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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陽早就醒了,撅著小屁股趴在地毯上正在拆飛機模型,聽到開門聲,小屁股往裡挪了挪,扭頭看向門口。

  「季老師,你醒了。」

  季厭還有點兒懵,使勁兒眨眨眼,走到陽陽身邊:「抱歉啊陽陽,季老師睡著了,你什麼時候醒的?」

  「我被尿憋醒的,3點多就醒了,」陽陽一骨碌爬起來,「季老師,剛剛你做夢了,一直在說夢話,喊周醫生。」

  季厭一下又跌回夢裡,飄在天上的雲里,暈暈乎乎說:「是做了個夢。」

  「周醫生是季老師什麼人?」陽陽問。

  「他……」季厭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個關係。

  他的主治醫生?可他沒有病。

  他的朋友?也不對。

  他在安康醫院裡的時候,跟周離榛說過這個話題,他們算什麼關係?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他也說過,他們算正經的戀愛關係。

  可這是建立在謊言跟利用基礎上的關係,季厭也被自己製造的假象迷了眼,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周離榛,第二天醒的時候,還總想再重新睡一次再夢一會兒,但是想到周離榛曾經說過,控夢有危害他又不得不放棄。

  有時候他走在馬路上,看到身形差不多的,也會把人誤當成是周離榛,追上去扒住路人胳膊,等那張臉轉過來,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過後季厭也認真想過,他不可能認錯周離榛,哪怕只有一個背影或者一個側臉。

  不正是因為心裡知道那個路人不是周離榛,他才敢追上去抓人胳膊的嗎?

  如果真是周離榛,他還敢上去抓他胳膊嗎?

  季厭不敢,路上追人的勇氣,是他用來偷偷緩解身體深處欲望的幻象。

  而安康醫院裡關於周離榛的真實記憶,成了幻象之上的遙遠妄想。

  季厭最後選擇了一個折中又違心的答案,回答陽陽:「他是我的……朋友。」

  「是女朋友嗎?」陽陽問。

  「不是女朋友,他是男的。」

  「那是男朋友嗎?」

  季厭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在陽陽家吃了晚飯,幾乎是逃著離開的,陳岳斌要開車送他也被他拒絕了。

  季厭走得太急,手機忘在陽陽書房裡,想掏兜用手機叫車才發現自己沒拿,又折回去拿了手機。

  在陽陽家睡了一下午,季厭晚上睡不著,頭也沒上午那麼疼了,自己在琴房裡待了兩個小時,他沒拉琴,就一個人坐在那,手還捂著胸口,盯著窗外發呆。

  第二天上午子瑜跟晁南來了,拎了一大堆火鍋食材跟酒,還買了個涮火鍋的鴛鴦電鍋。

  這次他倆不是自己來的,七哥在他們身後,停好車也拎著大堆東西上了樓。

  七哥昨天晚上才知道季厭已經出院了,一個人住在寧子瑜爸媽的老房子裡,這事兒還是寧子瑜在樂團休息室跟晁南聊天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被七哥正好聽見了。

  七哥問他們是怎麼回事兒,寧子瑜還想矇混過去,但被七哥堵著門問了個清清楚楚,他昨晚就想來看看季厭,但被晁南給攔住了,說大半夜的,季厭肯定已經睡了,明早再去也不遲。

  七哥早上還在生他倆的氣,電話里約著一起出門買東西的時候說話還沒什麼好氣兒。

  七哥雖然叫七哥,但年紀也就比他們大幾歲而已,算是他們團里性格最沉穩最好的一個了,對誰都很溫柔,還是頭一回生這麼大的氣。

  寧子瑜跟七哥解釋了半天,這事兒他確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因為季林風那邊一直在找季厭,而且有幾個保鏢經常去樂團里找人,團長還報警驅逐過那幾個保鏢,所以寧子瑜跟晁南兩個人才誰都沒說的。

  見到季厭了,看著人好好的,七哥的火氣才收了一點。

  「起碼也要跟我說一聲,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季厭笑著給他倒了杯水:「好了七哥,你別生氣了,是我讓子瑜誰都不說的。」

  七哥盯著季厭,季厭彎著眼睛笑著賠罪,很難有人還會對著笑臉的季厭再有怨氣或者發什麼脾氣。

  他嘆了口氣:「怎麼不回團里?」

  私事上,季厭不想給其他人惹麻煩,還有就是他現在的狀態,也回不了團里,季厭抿著唇沒說話。

  晁南岔開話題,說不著急,先讓季厭好好休息,調整好後再回團里,他又給季厭拿了張樂團的演出門票,是他們樂團過年前最後一場演出,在京市。

  四個人吃著火鍋,喝著酒,幾杯下肚,那點事兒都不算什麼,說開後還跟之前一樣。

  季厭酒量不行,喝了兩罐啤酒就高了,臉頰紅撲撲的,反應也慢了半拍。

  寧子瑜說他喝醉了,季厭摸摸自己的臉,嘴硬說:「我沒喝醉。」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季厭也一樣,又拿了一罐啤酒要拆。

  寧子瑜拿走他手裡的酒瓶,不讓他再喝:「還不知道你,給你拿兩罐,因為你只有兩罐的量,別喝了。」

  「小看我,還想喝一點。」季厭試圖討價還價,現在酒勁兒還沒完全上頭,他還有些理智,推了推寧子瑜肩膀。

  晁南買了不少果汁,想給季厭倒,季厭推開果汁不要。

  七哥倒是沒攔著季厭喝酒,三個人都在這陪著呢,哪怕喝多了也沒事兒,最後都擰不過季厭,又給他拿了一罐。

  季厭喝完酒之後不會安安靜靜睡覺,反而精力會變得異常旺盛,以前他們聚餐,季厭有次喝多了,扯著他們三個人在劇團里拉了半宿琴,一群人還看了場日出。

  火鍋從10點吃到大中午,季厭又喝了兩罐,結束後非要拉著他們三個去爬山,他還說想去廟裡燒香拜佛。

  「你不是不信這個嗎?」寧子瑜已經開始穿外套了,他們都是了解季厭的,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季厭得把身體裡的勁兒都耗完才會安靜,反正也沒事做,就陪著他去爬山拜佛好了,而且都喝了酒,出門透透氣也好。

  「我以前是不信的,」季厭已經穿好了外套,站在門口等他們,「現在想信了,我聽說,那家廟特別靈,還有個許願樹,跟佛祖燒完香,再把自己寫的願望簽掛在祈願樹上,就會靈驗。」

  七哥緊跟著季厭走出去,問他:「小季有什麼願望?」

  季厭搓了搓發紅的眼睛:「有很多。」

  「都有什麼?」

  季厭想了想,很認真地搖搖頭:「不能說,說出口就不靈了。」

  快過年了,爬山的人不少,去廟裡燒香祈福的人也比平時多。

  季厭喝過酒一身的牛勁兒,他爬得也最快,把身後的三人甩在後面,扭頭看不見人了,停在半山腰上等他們。

  太陽最高的時候,悠遠的鐘聲一聲聲入耳,季厭站在青石板階梯上,抬頭往上看,山頂寺廟紅牆金瓦,古樸神秘又給人希望,就落在大片陽光里。

  好像只要上去了,虔誠地燒柱香,拜拜佛,佛祖會滿足他所有的願望。

  喝醉的季厭就是這麼想的。

  四個人爬到廟前,剛走到大門,季厭就雙手合十拜了拜。

  廟前五色方塊布經幡被風吹出呼呼的聲音,燒盡的香火煙霧繞著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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