是個黑道幫派,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前來少林寺搜索他。沒想到蘇夜知道他投入少林門下不說,還說走就走,在他傷勢尚未痊癒時,連夜潛入少林,敢當著空見神僧的面取他性命。

  空見為人厚道,即使見到敵人忽地出現,也不肯高聲示警,想讓對方知難而退。成昆卻不管這麼多,一見蘇夜裊娜的身形,立刻冷汗淋漓,張口就要大喊出聲。

  然而,他一聲沒出,便覺寒氣撲面,勁風席捲了整張木榻,剛到口邊的話竟被逼了回去。蘇夜知道空見武功為少林眾僧之首,不願和他力拼,先以流風般的身法,從空見身旁繞過,躲開拈花指力,輕而易舉來到了木榻前方。

  她想殺空見,恐怕要打到百招以上才有可能,面對成昆時卻毫不費力。

  剎那間,她丹田中的內力由風勢轉為雷勢。夜刀雷電般搠了出去,直刺成昆心口。刀鋒極薄,仿佛最薄的宣紙,刺進肌膚時,絕對沒有半點聲息。她唯恐成昆不死,被少林高僧再續性命,這一刀命中時,已經暗運勁力,瞬間震斷了成昆的心脈。

  這種死法絕對沒有任何痛苦,不過瞬息之間的事。夜刀毫不停留,抽出時,刃上竟無血跡,迎向空見的“大慈大悲千葉般若掌”。

  饒是空見性格慈和,眼見新收的愛徒在眼前死於非命,也不禁稍動無明。即使如此,這套般若掌由他使出,仍然空明靈動,不帶半點火氣,有種寂滅清靜的感覺。夜刀縱有雷電之威,至此受到“空”的克制,空蕩蕩的使不出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擋住般若掌力。

  蘇夜心知空見武功高明,又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真打起來,短時間內難以收手。然而,空見仍然不發一言,亦沒呼喚旁人前來援手。蘇夜連續接他十招以上,才聽他在出掌之際,緩緩說道:“女施主下手如此狠辣,不知是何方高人。我這劣徒有何得罪之處,還望施主明示。”

  般若掌緩急不定,大有觀世音千手姿態,比玄冥神掌更為玄妙。他施展高明武功,還有餘力開口說話,可見功力高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而他等待蘇夜回答時,竟然將掌力稍微放鬆,使她有說話的機會,並沒一心想置她於死地。

  蘇夜見他如此,又覺得金剛不壞神功難以破除,索性收回夜刀,立在原地,低聲笑道:“我冒險殺他,當然是因為過往恩怨。大師,你被這人騙的好慘。他剛才說,傷他之人是明教陽頂天,其實就是句徹頭徹尾的大謊話。”

  空見平生沒和無恥之人相處過,聽成昆說什麼,想都不想地相信,此時聽蘇夜這麼說,立刻又信了。他右掌眼見就能拍到蘇夜頭頂,卻因她主動收刀,忙不迭地收掌回身,猶豫道:“這……既然並非陽頂天所為,那又是誰?”

  他為人誠懇樸厚,讓蘇夜實在不好意思騙他。她伸手解開蒙面黑巾,露出真實容貌,看了看榻上的成昆,冷然道:“大師是朴誠君子,所以不知人心叵測。傷他的人是我,我姓蘇,忝居十二連環塢龍頭之位。”

  空見大為意外,合掌道:“原來是蘇龍頭。老衲長居山林,卻也知道你的大名。”

  別人知道蘇夜身份時,往往投來懷疑的目光。空見卻說信就信,令她大為無奈。她微笑道:“大師見到重傷求援的人,心先軟了幾分,卻不知這人也有可能罪有應得。我殺成昆,必然有可殺的理由。大師若要問,也不是不行,我只能先讓你看看這張紙條。”

  空見眼睜睜看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他。紙上卻寫著一句詞:“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他很少讀這種詩詞,看完之後,仍然不解其意,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蘇夜笑道:“這是南唐李後主的一首詞,寫的是女子與情人偷情後,悄悄溜回自己房間的情景。我話說到這個地步,大師應該明白了吧?這事涉及到旁人隱私,我不便把話說的太清楚。不過,如果大師硬要追究下去,那我信任你的為人,告訴你也無所謂。”

  空見只是少經俗事,並非真正愚蠢,明白她在說什麼後,面上頓時微露尷尬之色。

  事實上,以蘇夜的武功,縱使殺不了他,想要逃走也非難事。她留了下來,亮明身份,並耐心解釋,立即取信了這位有道高僧。他再沒想到,這個“頗具靈根慧性”的徒弟竟會做出這種事,遭人追殺至少林寺中。

  蘇夜向窗外看了一眼,發覺仍然沒有人警覺,便笑道:“怎麼樣,大師想留下我嗎?”

  空見再度向她合十為禮,緩緩道:“既然事情如此尷尬,女施主不必多說了,可以自行離開。你光明正大地現身,而非在夜深人靜時,悄悄給圓真一刀,讓敝寺上下蒙在鼓裡,老衲已經足感盛情。”

  蘇夜回了一禮,淡淡道:“言重。我想領教少林武學精髓,試試金剛不壞神功,這才斗膽現身。我今夜所來之緣由,還望大師代為向空聞方丈解釋。”

  空見道:“老衲只有一事不解。女施主是打傷圓真的人,那他為何要嫁禍於陽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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