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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背的衣服都快被冷汗滲透了,婉萍脊樑抵著大門,低頭看見從屋裡走出來的姜小友。他直視著婉萍,動了嘴唇輕聲說:「媽,我們回屋吧。」

  婉萍的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這個孩子叫了她多年小嬸忽然就在今天改了口,此刻她真實地覺得兩個人的命運被牢牢拴在了一起。

  兩個警察從大帽胡同走出來,拿著記錄本的女警小林子對身邊的崔警官說:「崔哥,13 號那家裡的女人和孩子都在說謊。」

  「哦?你怎麼知道的?」崔警官問。

  「柳念歸說自己做了七八年的英語老師,可我注意到她的指尖和指關節特別乾淨,一個繭子都沒有,哪個普通老師會是這樣一雙手?「小林子抱著記錄本回想著剛才交談的細節說:「而且她坐下的時候習慣性拉了拉裙子下擺,可她身上穿的是寬鬆粗布衣服,根本沒必要拉裙子。」

  「這動作能說明什麼?」崔警官問。

  「說明她以前穿的一定是合身旗袍裙,所以哪怕換了衣服還是習慣性要做這個動作,」小林子解釋說:「我媽媽以前在旗袍店裡做裁縫,我那時候跟在她身邊見過很多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她們的衣服都是量身合體做的,所以坐下時要輕拉一下裙角,這樣坐下來衣服不會有難看的褶子。柳念歸這麼講究,她的丈夫怎麼可能只是個下苦力的?」

  「那你覺得他丈夫能是什麼人?」崔警官接著問。

  「要我猜……她男人是國民黨,而且一定是個大官!」小林子快走兩步一轉身站在了崔警官的面前,直視他的眼睛說:「剛才我們問起她家裡的情況,柳念歸說了半天沒講一句實話。若是她家裡是個普通富商實在沒必要這麼藏著掖著,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可能——她男人是個國民黨的大官!」

  崔警官聽著小林子的推測,笑著問:「那你認為她丈夫是被抓了還是沒被抓呢?」

  小林子搖搖頭:「還沒有。柳念歸一直說她男人是下苦力,幹得髒活累活,話里話外都在開脫。要是人已經被抓了,無情點兒肯定是先和丈夫撇清關係,有夫妻情分的也沒必要再說這種謊言來矇騙我們。我尋思著……她男人肯定是還沒被抓呢!柳念歸留在北平是打算等她丈夫,還是說……她是潛伏下來的特務?」

  說到這裡,小林子緊張的繃直了後背:「崔哥,我們要不要先把柳念歸控制起來?」

  崔警官搖搖頭:「你猜的大體沒錯。他男人的確是國民黨的大官,也不叫姜大滿,而是曾經的天津警備副司令姜培生。我認得那位姜太太,但是她不認得我了。」

  「崔哥,你怎麼認識他們那種人?」小林子好奇地問。

  「有機會再同你講吧,」崔警官笑笑,回頭指著大帽胡同 13 號說:「我們不能因為人家沒去島上就認定是特務,這事還是要再看。再說姜培生的太太要真是特務,抓了不如留著等接頭的人找上門。你留意觀察這邊一陣子,確定她沒有與其他人往來,我們再去找那位姜太太聊一次。」

  「嗯。」小林子用力的點點頭,看了眼掛在 13 號門前的破舊紅燈籠。

  從 1948 年年底開始算,東北丟了,華北丟了,4 月南京也丟了,5 月上海沒守住,日子跑到 6 月,基本大半個中國都已經是對方的。仗打到這地步,翻盤已經是沒什麼指望的事情,能守住最後的西南西北都要謝天謝地。如此情況,*宋司令在軍事會議上自然不可能有多少好臉色,他沉著臉正在訓話,忽然會議室外的電話鈴響起來。

  (*宋主任於 1949 年 2 月升任國民黨湘鄂邊區綏靖司令部司令,因此改稱宋司令。)

  「會不會是總裁的?」有人問。

  「沒糧沒飛機,講空話有什麼用?」姜培生聽到旁邊有人低聲抱怨了一句。他分不清這話誰講,只是側頭看見宋司令黑著張臉,他拍了兩下桌子大聲說:「諸君都是黨國將帥之才,我們尚有十四萬人馬,何故說這種喪氣話?」

  宋司令發話自然沒人再敢吭聲了,同時會議室外的電話被他的副官接起來。約摸是一兩分鐘後,宋的副官走進會議室,說:「宋司令,您長沙家裡打來電話,請接聽。」

  「你沒看到我們正在開會嗎?」宋司令陰沉著臉訓斥了副官,不耐煩地擺了下手:「告訴夫人,以後家裡的事情她自己做主,不要什麼事情都給我打電話!」

  他這般嚴厲,但副官卻沒有離開,反而臉上的神色變得異常複雜。宋見人沒動彈,也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越加煩躁:「你耳朵聾了嗎?還是這樣簡單的話你不會說!」

  「夫人今天上午九時十三分因腦溢血在長沙家中去世了。」副官的聲音很低,但在安靜的會議室里依然足夠每個字都讓人聽得清楚。

  宋司令瞬間愣住,頓了足有兩三分鐘,才皺著眉頭問:「你剛才說什麼?」

  「司令,夫人去世了。」副官這回聲音提高了一些說:「您長子打來的電話,遺體暫時安置在家裡,但是 6 月長沙溫度很高,需要您來儘快處理。」

  「怎麼可能呢?腦溢血……她才三十七歲啊……」宋司令有些慌神,他在原地低聲念叨兩句,隨後快步走出了會議室。他這一走就再沒回來,半個小時後副官宣布會議暫時結束,宋司令要回長沙處理夫人的喪事,司令部其他事宜暫由鍾副司令來代理。

  宋一走就是十來天,他回來時已經到六月底。那天姜培生正好去找宋要軍糧,敲門進入他辦公室,黃昏的金紅色餘光落進來把裡面襯出了一股血氣,宋坐在沙發上,背對光,臉看著發烏,身材比之前瘦了不少。

  姜培生見人這樣,一時有點開不了口,坐在了宋旁邊的沙發上說:「宋司令請節哀。」

  「這一年真是我人生之大不幸,戰況處處不利,年初才死父親,年中又死妻子,五個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五歲,小的只有四歲半,我實在無力照顧他們,只能托人把孩子們送去國外。我到此刻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宋司令說到這些長嘆口氣,側頭看向姜培生說:「我以前頗嫌棄你太戀家,如今看來有個家可以眷戀也是很不錯的事情。培生,現在該是我羨慕你啊!」

  黨國權貴里假恩愛的夫妻有許多,但宋先生與宋夫人的感情姜培生猜測應該是真情更多,否則婉萍也不可能靠著給宋太太打電話,就能讓宋先生拉他一把。更何況宋是個鮮少會表露情感的人,今日與自己說這些應該也是心裡壓抑得十分難受,又實在找不著的其他人傾訴。姜培生不由得有些同情,說:「死了的人倆眼一閉倒乾淨,活著的人才受苦。」

  「是啊,人一死就什麼都沒了,念想都留給活著的人,可活人又毫無辦法只能看著他們越走越遠。」宋說著攤開手,苦笑:「這些兒女情長的話本不該是你和我在這裡說。但有時真沒辦法,我們一樣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有格外在乎的。」

  聽宋司令這樣說,姜培生忍不住想起了陳婉萍,她只比宋太太小一歲,如今也是三十六歲了。民國二十六年結婚,倆人已是十二年的婚姻,想來也是很長啊,但掐掐指頭算算又覺得少得可憐,聚少離多,總讓她提心弔膽,自己實在不是個稱職的丈夫。<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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