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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如何已經可以料想。辛格德將她換來這個世界後沉睡的創世神就被驚動,只是祂對一切早就漠不關心,沒有懲惡揚善的意圖,只想解決她這個不屬於這裡的異世者。

  她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必然要消耗暗空間的能量,辛格德當初是用亡靈填補了這處缺漏。神靈的一切都源自暗空間,法陣一旦生效,這意味著,損失的能量無從歸還,對於祂將是不可逆的損耗。

  這樣一來,祂隱瞞暗空間似乎也合理。暗空間的能量與祂、與祂的神力直接掛鉤,如果是許韌,或者說安德魯,她自認這輩子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暗空間所在。

  全知全能是「神」,不容一絲一毫缺損。

  神祇隕落與否,不是她關心的事情。如果不是神死後這個世界也會隨之崩塌,她會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殺了祂的。

  回到她原來的世界,深刻到足夠令肉身也被切實折磨的經歷,強烈到滔天的情緒被藥物強行抹去,彼時的無可救藥的愚蠢,那些錯誤而多餘的剖白,都已經過去了。心理醫生一直向她溫和而堅定地強調接納和自洽,許韌微笑著沉默。從記事起她就對自己的處境、上天的安排照單全收,怎麼不算接納。

  心理醫生說的是和解,意思是握手言和。可惜許韌到死都沒有領會,無止境地前進和奔跑讓她沒有客死異鄉,卻也無法接受寬宥自己停下腳步。

  一如無法接受自己的無能。

  不甘在心底焮天鑠地燃燒了許多年,臨了了藥石罔效油盡燈枯,黑色焰火還煜煜不肯熄滅。

  一直到心血耗盡,世人前來觀察這顆支離的陀螺,會發現它生前沒有一刻不在旋轉。

  監護儀不住的蜂鳴。許韌感到意識正從插滿管道的軀殼中抽離,如同當年跌入暗空間時的失重感。

  她還留守在豎滿白刃的迷宮裡,如果死後能再見,她要問她,你有沒有找到出口。

  窗外的梧桐葉和劉閱嶺辦公室外的綠植好像,在氟西汀的藥效里泛著溫柔的油綠。

  凌晨3:57,醫院宣告許韌搶救無效死亡。享年45歲。跟壽終正寢毫不相干,說英年早逝勉勉強強。

  這是許韌正式與世長辭的一刻。她閉上雙眼,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平靜,她明白自己這一次篤定是要面對死亡。

  然而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她又睜開眼。

  【*萬事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出自《舊約》傳道書。】

  作者有話要說:

  趁年假登上來寫幾章番外

  第74章 倪克斯

  「注意著點羊,薩拉。別讓羊跑掉了!」

  藍天碧草,顏色都很溫柔。雲朵厚得像棉花糖。

  掠過天空低嘯的是鷹,星星點點藏在草里的是花,風壓彎了草才現出來的是低頭吃草的羊。

  遠處是什麼?像皿蓋。蒙古包一樣。

  被喚作薩拉的金髮少年正躺在草原上躲懶等日出,聽到後不緊不慢地爬起來拍了拍後背和屁股,揚長聲音回道:「知道了,米婭媽媽。」

  羊兒懶洋洋地啃著草,少年嘴裡也叼著草,拽著根鞭子,也不怎麼揮動,搖搖晃晃裝模作樣舞兩下,簡直和四周羊群融為一體。

  米婭媽媽拎著籃子踩著匆忙的步伐趕過來,她身子壯實,走路風風火火,一點也不顯得笨拙。真是神奇。

  她靈活地躥到薩拉身後,在她頭上重重敲了下。

  「小鬼,又不回來吃飯。趕緊把這些吃掉。看看你自己,皮包骨頭的樣子。」

  薩拉接過蓋著碎花舊布的籃子,怨念地揉了揉頭。不久前她還是「我的女孩」,如今已經變成「小鬼」了。

  薩拉就地坐下,吐出草莖,把籃子裡硬邦邦的麵包和肉乾拿出來,放進嘴裡嚼起來。米婭媽媽曾以為她吃不慣這些食物,後來特地從幾十里外的集市給她買了些紅菜乾,煮了幾頓菜湯,她依舊吃得很少。

  米婭媽媽彎腰用粗糲的手背蹭過她沾上土灰的臉,清晨露水重,一抹留下幾道淺淺的灰印子。

  「今天是彌撒日,吃完換身衣裳,我們該去市里做彌撒了。」

  彌撒每月要做一次,薩拉跟米婭媽媽學過做彌撒要注意什麼,她仗著四下無人,一點兒也不避諱,張口就是大逆不道的嘟囔:「那位已經沉睡如此之久,彌撒做了有用麼。」

  米婭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力道之大,薩拉痛得往上跳了一下。

  "主在雪裡睜著眼呢。"米婭媽媽把薩拉亂鬨鬨像蓬草的頭髮細緻地理了理,她的手因為常年勞作指節粗大,不那麼靈活,無法讓這麼多不聽話的頭髮絲各歸其位。"主在冰層下翻身時,薩特萊特的地脈都會結霜。"

  薩拉眯起眼睛仰臉,方便米婭媽媽動作,嚼著鹹得發苦的肉乾沒應聲。

  趁著晨霧將散,米婭媽媽把薩拉連拖帶拉地領回房。打開門後,她用頭巾掃過窗台露水,便囑咐薩拉把後面的羊群領回羊圈,進屋收拾東西了。

  薩拉把羊群安頓好,也不收拾包袱,又慢吞吞蹲到羊圈前給母羊系銅鈴拖延時間。

  "走北邊牧道。"米婭出來,把綴滿補丁的斗篷連同裝著隨行物品的麻布袋甩到她肩上,"河灘邊上的桑婭朵該開了。"

  草葉上的冰珠正被初陽輕吻,桑婭朵開遍了河道兩旁。她們穿過掛著蛛網的籬笆牆,每根木樁都新纏了黃白相間的羊毛繩——米婭媽媽說過這是災後重生的標記。多年前因為戰火寸草不生的土地已經長成了草甸。

  "小薩拉!"正在修補陶罐的盲眼鐵匠揚起錘子,"回來捎點岩鹽!"他的新學徒從熔爐後探出頭,獨臂笨拙地握著剛打好的牧羊鉤,半張臉上布滿疤痕。

  薩拉回頭大聲答道:「好哦,等我回來取牧羊鉤。」

  米婭媽媽在前面等她,薩拉三步並作一步跟上去,米婭媽媽把剛拿出來的鬆餅塞進她手裡,那是她用紅菜乾泡的水摻粉做的。她們一直走到河邊,踩著被洪水沖得圓潤的卵石,一路走過長街,才能到小教堂。

  拐過開著野花的隘口,晨霧裡浮起炊煙,挎著木籃的婦人們互相交換魚乾和羊毛襪。新漆的神像被擺放在路口,旁邊佇立著一座白色的雕像,是一個雌雄莫辨的美少年,想來那就是米婭媽媽給她講的神子大人埃洛塔。另外還有一座和教堂格格不入的灰色石像:寬大的兜帽遮蓋著面容,看上去神秘而危險。應該就是那位在神的審判下活了下來的法師。傳說她是神消失的誘因,又是賦予亡靈荒野新生、為克波國掌權者指點迷津的聖靈。

  亡靈荒野的聖靈嗎?薩拉想起了黑夜女神倪克斯。

  "米婭!小薩拉!"賣醃菜的婆婆掀起木桶蓋子,"嘗嘗新漬的沙果?"她缺損的牙齒間漏著風,米婭媽媽擺手,「別管你的醃菜啦,彌撒要開始了。」

  市集鐘樓傳來三聲悶響。還有半個萊特時,彌撒就要開始了。

  聖歌隊正從鐘樓垂下繡著英靈藤的幡旗,每面旗角綴著銀色的流蘇。鐘樓後的教堂在薩拉眼裡實在是有些破舊,彩窗玻璃在戰爭里被擊碎了幾處,這僻遠的邊境已經找不到同種款式的玻璃,窗口草率用木板釘上。剩下的玻璃碎片被人們拆下拼成了風鈴,掛在教堂門口的樹枝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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