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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院子弟多爭鬥,皇室更甚之。

  皇室為權爭鬥,只有輸贏,不分對錯。

  於林在東宮門下,留意過此人的動向,但他見到姜禮的第一眼,是在宴席散去之時。

  那時他剛從戰場上歸來,他正與太子敘話,有個少年大膽地走到跟前,打攪了他的心情。

  那少年笑言:「阿兄素來不在宴席中多食,我差下人提前準備了一些糕點和小食,阿兄可願嘗嘗?」

  這世上還沒有第二個人在他眼前如此稱呼姜鶴年。

  那便是二王子,姜鶴年同父異母的弟弟,姜禮,他長相清秀,容貌隨他病故的生母。

  姜禮生在冷宮,母妃禁足無人問津,直到姜鶴年在姜王面前提及,按照祖宗規矩,才下旨讓他入宮廷學堂和氏族子弟一起習書,那年,他年滿八歲,終於正大光明地踏出冷宮宮門。

  姜鶴年身邊多了個親近身影,於林沒想到姜禮會和東宮有所往來。

  回內院之後,於林便問起姜禮。

  姜鶴年告訴他,那是個可憐的孩子,第一次說上話是在內務府,冬日落了雪,姜禮是去內務府討炭,下人不予理會欺凌於他。

  姜鶴年瞧見他那雙凍僵開裂的手,便幫了姜禮一個小忙,吩咐下人給予他王子應有的待遇,還懲罰了幾個壓主的奴才。

  姜鶴年早有聽聞,姜禮在學堂中刻苦奮進,未曾丟過王室的臉面。

  只可惜,他生在皇室,又生得不夠體面。

  姜鶴年仍然記得,姜禮那時瞧他的眼神,是將他當作了救命稻草。

  姜鶴年幫了他一次,再相見時,會說上兩句話,姜禮試圖與他親近,他並未將其驅逐,宮裡人見太子發了話,自然不會再有人為難這個王子。

  姜禮對其心存感激,起初喚他殿下,後來想親近地叫他阿兄,他有時會來東宮,不過從未踏至內院,姜鶴年只在前殿與他會面。

  他每周都會來。

  於林在東宮的日子並不長,他自然不希望有他人打攪與姜鶴年共處的時間,又是個粗人,嘴沒把人,三言兩語的刻薄話就讓那少年滿面漲紅。

  姜鶴年看出這一點,有一日主動問他:「卿以為,姜禮此人如何?」

  於林反問:「主子心存仁心,是否見到每一個可憐之人,就會將其帶至東宮,將其收留?」

  「非也。」姜鶴年答曰:「孤,只要可造之材,心儀之人。」

  於林有所觸動,直言:「臣只是不喜姜禮。」

  姜鶴年問:「為何?」

  於林沒能給出一個答案,「臣喜與不喜,並不重要,只要主子不厭煩,臣也不會多言。」

  姜鶴年那時只是在笑。

  笑什麼?

  於林此時想,許是看出他的吃味兒,知道他這個,在帝王跟前什麼賞賜也不要的人也是個小心眼。

  於林對姜禮,一直留有戒備。

  姜禮宮中送來的任何東西,他總要檢查一番,才肯送到姜鶴年面前。

  儘管他是姜鶴年的血親,但在於林眼中,姜皖和姜禮截然不同。

  王氏有意扶持姜禮,難保他不生出賊心,姜鶴年可能存在的敵人,也就是他的敵人。

  姜禮與東宮,沒有逃過決裂的命運。

  那是在皇室準備的秋獵上,姜王設下比試,文武百官,宗室貴族共同觀之。

  姜王有意提拔宗室子弟,身為老將的於林未參與其中。

  姜鶴年不尚武力未踏馬至獵場。

  拔得頭籌者,乃是姜禮,他騎射了得,像匹黑駒從同齡人中殺了出來,身為獲勝者他由姜王親授獎賞,是把先帝征戰時所用過的長弓。

  「太子德才兼備,睿智明達,二王子年輕有為,英氣勃發,實乃我姜朝之幸,社稷之福。」

  群臣紛紛獻上祝語,這是姜禮第一次在姜王群臣面前出彩,他高舉長弓,笑道:「阿兄體弱,我尚能武,我當勉勵之,日後為阿兄分擔責任!」

  此一言,群臣臉上變化莫測。

  稚兒之語可容忍,可姜禮是王子,就因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才惹得姜王大怒,宴席未結束便下旨遣姜禮回宮自省,那柄長弓變為碎木,日後作出判罰。

  姜禮本無大錯,只因時機太巧。

  這場獵宴本是姜王為太子所設,獲勝者得長弓即入姜鶴年門下,進軍營,鞏固東宮在軍營中的地位,又可以藉此削弱於林實權,以防他一人獨大生出異心。

  而姜禮破壞了姜王對太子的籌劃,又說出了令人詬病的話語,那些話到了有心之人口中,便是謀逆的大罪!

  姜王下旨,斬殺姜禮身旁最親近的奴僕,也是他母妃留給他的家僕。

  姜禮在殿前苦跪一夜,旨意未改。

  只有於林知道,那是姜鶴年在姜王面前求情之後得到的最好處置。

  姜王本意將姜禮圈禁,令其永世不得踏出宮門。

  「你為何要勸孤?」姜王厲聲問。

  姜鶴年答:「姜禮罪不至此,只因父王視他為污點而非親子,可父王也清楚,那並不是他的錯。」

  而後,姜王下旨。

  姜禮也曾跪求東宮,他嘶聲拍打著宮門。

  只是那一次,東宮的大門沒有對他敞開,姜禮再次被貶為腳下塵泥。

  太子姜鶴年,何等聰慧,又怎麼會看不出是有心之人詬病於他?那冷宮裡唯一關心他冷暖之人被處死,姜禮哀慟。

  太子於他,不過是表面親情罷了。

  至此,他與東宮割席。

  直到東宮之變,姜禮才重新踏入東宮,進了姜鶴年的內院。

  「阿兄,會向我求饒麼?」

  那時,姜禮已至癲狂。

  他走到今日,也是多虧了姜鶴年和他的好父王。

  若不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被處死,他也不會在辛奴庫遇見道師。

  道師以術法相助,為他謀取王位,道師口中的姜鶴年是個凶兆,短命鬼,而不是天潢貴胄,大姜太子。

  可惜,姜鶴年臨死時,他未能從那張臉上看到半分情緒,也沒有得到一句聲音。

  殺姜鶴年,殺姜皖,他坐上萬人之上的王位。

  可姜禮卻依然不得滿足,他對朝政漠不關心,喜歡在姜鶴年的屍體面前自說自話,可偏偏於林殺了回來。

  道師說他是真龍命,不可阻。

  姜禮被囚,受盡折辱,道師將其帶走埋於深墓下,不得天日,已有千年之久。

  他恨,心中也只有執念和仇恨。

  。

  姜禮怒目圓睜,黑氣襲來。

  陳鶴年看見兩方戾氣相撞,黑體纏身,於林的氣息將他包裹,可他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這一碰,居然僵持不下。

  姜禮在和於林硬碰硬時,不曾退後半步。

  陳鶴年有些吃驚,哪怕姜禮是千年屍僵也不會是於林的對手,可它頂住了於林的威壓,更在片刻後幻化成了陳鶴年的模樣。

  仔細一瞧,並不是陳鶴年。

  而是太子姜鶴年。

  姜禮用著那副面容露出輕蔑的邪笑,臉上蒼白,戾氣濃重。

  陳鶴年看著那張詭異的臉頰,他心底驟然間冒出了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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