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你還會吃人嗎？
她很茫然，回答，姐姐，你不是不讓我吃嗎？
是的，我不讓她吃，她很聽話。
所以她現在也算是我的實驗作品嗎？一個披著異種皮的人類？實驗結束後，我應該殺了她嗎？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還是自始至終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
11月4號
萊雅的尾巴在變色，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但我不能放她走，實驗還在繼續。
*
12月2號
孩子成型了，基因檢測正常，軀體變化檢測正常，等級檢測不穩定。
暫時無法確定是哨兵還是嚮導。
*
12月3號
助手勸我，立即開啟下一批實驗，以保證C組結果的成功率。
我暫時沒有同意。
因為萊雅不記得所有人了。
*
1月1號
我送給萊雅一條新裙子，告訴她這是新年禮物，她穿上很漂亮。
*
3月……忘了幾號，可能是12或13號
C1完全穩定為人類女性形態。
成為我的女兒。
*
7月7號
姐姐，我決定放萊雅回異色族。
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研究員。
*
7月9號
我在西區附近靠岸，將C1交給了基地領事，拜託她將孩子帶回白塔。
萊雅和路呈暫時留在港口。
實驗記錄在路呈身上，他整理完後，會先行寄回白塔。希望等我回去時，你早已看完記錄，看在這些成果的份上，不許再追究我偷偷出海的事。
而我帶上衛兵，計劃回拉裏海域找涅墨談談，畢竟萊雅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必須先確定涅墨對此的態度。
若是一切順利，最遲9月，我就會回白塔。
姐姐，到時候見吧。
孟楨留】
第68章
溫陵推開會議室的門時,雲霧裡的霞光僅剩最後一縷，越過落地窗，朦朦朧朧蓋在埃莉諾拉的裙邊上。因太過微弱,沒能中和掉那條寶藍色長裙的冷意。
裙子的主人坐在薔薇藤椅上, 餘下的枝條收攏在她腳邊，像是袒護，又像是圍困。
溫陵緩步進門，路過環形桌時，順手將唯一一把散亂的椅子推回去，隨後垂眼站在埃莉諾拉身邊。
皇帝陛下的心思永遠玲瓏,一眼就看透他的沉鬱,並猜出了原因：「你去見了季獻？」
溫陵提起力氣回答：「是的，陛下。」
儘管知道埃莉諾拉應當很清楚季獻的現狀，他仍複述了一遍,帶著自己都說不清的複雜心緒：「他還不能徹底穩定住人形,但總體正向好的方向進行。」
埃莉諾拉點點頭，表示瞭然：「所以，你後悔將溫毅送去宴蛇區了嗎？」
室內的光源強度漸漸超過天光, 玻璃上倒映出兩個模糊身影，溫陵不知道埃莉諾拉看的是窗外的大海，還是玻璃上的人影，他也看過去, 卻仿佛能看清自己強裝理智的面容。
「季獻是特殊的，在他之前從未有過異化哨兵還能保存理智的案例。」
這些年，溫陵一直負責緩解季獻的異化情況，知道對方有多嚴重，每月一次的疏導, 再加五支嚮導劑，也阻止不了季獻一步步邁向死亡。
只是他沒想到，季獻要比溫毅幸運太多太多，他的心理創傷來自牧場，孟予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治癒了他，導致他在牧場受傷後，身體崩潰，理智卻未能被異種力量完全吞噬。
有孟予作保，加上他的異狀的確沒有外泄，於是林瓊止選擇包庇他。更巧的是，埃莉諾拉居然不在白塔，有她首肯，季獻才是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天時地利人和，都被他占盡了，這是不可復刻的成功。
溫陵吐出心裡的濁氣，勉強說：「而且，溫毅也接受不了自己以異種的身份存活。」
「是麼，我看他在宴蛇區過得挺好。」
這話聽起來如同諷刺，溫陵微微偏頭，向玻璃上的人影上看去，竟在皇帝一貫的溫和表情里找到些許迷茫神色。
或許是倒影太過模糊了。
溫陵垂下眼睫，像是在談論外人一樣平靜：「大概是因為他怨我吧。他始終以為，我將他丟在宴蛇區，是出於白塔對頂尖哨兵的忌憚，所以才更努力地去活。」
「那他怨的應該是皇室才對。」
溫陵沒有輕易接話，自嘲之語，他既不能反駁也不能應和，沉默沒一會，身旁又傳來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
「事難萬全，向來如此。」
沒等他細究這句似是而非的話里有沒有包含安慰，埃莉諾拉快速轉移了話題，仿佛剛才那一瞬的倦色都是幻覺：
「B線計劃，該向前走了。」
薔薇枝條捲起一疊信紙遞給溫陵，他接過，先是打量了信紙的泛黃程度，隨後又去觀察埃莉諾拉的表情。
她雙手交疊，放在自己膝蓋上，指下明顯還壓了幾張紙。
大概是不能給他看的機密內容。
溫陵心裡有了底，才低頭細看信紙的內容。第一頁的碎碎念交代了寫信人的身份，他才理解這一疊紙為何看起來那麼隨意，說是實驗記錄，卻摻雜著日記體和即時傳訊，甚至還起到了草稿本的作用。
他略過一堆繁雜的數據計算，先看見了孟楨對婁家的評判，略微驚訝。
信上說，因婁家不同意和其他貴族一樣進行換子，很快就會淪為異種窩，叮囑埃莉諾拉早點處理婁家。
有關貴族的換子計劃，他雖沒有參與，卻是知情的。
精神體具有遺傳性，但哨兵的遺傳和嚮導不一樣。嚮導壓制異種力量，所以代代傳承下去，異種力量越來越弱，嚮導家族會漸漸淪為普通人。而哨兵與異種力量共生，同一血脈里的異種力量會逐漸增長，然後在某一天徹底變成異種誕生。
所以皇室要求有兩個及以上孩子的貴族夫婦，必須挑出其一，與底層普通家庭進行更換，除非兩個孩子都有明顯分化為嚮導的傾向。此舉沒法阻止他們異化，卻能避免衝突大規模爆發。
貴族以為，這是皇室分而化之的手段，所以總有刺頭不願從命。
很顯然，婁家就是那個出頭鳥。
溫陵對婁家有點印象，他想跟孟予有共同話題，自然在私下裡查過她的人際關係，彼時還疑惑過，陛下怎麼會將一個被皇室滅門的遺留子放在孟予身邊，這太危險了。
如今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這封信落筆於二十三年前，那時孟楨就寫定了婁家的下場，可惜這封信兜兜轉轉，竟在今天才送到埃莉諾拉手上，而婁家是在十四年前被處理掉的。
這中間的信息斷層，是埃莉諾拉自己又派人查探內情，還是……
溫陵如實表達了自己的疑惑：「陛下，婁頃他——」
「是他偽造了婁家謀反的證據，送到我手上的。」
無論有沒有證據，婁家都是相同的結果，區別在於，被打上「謀反」，婁頃能活，婁家也是以人類貴族的身份消亡，而非潛藏在白塔的異種。
溫陵猜到了這一樁，只不過聽見埃莉諾拉親口說出，仍顯驚訝。算算時間，婁頃那時候也不過十歲出頭，就能有大義滅親的狠性，恐怕他那破碎的精神域，也是自保的手段之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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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茫然，回答，姐姐，你不是不讓我吃嗎？
是的，我不讓她吃，她很聽話。
所以她現在也算是我的實驗作品嗎？一個披著異種皮的人類？實驗結束後，我應該殺了她嗎？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還是自始至終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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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4號
萊雅的尾巴在變色，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但我不能放她走，實驗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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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號
孩子成型了，基因檢測正常，軀體變化檢測正常，等級檢測不穩定。
暫時無法確定是哨兵還是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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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號
助手勸我，立即開啟下一批實驗，以保證C組結果的成功率。
我暫時沒有同意。
因為萊雅不記得所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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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號
我送給萊雅一條新裙子，告訴她這是新年禮物，她穿上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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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忘了幾號，可能是12或13號
C1完全穩定為人類女性形態。
成為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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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號
姐姐，我決定放萊雅回異色族。
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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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號
我在西區附近靠岸，將C1交給了基地領事，拜託她將孩子帶回白塔。
萊雅和路呈暫時留在港口。
實驗記錄在路呈身上，他整理完後，會先行寄回白塔。希望等我回去時，你早已看完記錄，看在這些成果的份上，不許再追究我偷偷出海的事。
而我帶上衛兵，計劃回拉裏海域找涅墨談談，畢竟萊雅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必須先確定涅墨對此的態度。
若是一切順利，最遲9月，我就會回白塔。
姐姐，到時候見吧。
孟楨留】
第68章
溫陵推開會議室的門時,雲霧裡的霞光僅剩最後一縷，越過落地窗，朦朦朧朧蓋在埃莉諾拉的裙邊上。因太過微弱,沒能中和掉那條寶藍色長裙的冷意。
裙子的主人坐在薔薇藤椅上, 餘下的枝條收攏在她腳邊，像是袒護，又像是圍困。
溫陵緩步進門，路過環形桌時，順手將唯一一把散亂的椅子推回去，隨後垂眼站在埃莉諾拉身邊。
皇帝陛下的心思永遠玲瓏,一眼就看透他的沉鬱,並猜出了原因：「你去見了季獻？」
溫陵提起力氣回答：「是的，陛下。」
儘管知道埃莉諾拉應當很清楚季獻的現狀，他仍複述了一遍,帶著自己都說不清的複雜心緒：「他還不能徹底穩定住人形,但總體正向好的方向進行。」
埃莉諾拉點點頭，表示瞭然：「所以，你後悔將溫毅送去宴蛇區了嗎？」
室內的光源強度漸漸超過天光, 玻璃上倒映出兩個模糊身影，溫陵不知道埃莉諾拉看的是窗外的大海，還是玻璃上的人影，他也看過去, 卻仿佛能看清自己強裝理智的面容。
「季獻是特殊的，在他之前從未有過異化哨兵還能保存理智的案例。」
這些年，溫陵一直負責緩解季獻的異化情況，知道對方有多嚴重，每月一次的疏導, 再加五支嚮導劑，也阻止不了季獻一步步邁向死亡。
只是他沒想到，季獻要比溫毅幸運太多太多，他的心理創傷來自牧場，孟予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治癒了他，導致他在牧場受傷後，身體崩潰，理智卻未能被異種力量完全吞噬。
有孟予作保，加上他的異狀的確沒有外泄，於是林瓊止選擇包庇他。更巧的是，埃莉諾拉居然不在白塔，有她首肯，季獻才是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天時地利人和，都被他占盡了，這是不可復刻的成功。
溫陵吐出心裡的濁氣，勉強說：「而且，溫毅也接受不了自己以異種的身份存活。」
「是麼，我看他在宴蛇區過得挺好。」
這話聽起來如同諷刺，溫陵微微偏頭，向玻璃上的人影上看去，竟在皇帝一貫的溫和表情里找到些許迷茫神色。
或許是倒影太過模糊了。
溫陵垂下眼睫，像是在談論外人一樣平靜：「大概是因為他怨我吧。他始終以為，我將他丟在宴蛇區，是出於白塔對頂尖哨兵的忌憚，所以才更努力地去活。」
「那他怨的應該是皇室才對。」
溫陵沒有輕易接話，自嘲之語，他既不能反駁也不能應和，沉默沒一會，身旁又傳來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
「事難萬全，向來如此。」
沒等他細究這句似是而非的話里有沒有包含安慰，埃莉諾拉快速轉移了話題，仿佛剛才那一瞬的倦色都是幻覺：
「B線計劃，該向前走了。」
薔薇枝條捲起一疊信紙遞給溫陵，他接過，先是打量了信紙的泛黃程度，隨後又去觀察埃莉諾拉的表情。
她雙手交疊，放在自己膝蓋上，指下明顯還壓了幾張紙。
大概是不能給他看的機密內容。
溫陵心裡有了底，才低頭細看信紙的內容。第一頁的碎碎念交代了寫信人的身份，他才理解這一疊紙為何看起來那麼隨意，說是實驗記錄，卻摻雜著日記體和即時傳訊，甚至還起到了草稿本的作用。
他略過一堆繁雜的數據計算，先看見了孟楨對婁家的評判，略微驚訝。
信上說，因婁家不同意和其他貴族一樣進行換子，很快就會淪為異種窩，叮囑埃莉諾拉早點處理婁家。
有關貴族的換子計劃，他雖沒有參與，卻是知情的。
精神體具有遺傳性，但哨兵的遺傳和嚮導不一樣。嚮導壓制異種力量，所以代代傳承下去，異種力量越來越弱，嚮導家族會漸漸淪為普通人。而哨兵與異種力量共生，同一血脈里的異種力量會逐漸增長，然後在某一天徹底變成異種誕生。
所以皇室要求有兩個及以上孩子的貴族夫婦，必須挑出其一，與底層普通家庭進行更換，除非兩個孩子都有明顯分化為嚮導的傾向。此舉沒法阻止他們異化，卻能避免衝突大規模爆發。
貴族以為，這是皇室分而化之的手段，所以總有刺頭不願從命。
很顯然，婁家就是那個出頭鳥。
溫陵對婁家有點印象，他想跟孟予有共同話題，自然在私下裡查過她的人際關係，彼時還疑惑過，陛下怎麼會將一個被皇室滅門的遺留子放在孟予身邊，這太危險了。
如今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這封信落筆於二十三年前，那時孟楨就寫定了婁家的下場，可惜這封信兜兜轉轉，竟在今天才送到埃莉諾拉手上，而婁家是在十四年前被處理掉的。
這中間的信息斷層，是埃莉諾拉自己又派人查探內情，還是……
溫陵如實表達了自己的疑惑：「陛下，婁頃他——」
「是他偽造了婁家謀反的證據，送到我手上的。」
無論有沒有證據，婁家都是相同的結果，區別在於，被打上「謀反」，婁頃能活，婁家也是以人類貴族的身份消亡，而非潛藏在白塔的異種。
溫陵猜到了這一樁，只不過聽見埃莉諾拉親口說出，仍顯驚訝。算算時間，婁頃那時候也不過十歲出頭，就能有大義滅親的狠性，恐怕他那破碎的精神域，也是自保的手段之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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