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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一定得去看看。」朝笙朝她揮了揮手。

  「好好兒瞧著吧,小姑娘。」

  小舟揚長而去,而喧囂的人間撲面而來。

  二月中,滿城春色,南來北往的小舟上載著熱鬧的商貿和花束,攤販客商,世家平民或沿著交縱的青石板路慢行,或乘著小舟搖搖晃晃,叫賣聲,砍價聲,笑聲,吵吵嚷嚷,和九重天上截然不同。

  「姑娘,來碗糖水嗎?」

  「來!」

  「哎,試試我家的松糕呀?」

  「試!」

  「蒸餃也買一份嘛,姑娘。」

  「買!」

  她看向時暮,眨了眨眼:「老師。」

  一雙黑水銀似的眼珠子裡明晃晃地寫著「沒錢」兩個字。

  九重天裡並沒有銀錢的概念。

  時暮遞給了她一串茉莉花,是賣花的阿婆太熱情,硬塞給他的。

  朝笙將花穿過了手腕,輕晃了幾下,而青年一一將銀錢付給了攤販,換回了滿手的吃食。

  「要賃個舟子麼?」時暮問。

  朝笙看什麼都新鮮,當即點頭。

  青州船運發達,家家戶戶都有支烏篷船,賃舟的生意在十四州里是獨一份。

  輕舟八尺,低篷三扇,船家收了錢,便見紅衣的小娘子笑著問:「可否自己划槳?」

  船家自然樂意,喜笑顏開,又看出他們都是外地人,遂叮囑他們且小心些劃。

  溶溶的月色里,烏篷船向前泊去。

  說是自己劃,接過了船槳的是時暮。

  河邊的紅寥在晚風裡晃,青萍被船身分開。

  人間的光陰似乎走得更慢,起碼朝笙是這樣覺得。

  待到她買遍了那些小吃,也不過是天心月圓,而喧囂絲毫未散。

  裊娜的樂聲之中,他們行至紅漆木的畫舫前,畫舫之上,架著高高的戲台子,粉面羅衣的伶人款款而出。

  人群之中,已有起鬨之聲響起,那珠光綺羅的伶人想必是青州的名角。

  時暮見朝笙的神情,知道她定然想看,遂將槳停了下來。

  手中忽而遞過來一份松糕,她腕間的茉莉花落在他膝上。

  「嘗了那麼多,數這個最好吃。」

  對於曾用千年光陰遊歷人間的時暮而言,松糕的味道他早就知道,比它美味的珍饈也見過太多。

  粼粼的波光里,他拾起膝上的茉莉,朝笙轉過臉去,目光再度被台上的伶人吸引。

  歌喉婉轉,身段風流,一顰一笑都動人。

  待到一曲終了,叫好聲無數。

  有人意猶未盡,想再聽一曲。

  那伶人轉過身去,粉面微側,鳳眸中都是欲說還休的風情。

  青州看戲已是時興百年之事,當即有達官貴人往畫舫扔錢袋、擲銀元,囊中沒那麼闊綽的百姓便喝彩,伶人含笑看著裙邊的財物,施施然轉過身來。

  弦歌再起,畫舫的燈籠似乎永不熄滅。

  烏篷船又歸港,朝笙再度踏在青石板上,回頭看去,時暮正低聲謝過那賃船的船夫。

  這一夜她的情緒一直很高漲,卻在這一刻陷入奇異的安靜中,人一生的際遇真是奇妙,兩儀學宮初見時,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會和萍水相逢的上神燭陰穿過茫茫的人間。

  長夜將盡,赤龍載著少女飛過千里的河山,呼嘯的風中,朝笙問:「這是往北邊去嗎?」

  燭陰的聲音也在風中響起:「去霖州,看日出。」

  黃沙與草原,青山與白雪,都在狹長縱深的霖州上得見。

  巡防的士兵穿梭於城樓,戰馬的馬蹄踏碎了燭火,他們落在最高的烽火台上,草原的盡處,金烏的光芒穿過九重天,第一道雲霞落在了人間。

  九重天上,太陽比胤乾宮還要大上數十倍,可在人間,它只是遙遠而看似渺小的一點。

  那支跳了無數次的舞此刻和朝笙全無關聯,惟有亘古的朝陽、身旁的神明同她相關。

  後來命運輾轉,隔了千年的光陰,生生世世復相見,朝笙也曾想過,是誰和她看了一次又一次這樣的朝霞。

  其實那個答案不在千年之後,而在此刻,在她眼前。

  草原被徹底點亮,朝笙長長地舒了口氣,時暮看向她,聽得她道:「忽然有些遺憾,這樣的景象,我居然現在才得見。」

  時暮可以想像,她如何在九重天孤獨的長大,如何學著擁有一點鋒利的爪牙。愛或者關愛,總之都柔軟地蔓延,他溫聲道:「以後都可以補回來。」

  朝笙點點頭,又道:「還有些時間麼?」

  「自然。金烏刻意飛得慢了些。」

  朝笙看向已升至半空的朝陽,說道:「不知舉天下之力供養出的洛都,比之九重天又如何。」

  「凡人看似渺小,然而卻也有移山填海之能,洛都是很壯美的都城。」時暮回憶了一番,笑道,「如今人間是宣朝,帝王乃是一位很擅謀略殺伐的公主,自她登基,便開民風而嚴典刑,想必洛都的繁華已到王朝頂峰。」

  朝笙眼中浮現出讚嘆,又有些意外:「上神為何知道得這般清楚?」

  那雙瀲灩的丹鳳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教他心慌了幾分。

  「宣珩說與我的。」莫名其妙便自證了起來,「三十年前,他去人間感風月,曾化作一名書生,一路從秀才考到了探花,然後成了那位公主的幕僚兼駙馬。」

  朝笙沒想到還能聽到宣珩的八卦,立刻來了精神。

  時暮素來很有原則,這會兒卻毫不猶豫地將宣珩賣了——

  去他的珍寶閣拿了那麼些東西,他說些他的八卦,不過分吧?

  「一路輔佐公主至登基,他卻因心氣不平而生生氣死了。」

  「為何不平?」

  她瞧宣珩成天樂得和朵野菊花似的,沒料也有傷心往事。

  時暮微微一笑:「那位公主,並不止一位幕僚。」

  自然,也就不止一個裙下之臣。

  有名有份的宣駙馬殫精竭慮,勤勤懇懇,幫著公主掃清登基的障礙,卻掃不平自個兒情路的坎坷。

  「後來呢?」

  「後來,公主很是傷心,做了皇帝後,便封了宣珩作皇夫,據宣珩所說,每年祭祀時,後宮諸侍君、乃至新封的皇夫都要對著他的畫像行禮。」

  朝笙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所以,這便是宣珩要把她的王朝寫到亡國的原因麼?」朝笙道,「我記得他在話本子裡寫宣朝覆滅於一個馬奴之手。」

  司命星君很是記仇。

  時暮虛虛扶住了她,沒讓她笑得從烽火台上掉下。

  他搖了搖頭,溫聲道:「那是宣珩本就看到的天命。」

  朝笙微怔:「天命?」

  「天命註定,一切都會走向消亡,一切又都會新生。宣珩只是看到了,並且寫了下來。」

  「宣珩可以阻止嗎?」她以極其認真的神情問出了一個幼稚的問題,「為了那位公主。」

  「他不能,也不會。」時暮說,「因為,這也是天命。」

  這個答案朝笙早有預料,她望著青年霜雪似的眼睛,宛如求證:「那麼,若是你呢,上神?」

  「我?」

  長風拂起少女綠雲般的鬢髮,他想替她攏至耳後,最後卻又將手收回了袖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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