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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無法踏入亡靈荒野,因為現在祂已經虛弱到無法抵抗亡靈荒野里與光明之力相斥的靈力侵蝕。祂不能讓人察覺自己的光明之力——自從安德魯在神殿重傷了祂,神力能控制那些因為被糾集的靈力腐蝕而拒絕癒合的傷口不再擴大,這些傷讓祂幾乎失去意識。

  的確該如此,那是她準備了這樣久的法陣。

  祂下意識想低頭看向自己的傷口,然後想起了什麼,只壓抑著喘了幾口氣——低低的,避免周圍的人發現祂。祂一身傷痕累累如同廢人,容貌視力全毀,幾乎覆蓋全身的繃帶和一頭乾枯的黑髮到哪裡都惹人注目。或者說在人們情不自禁地被祂吸引前,已經將祂送上刑台。

  在祂看不見的地方,傷口猙獰的表面已經變黑,痛感幾乎穿透身體,好像回到幻霧之森里,祂做普通人的每一次輪迴,彌望海水侵入祂傷口的每一寸血肉。

  又不太像。祂感受到在這之前,欲要毀滅和自毀的失控和苦楚都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絕望而平和。

  祂要去找她。靈魂契約將她反噬,只有契約另一方,也就是祂能治好她。祂在她身上已經用了很多光明之力,她起身時祂卻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氣。

  祂體味過靈魂契約反噬的滋味,那感受不可以讓她再體會。

  祂要救她。祂要見她。

  祂是造物主,祂創造事物,也要掌握祂所創造之物。

  祂把世界放任自流了。

  祂不再以神的身份干預和介入世界發展,任由世人走向他們的結局。

  她過去說的話,關於自由,關於人們和她的世界,關於一切,祂記得,思考過,祂改了。現在的局面已經證實了祂的失敗和錯誤。她覺得自己失敗了,但祂輸得更慘烈,彷如昨日祂所做種種皆是笑話,連同神格一起陪祂隕落。

  而她口中的喜歡和愛,祂體會過。

  人人的確愛祂,敬祂,其實是敬祂創造了萬物,愛藉助祂而生的自己;人人向祂獻祭,其實是為了籍由祂實現自己的愛欲或前程。

  神在最初給予他們肉身,又給予他們精神上的支撐。

  神曾聆聽過每一個所見之人的心聲,每一次信徒的虔誠禱告。

  或許是由於人人因祂而生,祂是神,也是父。人總下意識向祂索取一些東西,要麼是物質上的,要麼是精神上的。物質上的不曾實現,精神上的自給自足。他們不會索要錢財或地位,而是向祂祝禱,實現一種自我升華。

  在因祂而生的前提下,每個人都在不受自控地向祂索取。

  然後她來了。

  異世者的身份有著天然的優勢。祂卻不會以為每個異世者都可以這樣。

  創世神曾以為故事在她擋在蘭阿身前開始,後來祂明白要追溯到她在舞會上對蘭阿的剖白。

  她多此一舉一樣的話語,不是由上至下的憐憫,不是自我感動的慈悲,不是通過祂實現自己某種品質的塑造。

  如果沒有利損關係,她不在乎別人的愛恨。她說只是因為她想這麼說。像她給予林修的寬容和尊重,對背叛她的玫拜的仁慈,對休息室離去的帕切克那聲仿佛請求的問句,對伊莉娜不動聲色的寬和一樣。

  她才是神明。

  神路過人間,為此駐足,然後萬劫不復。

  神清醒地審視著自己如何步入泥潭,越掙扎越不可迴轉。

  神正視深淵,更不會怨恨她的品格。

  人人受她寬待,無人受她寬待。

  神明也不特別。

  在被當做異教徒和暗黑生物架到白色央場的時候,神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死。若祂死亡,火焰、樹木、白色央場,還有因祂而生的、在火場邊狂歡的人群,會在祂之前死去。

  火舌舔舐祂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袍角,被釘在火刑柱上的身體一動不動。祂渾身在熱浪里發燙,已經失明的雙眼竟還留有痛覺,被濃煙燻得像還在腐爛,浸泡在滾滾黑煙里的全身都在發爛。

  圍在刑場周圍的人在咒罵、在歡呼。是這些暗黑生物,讓他們失去了他們的神,讓他們被神拋棄。他們必須審判這些雜種,以神的名義。神的旨意無法違抗,光明的旨意無法違抗。

  倘若光明神在上,能否再垂憐他們這些虔誠的信徒,重歸神位?

  而神只是無動於衷地被架在十字架上。祂放手,無論人們走向哪種結局,光明是否還會照耀薩特萊特,或者永不,祂都任由。

  籍由祂而生的人們帶來的痛苦來臨的每一刻,祂腦海里什麼都沒有。滾燙而堅硬的烙鐵探入祂喉嚨,腐蝕性的液體潑向祂雙眼,祂感到一片虛無。就像火舌快要將祂吞噬的此刻。

  然而在虛無中,祂想起那雙眼睛。

  曾經那雙眼裡強韌的神態,每一次成功騙過所有人的真誠。

  祂以為是障眼荒漠下藏著生機蓬勃。

  在一個個夢魘一樣的幻境裡,祂才徹底恍然。

  那是戾氣堆積起來的漫天蔽野的毀滅欲,如脊骨支持著她的毀滅欲,壓抑,隱忍,排解,最後營建的海市蜃樓。

  和餘下一分似施捨似柔情的溫善聯起手,瞞天過海。

  祂不恨。祂不怨這雙眼睛。

  要說大錯,她在連同普羅米的靈魂一起絞殺的時候就已經犯禁。是祂要在異世者身上實現自己的教義。如她有罪,皆歸祂責。

  祂有一點怨她,像從不親人、如同不開竅的小獸敞開心扉交付,被飼主扒皮抽骨。你怎麼能那樣騙我啊。

  或者說祂想的其實是,是我錯了,但你怎麼能不要我了。

  在天搖地動里,濃雲翻滾,烏黑的天沉沉向天壓過來,祂失去意識前曾想,如果這是結局,是否創世神在世人手中受刑的場景能引她前來看一眼——

  祂錯得離譜。

  從她瞎了眼睛跪在地上祈求饒恕,不,應該是在從祂在雲巔之上,對初來乍到懵懵懂懂的異世者降下審判,在那時就註定祂就永遠不會知道,祂到底將失去什麼。

  當祂以無所比擬的容貌和神力做代價,祂自罰,滿身悽慘狼狽想換個回頭。神明的榮光和尊嚴都悉數交出。能不能換她一個回頭?

  ——原來不可以。

  第69章 午夜夢回(一)

  薩特萊特遠東邊境,戰火紛飛。神界的動盪無疑會波及到薩特萊特。

  薩特萊特大陸的光輝因為神的失蹤而黯淡,克波國的殺手鐧聖水晶也因此失去了原有的效用,戰線不得已被拉長,這場原本必勝的戰役又一次呈現膠著之態。

  遠東邊境已經幾乎無人居住,只是幾乎。譬如在不起眼的一處窪地,上面竟然還有一座破舊的房屋。

  倘如無禮地朝里探望,會發現裡面一片寂靜,但卻在一張舊木桌兩邊,坐了兩個裝扮怪異的人。

  黑袍人率先開口。

  她緩緩道:「我不告而別,該先向你道歉。」

  那人冷冷道:「你當然該道歉。為什麼失敗了?廢物。」

  黑袍人無視她的敵意,伸出手在木桌上拂過,立時出現了兩杯桑普果酒。這是她家鄉的禮儀,來者是客,招待客人總要準備酒水。

  她卻低頭看著簡陋的酒杯出了神。<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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