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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聲音威嚴,卻不敢掉以輕心,仔細地觀察腳下與四周環境,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只見高窪不平的山道兩側岩壁黢黑,石面呈片狀,仿若刀斧劈削而成。石壁越往上越是陡峭,不見藤木,猿猱難攀,崖頂夾倚成勢,只剩天光一線。人在其下,渺小若蟻。

  就在賀寶姿仰頭審視的時候,忽有數條黑影從高聳的崖頂閃躍而下。

  這些影直直墜下半丈,而後不動,就仿佛憑空出現後懸停半空,在霧氣繚繞中分外詭異。

  箭矢從這些懸空兵的兩臂下雨點般射來!

  「分散,列盾!」

  賀寶姿瞳孔微凜,勾刀格開一隻羽箭,卻不知何故刀刃外偏。

  高大女郎後仰下腰,鋒利的箭鏃從她鼻樑上擦了過去。

  「邪門兒,」陸荷架著輕鐵楯,唇上的紗布呼哧呼哧翕動,「這盾不聽使喚,往邊上偏啊!簡直就像邀那些箭親戚來家裡做客一樣!」

  這種情形下,軍隊別說穿過山谷,就連自保也難以做到。

  「保持陣形!」

  賀寶姿耳朵自動濾掉陸荷不分場合的幽默,卻忽略不了縈繞在四周的嗚泣之聲。這怪聲鬼里鬼氣,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賀寶姿面色嚴峻,想起出發前陛下千叮萬囑的話——

  「寶姿,若有兵器受阻情況,你們立刻棄刃,撤回來。」

  賀寶姿當機立斷道:「聽我號令,棄刀!」

  說罷她徑先鬆手。只見那把刀竟未落地,而是反常理地向旁曳引,被牢牢吸附在山壁之上。

  這是……

  賀寶姿睜大雙眼,反手抽出腰側另一把環首刀,這才是她平日所用的精鋼佩刀。

  兵士們整齊劃一,聽令棄刃後,齊聲抽出腰畔懸掛的第二把備用刀。

  他們看著自己先前扔下的刀,離山壁遠的落在地上,離岩壁近的則像長了腳,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粘了上去,倒吸一口涼氣。

  軍伍隊尾變隊首,且擋且退,撤出谷外。

  接應的權大牙韁繩都攥硬了,終於等到全隊撤出,可算鬆了口氣。

  馬不停蹄地趕回營地,賀寶姿一口氣都未歇,摘下面布走進鈴閣:「陛下 ,屬下回來復命!」

  她已經全明白了!賀寶姿忍住激動的心情,一五一十說了黑石硤里的經歷。

  主帳里充斥著一股混合的藥氣,謝瀾安疊腿坐在獨榻上,凝眉靜聽,身邊三個人全在喝藥。

  謝豐年不用說,喝的是排除體內霧毒的藥;日前剛到營地的百里歸月,常年參湯不離口;而封如敕,原是上一戰中受了暗傷,他自負強壯,無論親兵如何勸說都不理會。待百里歸月來後,得知以後勸了一聲,不等她說第二句,封如敕立刻取藥來喝了。

  謝豐年聽到一半,眼神豁亮。他擱了藥碗拍案站起,不顧眼前金星亂迸:「是磁石!我怎麼沒想到呢!」

  他懊惱得要死,原來尉賊故弄玄虛,用的是這個鬼玩意兒!

  兵士所穿皆是鐵甲,佩帶的兵器自將軍以下也大多是環首鐵刀,受磁石吸引,可不就會身上發沉,出刀不聽使喚嗎?且在裡面待的時間越長,阻力就越明顯。

  「原來阿姊你早就想到了,所以才吩咐軍中準備犀甲!」謝豐年轉頭看向面容沉靜的謝瀾安。

  謝瀾安臉上沒有意外神色,微微頷首:「按寶姿所說,那些磁石體積極巨,幾與山岩融為一體,這才以假亂真。尉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收羅到如此多異石,再堆滿兩壁,可見下了大功夫。」

  她在漢陰聽劉時鼎講述黑石硤中的古怪,便有所猜測。

  只是怕預想的有出入,倘先通告三軍,過後事有不諧,空歡喜一場,反而有損軍威,這才秘而不宣。

  等驗證之後,果不其然。

  不怪謝豐年一葉障目。謝家軍但凡孬種一點,撤退時丟盔棄甲一點,也許會早些發現這個貓膩。

  但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好兒郎,寧死不丟武器。手中的刀槍越是往旁邊牽引,他們便越要使力控制在手上,兩相較力,這才形成了、或說幫敵方完成了這個常人難以解釋的布局。

  「那陰兵突降又是怎麼回事?」劉時鼎問。

  謝瀾安轉目看去:「將軍想不到嗎?」

  被打麻了的劉時鼎撓撓腦門,百里歸月以帕拭唇,徐徐開口:「這也簡單,只消有人在崖頂用繩子吊住戰死尉兵的脖頸,放墜到半空中,便形成了懸停於空的場面。

  「借著高度與霧氣的掩護,谷底人看不見繩索,只會錯覺那些箭是這些『陰兵』張臂發出,如同從陰間召來。就算理智明知不可能,但眼見為實,必生恐懼。心一生懼,不攻自亂。」

  之所以要用死屍,是防攻硤的人反向崖上射箭,那些屍體即便中箭也不痛不癢,反而更添陰森。

  悶熱的大帳隨著她話音落下,岑寂幾許。

  的確,謝豐年之前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他艱難地吐字:「……那些夜襲留下的穿甲屍體,面塗白灰,至少已死了一年以上。你是說,尉朝為了製造陰兵假象,將他們為國戰死的士兵屍體掘出來……」

  風乾塗灰,肆意侮弄。

  座中幾名年輕將領,胃裡已經不適地翻攪起來。

  他們與偽朝不共戴天,都不會故意做鞭屍掘墳的事,更何況是對自己本國的同胞、對那些為了朝廷奮戰而死的戰士!

  謝豐年桀驁不馴,天不怕地不怕,都沒敢坐實這個猜測,就是不相信世間會有這種超乎想像的傷天害理之事……

  兩國為爭疆土,各為其謀,戰場上碧血黃沙,各憑軍備,雖是不得已而為之,總歸有個底線。

  可是從生祭萬民到掘辱烈士,尉朝作的孽已經不是一般二般的殘忍。

  如此人君,人乎哉?

  如此國邦,國乎哉?

  劉時鼎實在沒忍住,當著謝瀾安的面罵了一聲,「某這就讓全軍換上犀甲,再攻關隘!我就不信不能一口氣把這幫蠻夷趕出中州,攆回陰山撿羊糞去!」

  百里歸月暗中搖頭,啞著聲說:「犀甲輕便不怕磁石,可相對的,對箭矢的抵禦力不如鐵甲,而且怕火。尉軍為了守住此關竭盡思慮,定是早已想到,我軍若穿鐵甲,便教有去無還,若穿犀甲藤甲,便用火攻。」

  這是連環計。

  如果能用銅片鎖子甲,或可解兩難之境,不過在南北兩朝的鋼鐵冶煉技術你追我趕地發展起來之後,笨重的銅甲就退出了戰場。

  何況時間緊急,現去采備銅甲也並不現實。

  「八月颳風兩日半,接下來就要下雨了。」

  封如敕腮邊棱骨分明,顯然也因尉人的手段憤慨。他當了半輩子山匪頭,沒想到比他更惡的,不是流氓草莽,而是朱紫公卿。

  但因接著百里歸月的話,封如敕又將語氣放得輕柔,「他們的火燒不起來。」

  「不,雨天入谷,對我們同樣不利。」謝瀾安否掉了封如敕的提議。

  尉軍不用火箭,也可以照常射箭,又有投石、滾木,占盡地利。

  以低攻高,兵法所不取。

  謝瀾安轉而喚進隨賀寶姿探路的一名女兵,「丁曼,你可從鬼哭聲中聽出了什麼?」<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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