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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這會讓你感到失望,但我沒有虧欠你任何事,所以我不僅不會死去,我還會活得很好。」

  說到這裡,雲尋嵐終於抬起了一直藏在桌面下的右手,牧星嶼看到他的掌心中握著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槍,而與此同時,一陣龐大恐怖的alpha信息素威壓也在休息廳里驟然降臨。

  這股信息素牧星嶼並不陌生。

  是雲尋嵐的。

  雲尋嵐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他的身體被蟲毒侵蝕得千瘡百孔,經常會發生信息素外溢的情況,所以皇室為了瞞住這個秘密,在他居住的北皇宮裡種滿了荔枝玫瑰。

  所以牧星嶼在闖入雲尋嵐的私人領域時,也常會被同為alpha的信息素激怒,總是不能耐下心來好好和雲尋嵐說話。

  而雲尋光是個很好的姐姐,她從不對雲尋嵐有所防備。

  因此當這陣攻擊和壓制意味極強的信息素威壓降臨時,只有牧星嶼順從了alpha的天性,本能地與其對抗,想也不想就要衝上去奪槍。

  ——他覺得雲尋嵐的槍口應該是要對準自己的,這太正常了。

  他做了那麼多壞事,罵過雲尋嵐很多過分的話,雲尋嵐應該將槍口對準他的。

  結果少年卻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還不是對準太陽穴,因為那樣如果手抖產生了偏移,將無法致死。

  雲尋嵐張口嘴巴,以最專業精準的角度將槍口對準了控制呼吸和心跳的大腦延髓部位。

  「呯——!」

  當槍聲停下後,休息廳爆發出更濃烈的荔枝玫瑰氣息。

  只是原先那種果調的清新,他們再也感受不到了,屋子裡也有了另一種更為鮮艷的顏色,像一束盛開正好的玫瑰,開在牆壁、地板和雲尋光與牧星嶼的身上。

  「醫生說,延髓受創救治成功的希望不大。」

  「好在我可以謝謝你,牧星嶼。」

  雲尋光很少連名帶姓叫牧星嶼的名字,而在今夜,她保持著僵硬的微笑,一邊抖著手擦拭臉上的血跡,一邊向牧星嶼道謝:「托你的福,那一槍打歪了,沒有擊中延髓。」

  說完,她丟掉手裡的帕子,揮臂重重打了牧星嶼一個耳光,顫著聲說:「真好啊,我們家欠你的事越來越多了。」

  牧星嶼跪在急救室外一言不發。

  「你明天就給我滾。」

  「你最好祈禱,這輩子都不要再遇到我。」雲尋光睨著牧星嶼臉上的巴掌印,自己也滿臉是淚,她卻依然笑著,「因為我不會打歪。」

  牧星嶼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對不起,我不能走。」

  雲尋光立刻從一旁的警衛懷裡奪過警槍,上膛後對準牧星嶼腦門:「那你現在就可以留遺言了。」

  這把警槍不是雲尋嵐用的那種「玩具」槍械,一槍下去,牧星嶼整個腦袋都會消失,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牧星嶼迎著槍口抬頭,嗓音沙啞:「白叔要走了,他走以後,鶴叔會怎麼做我們誰都沒法預料,如果他也……根據憲法,你必須前往邊境戰場,那嵐嵐怎麼辦?」

  「只有我去前線是最合適的。」牧星嶼說出的每一句話,雲尋光都無法反駁,「等嵐嵐醒來了,我會向他道歉,然後我就去前線。」

  「……你也知道我爸爸要死了啊。」

  雲尋光趔趄著後退幾步,警槍也隨之掉在地上,她問牧星嶼:「還等嵐嵐醒來?你以為大腦和其他器官一樣,也有克隆體可以替換嗎?」

  「我都不知道,如果這個時候爸爸說,他想最後見見我們,我該怎麼帶嵐嵐去見他。」

  「我真的很累了……」雲尋光抱著腦袋,緩緩坐到地上,望向搶救室的門,「等他醒來,他如果還要說那些屁話,我就會像打你一樣,給他一個耳光。」

  但賀樗白並沒有見他們最後一面。

  他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只見了雲棲鶴,因為感染蟲毒後的最末期,人類的整具身體都會融化,皮膚之下再無血肉,只剩銀白色的水液,就像常溫常壓下以液態存在的金屬汞。

  賀樗白不願意留下這樣可怖的最後一面給自己的孩子。

  於是雲尋光和牧星嶼都只能站在病房外,聽著雲棲鶴壓抑的哭聲慢慢響起。

  也是在那一天,當雲尋光和牧星嶼將賀樗白留下的,屬於給雲尋嵐那份的遺言錄音小盒放到他病床前時,他醒了過來,仿佛曾經給過他生命的人,在走之前,又第二次給予了他生命。

  牧星嶼跪在床邊向他認錯,簡聞溪也來看望了他,可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雲尋嵐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那樣安靜地躺著,閉著眼或睜著眼都沒區別,因為他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不會說。

  醫生認為這可能是腦幹受傷的後遺症。

  直到皇室要為賀樗白舉行國葬的前一天,雲尋光終於存夠了再見雲尋嵐的勇氣,走進他的病房,輕輕握住弟弟的手:「你今天好點了嗎?」

  雲尋嵐還是不動不說話。

  「爸爸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雲棲鶴會不會也跟著走,隨他吧,他這神經病死了也好,我真是煩他。」雲尋光連父親都不想叫了,她微微收緊手指,「……但是他們都走了,我就只剩你一個親人了。」

  「我不生你的氣了,也不會再罵你了。」

  「……你可以好起來嗎?」雲尋光把弟弟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閉上眼睛,「我不想一個人……」

  「皇姐……」

  少年虛弱的聲音太過輕渺,雲尋光起初聽見時,還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她抬眸朝雲尋嵐望去時,真的看見了少年那雙空茫的金色眼睛中,目光終於聚焦,也同樣回望向她。

  他問:「……你罵過我了?」

  「是的。」雲尋光說,「罵了很多遍。」

  ——但都是在心裡罵的。

  少年聽完笑了笑,唇角彎著,可眼底浸滿了哀傷,模樣明明像是想和雲尋光講「對不起」,說出口的卻是矛盾感謝:「謝謝你……」

  雲尋光覺得弟弟很愛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不過沒關係,他只是生病了。

  第二天,雲尋光用輪椅推著他,去了送了賀樗白最後一程。

  葬禮人不多,除了雲棲鶴誰都沒有再哭了。

  回去的路途中,雲尋光還在思考要怎麼委婉地勸說雲尋嵐去看看心理醫生,雲尋嵐自己就先問她:「我上次手術出問題了嗎?為什麼我會睡了那麼久?」

  第117章

  雲尋嵐丟失了一段記憶。

  他的記憶從上一次接受器官移植,直接跳躍到了賀樗白去世當天——也是他醒來的那一天。

  雲尋光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因為大腦一旦受傷,即使癒合,也可能會產生複雜無比的後遺症。

  如果不是銀河帝國的槍枝管制嚴格,雲尋嵐這個未成年沒有持槍資格,他也不想和其他護衛借槍牽涉他們,最終只用3D列印技術整了把簡易手槍,那麼他一旦拿到威力極大的警槍,皇室恐怕得在這段時間內舉行兩場國葬,哦,三場——雲棲鶴也會在裡面的。

  現在雲尋嵐人活得好好的,沒變傻子,沒有癱瘓,只是失去了一段雲尋光自己都想跟著一塊失憶的記憶,簡直就是個再好不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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