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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祈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在一開始就對柏合野有莫名的特別關注,以及莫名的熟悉感,因為他身上有能吸引自己的東西。

  就來自這個維爾特,他們曾經在一個扉頁里共生。

  維爾特繼續道:「混沌中,我好像去了更高維的地方,看見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全新的,沒有怪物和扉頁的世界,那個世界是一顆還沒長成的種子,紮根在扉頁身上,變成了……一枚書籤的樣子。」

  他的語氣很奇異,似乎是顫慄,又似乎是驚嘆和神往。溫祈不再盯著他頭頂了,轉而盯著他突出來的部分——似乎是一隻手。

  那隻手伸到他面前,溫祈問:「是我嗎?」

  維爾特毫無隱瞞:「沒錯。你卡在污染和人類之間,替我們阻止了污染的延續。這或許就是扉頁能為人所用的原因。」

  「可後來我發現,你好像不只有隔絕污染的作用。你能忠實地記錄每一個生物的出生與毀滅,將他們變異後無處可去的靈魂簡化成最原始的形態,存在你的身體裡,而你就是那個備份……備份,懂麼?我們在的世界,是一本書,你用書籤記錄下裡面的內容,製造了新的書。」

  溫祈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他。

  維爾特嘆了口氣:「不懂也沒關係,」他高深莫測地說:「小種子,你只要記住一點,能影響你的人生導師,說的話你大多都聽不懂。」

  「我一直在提醒你取代扉頁,但是你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唔,作為一隻書籤,你實在不是很聰明。」

  溫祈:「……」

  維爾特找補了一句:「不過也算陰差陽錯了,你沒有進行取代,而是吞噬並複製了它的思維。

  「新世界建成以後……哦,抱歉,原諒我還是喜歡用世界來代稱,我們所在的三維時空可能只是一本書什麼的實在有點抽象……等到那時候,你們所有人大概都會復活,過上正常太平的日子。」

  終於說到他最關心的地方了,溫祈不由自主往前傾了一點,頗為急切地道:「真的嗎?會不會有後遺症之類的?」

  維爾特失笑:「後遺症……你還真是在人類世界裡學了不少。」

  他笑的真情實感,溫祈卻從裡面聽出了一些別的情緒:「你不高興?」

  維爾特一怔,說道:「你還真是敏銳,比以前在扉頁上呆呆的樣子鮮活多了。」

  小種子在最開始變成人的時候,是那位年邁的老者奠定了他為人的基石,少將給他帶來安全感和底氣,教會了他如何愛人。以至於溫祈混跡在人類基地的那些日子,產生了不屬於異種的情感,最後被這情感影響,更加無法坦然地面對同行者的離開。

  直到這時,種子才算成熟了。

  溫祈不滿意他的答案,追問:「你之後會怎樣?」

  維爾特滿不在乎地說:「我麼?我已經和舊書的扉頁融為一體了,很抱歉,你的人生導師壽命有限,能教你的就只有這麼一點。放心吧,後遺症不會很嚴重的。」

  他站起身,溫祈預感到了什麼,就見維爾特伸出手,在他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明明沒什麼力道,溫祈卻突然感覺到了萬鈞般的壓力,有什麼東西要從他體內呼嘯而出,沉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眼前的人影在視線里慢慢透明,像一團霧,維爾特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去吧。」

  無數細碎的聲音自萬界交迭處傳來,摧枯拉朽地席捲了這個世界,溫祈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不斷被抽離,維爾特離他越來越遠。

  意識消散的最後,溫祈掙扎著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污染到底是什麼?」

  剛問完,他就昏了過去,沒有聽見維爾特的話。

  「誰知道呢……唔,或許只是某個更高維的生物或是某個神看完了覺得無聊,隨手拋棄了吧。」

  維爾特輕輕道:「總之,無論是書里,還是書外,都別再那麼呆了。」

  第62章 尾聲

  「人類歷史曾出現過短暫的斷層,然而神奇的是,我們曾共同在一剎那的時間裡死亡,又在一剎那飛速復生,所有人都獲得了短暫的永恆,然而沒有人記得是為什麼,也沒有人能解釋為什麼一夕之間所有異種都消失了,留給我們的只剩下荒蕪邊際的廢墟和未解的迷題。」

  「相比於時間、宇宙、世界種種抽象的概念,人類存在期限實在太短太短,我們沒有足夠的經驗和理論證明那究竟是一個神奇的夢,抑或某種未知力量所激發的幻覺。當人人從黑暗中甦醒,再次看向這個世界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活在自由的真實中,還是仍在夢裡?」

  「女士在這一輪大選中再次獲得斷崖式的選票,她能成功的原因,正是競選時那句『讓人類基因重新被世界接納』。而她上台之後種種大刀闊斧的改革的政績,也表明了她去腐納新的政.治決心。」

  「如此種種,落入低谷的人類似乎尋找到了新的生存之路,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對此,將軍您和您所統帥的軍方以後有什麼打算?」

  話筒越過了線,幾乎要懟到柏合野下巴上,周銘想出聲呵斥,卻見柏合野輕輕抬了下嘴角,低頭看著面前比自己挨一個半頭的記者,接過了話筒。

  他聲音優雅磁性,帶著熟悉的調笑,漫不經心道:「這個問題涉及機密,不予回答,不過我可以和你聊點別的。」

  記者躍躍欲試地看他,小本捧在手裡,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的每一句廢話奉為圭臬。

  柏合野撂下眼皮,站在他正對面興致勃勃正準備記筆記的記者卻突然發現,這個人的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

  他的笑像是被畫上去的,帶著報紙上刊登的那種標準官方式的敷衍,眼睛黑沉沉的,一旦對上,就仿佛被兜頭潑了一桶涼水。

  柏合野並沒和她怎麼對視,注意到記者的緊張,他體貼地別開了目光,回答:「我作為一個常年外勤的少將,對於這件事現在只知道,我要失業了。」

  他以往最多的任務就是出野外將遷移的陷落地往外推,現在沒有異種,也就沒有陷落地了。

  基地自然也不會再隨便派他出差,對於柏合野而言,或許日後軍部要重新洗牌了。

  女記者愣愣地看著他撂下這麼一句話,將話筒塞回去就揚長而去了。其他記者蜂擁而上,把這名記者擠到了外圍。

  柏合野遊刃有餘地應付著麻煩的人群,女記者卻莫名覺得,他似乎並不開心。

  有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壓在他身上,他和那個東西,像兩片在光下緊貼著,乍一看幾乎無法分開的影子,抹不開,也分不掉。那是別人所無法理解、無法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思念。

  而軍方的獵人們突然發現,他們的主心骨居然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起來。

  平時不排值也不巡邏的時候,其他人根本找不到柏合野的身影,有人說在主城廣場見過他,有人說在研究院附近和他搭過話,有人說他在城牆上,還有人說,將軍不在基地,深夜策馬去舊崗哨視察工作了。

  獵人四處尋人,哪都找不到,去問利維他們,也是一臉懵。

  誰都不知道柏合野每天在幹什麼,又或許他什麼也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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