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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默默凝視著周圍的一草一木,一星一雲,許久,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像是凝聚了半生的力量,強壯、有力,揮舞間,天地為之色變。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溫和而單純,靜靜地感受體內洶湧澎湃的力量。「這便是自己奮力追求半生、終於一點一點收歸手中叱吒風雲的感覺。」他隱忍了多年的欲望在此刻噴涌而出。天際邊上,初升的陽光透出了第一縷金光,這預示著昏暗的夜到了盡頭。儘管新的一天仍未甦醒,但這奪目的晨光足以讓人鼓起無限的勇氣,借著消褪的夜色,接近光明。朝霞漸漸擴散,頭頂原本如藍絲絨一般的天色也被柔和的晨光映得淡了些。天邊的繽紛從一個最濃的金黃色亮起,短短一瞬,半邊的天色竟成了透明的蔚藍色,光影離合之間,一輪碩大的新日蓬勃而出,頃刻照亮了世間萬物。

  「是日出。」武義律為眼前絢爛的景色震驚,忍不住開口。

  棲霞寺的晨鐘悠然響起,傳遞了千年的古樸鐘聲在山谷間迴蕩。趙匡胤往棲霞寺的方向悠悠望了一眼,綿長的目光又投向的金陵城的方向,想像城中繁華的市井街道,車水馬龍的人流,往來不絕的商賈,終於,他的目光還是移開了,轉向更遠的西北方。

  那,是隴西的方向。

  第52章 轉朱閣

  文德殿上靜悄悄,柴榮把所有的奏摺都看完了。

  三十五歲的皇帝,渾身正散發著一股不知疲憊的精力。他有些微微興奮,臉頰都泛著光,他搓了搓手,將手邊大杯的黑苦茶一飲而盡,頭腦中的思緒便愈發清晰敏銳,他能清清楚楚地記得趙匡胤每一封奏報的內容,何時何地拿下州縣多少,收繳兵士多少,圍困金陵多日,消耗糧草多少。與江南苦戰多年,到今日也算是收穫碩碩戰果:州十四、縣六十、戶口貳拾貳萬六千五百七十四,人口百餘萬。比這些數字與財富更重要的是,江南被徹底打趴下了。九月廿一,被剝奪了帝號的李璟命人送來書信,為表示對大周天子的敬意,為避郭威高祖父的名諱,他將自己的名字由「璟」改成了「景」,並以藩臣的名義,給柴榮上表,稱「微臣退思,所享以極,豈於殊禮可以久當,伏乞皇帝陛下,深鑒卑衷,終全舊制。凡回語命,乞降詔書,庶無屈於至尊。且稍安於遠服,乃心懇禱,無所寄言。」隨表附上的除了長長的禮單外,還有將隨周朝大軍一併到汴京的工匠、藝人、醫者、僧侶等共計二百二十三人。名單上,棲霞寺僧人恆超將替國祈福,弘佛法於中原。這個名字,柴榮倒是有些印象,趙匡胤直達御前的密奏中提及過,隱約似乎與先帝嫡子的密事相關。想到此事,原本滿心的宏圖大志也難免一滯。

  自繼位以來,收淮甸,下秦鳳,平關南,算得上盡心盡力的,可偏偏並非先帝親生。嫡子之案便是柴榮的心病,柴榮皺了皺眉頭,暗自思忖:「這樣的人,自然不能留在江南。」硃批剛好寫完,小太監便來奏報,侯王到了。

  侯王與趙匡胤處處針鋒相對,如今趙匡胤大勝歸來,侯王在朝中的風頭也被搶了不少。柴榮本想在侯王面前得意一番,見了老丈人,卻又改了主意。總不能讓趙匡胤恃寵而驕了,平衡之道才是帝王權術。

  侯王今年剛滿五十,圓圓的臉,看上去永遠是一團和氣,實則是十分精明,站在御座下首,悄悄道:「趙玄郎不日將要回京,陛下看此番該如何封如何賞?臣也好讓下頭人擬了上來。」

  這個問題柴榮自然早早便想過,今日他倒想聽聽侯王的意思,「此番出征,玄郎大功於社稷,總歸不能委屈了,以免寒了將士的心。」

  侯王不住地點頭稱是,倒讓柴榮有些意外。「的確不能寒了將士的心,只是兵部認為玄郎應當趁勝追擊,奪下金陵。他陣前猶豫,倒有貽誤戰機之嫌。」

  這個論調,柴榮早便聽過了,不過是一幫書生之見,便抬了抬眉頭,道:「你怎麼看?」

  「兵部的人沒幾個上過戰場的,都是紙上談兵之流,哪裡真正懂得什麼叫貽誤戰機。滅國之戰耗得是長線,條件畢竟還不成熟。眼下能將淮南收入囊中,解決了江淮地區的威脅,另一方面,軟弱乖順的南唐是控制江東地區的最好人選,畢竟要管理這麼大一片疆土,時間和人力上開銷都不是小數。」

  侯王所言正是柴榮心裡想的,他點點頭,讚許道:「能看清時局,不逞勇貪功,正是玄郎的好處。」

  靜靜聽著的侯王,笑容漸斂,緩言道,「只不過,玄郎這脾氣,在棲霞山里好一頓折騰,也太叫李璟難堪了。」

  柴榮默然,靜了片刻,才道:「朕也聽說了,李璟那白面書生,遇到玄郎的暴脾氣,自然是要吃些苦頭。」

  「李璟畢竟一國之主,玄郎只是軍中將帥,這般又殺又鬧的,往短處看,僭越身份是得勝後的驕橫。往長里想,日後江南還得靠著李璟轄著,這番滅其威風,總是百害無一利的。」

  柴榮有些躊躇,他能體諒趙匡胤處事的難處,但侯王說的也並未毫無道理,這麼一來,他便把「不逞勇貪功」的評價收了回去。再擬旨時,除了大大的讚揚,也添了些告誡,「未允對江南國主再行僭越、羞辱之舉」。同時,為了穩定南唐局勢和收買人心,柴榮命趙匡胤遣返了戰時被俘的南唐官員和將領,並在汴京朝中六部里拿出了三十餘個空缺官位招攬南唐賢士。

  侯王再要說什麼,柴榮卻揚揚手制止了,他的思緒膠著在另一些事情上。

  十月初四,秋風乍起之時,趙匡胤班師回京。

  柴榮冒著蒙蒙飄灑的秋雨郊迎五里,馬前敕封趙匡胤,封忠武軍節度使。在京逝世的夫人賀氏追封一品誥命國夫人。

  禮遇雖大,卻無了實職。趙匡胤心中泛著嘀咕,恆超大和尚對君王心意的猜測還真是精確。面上卻不敢表示,恭恭敬敬地謝了恩,只等前朝諸事禮畢,又替手下眾將領討了賞,才奉召來到了文德殿。

  依舊是飛檐重重的殿宇,月白色的蟬翼窗紗上投影著屋外明晦不定的樹影,將淅淅瀝瀝的雨意隔絕在了大殿之外。新貢上的幾色新菊開得旺盛,層層相疊,花香沁鼻。君臣二人多月未見,捷報將之前的種種不愉快衝得淡薄了,這是出征之後的第一次召見,其中意義不言自明。趙匡胤磕罷了頭,端正地坐著。靠窗的坐榻上擺了尊小巧的火羹,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新鮮食材沸騰起的香味與菊香交錯,將一屋熏得暖意融融。

  柴榮笑盈盈地夾起一片薄薄的兔肉,放入沸水中,片刻即熟,沾了沾碟中的新鹽,放入口中,鮮嫩無比,「宮人說剛到中秋時分就擺上火羹,未免有些早了。朕卻尤憶火羹的滋味。記得當年,朕與卿隨先帝出征,寒冬臘月,將士們都歇息了。唯有咱們躲在營帳中吃火羹,那火羹爐子太簡陋,一不留意,險些把營帳給燒了。先帝得知後,扣了十日的炭火供應。那十天,餐餐頓頓涼菜冷肉的吃,那滋味到今日朕還記得。」談起曾經的袍澤之情,話題便輕鬆了。柴榮指了指趙匡胤,笑道,「如今這身龍袍把朕捆住了,出征的苦頭就都由你替朕受了。唉。」言語間,未免流露出幾分遺憾。<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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