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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還打不過一個。」姜皖說道:「那他們確實應該被教訓,免得被王糧養肥了,還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小皖。」姜鶴年叫了她的名字,她反而笑道:「阿兄,我也沒說錯呀!是我,我也一定會把他們教訓一頓。」

  「看我做什麼?瞧不起我?」姜皖站在姜鶴年的身後,對於林道:「我是輸給你,又不是輸給全天下的男人。」

  於林倒是有些羨慕她,他看向姜皖與姜鶴年之間的距離,公主能親近地伴在主子的身側,而他卻不能觸碰,主子對他好也讓他變得古怪,怪得不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口氣吞不下也吐不出,還抽疼了他嘴上的傷口。

  「卿若是日日掛彩而歸,孤這東宮的藥膏可就要不夠用了。」姜鶴年道,他看了於林一小會兒,在他低頭沉默的時候。

  這軍營幾月倒是讓於林變得更加剛毅了,和他十四歲入東宮時截然不同,一樣臉上掛了彩,但他現在把這當成了功勳榮耀。

  於林嘴角破了一塊,額頭上還有碰過拳頭的淤青,但他來時特意整理了發冠衣袍,回道:「臣,會儘量避免爭端。」

  姜鶴年沒有深究此事:「孤還聽說你在營中馴服了一匹烈馬。」

  「是。」於林見姜鶴年提及,面露喜色:「那匹馬日後都屬於臣,是臣爭來的。」

  姜鶴年笑了:「做得好。」

  聞之,於林已經翹起了嘴角,他那喜悅的心思從未隱藏過,但他肚子裡卻有個無底洞,讓他耿耿於懷,只是欣賞,他覺得不夠。

  。

  於林入軍營三年,為的大概就是這一刻。

  姜武二十三年,北牧人夜襲邊關壓闕堡,戰事告急,他被任命為都尉隨大軍出征,總帥是王氏老將軍,建功立業是年輕人的主場,戰爭也是,這次出征不僅關乎兩國,還關乎姜朝將領的更替,他野心勃勃,誓要在戰場上闖出一番事業,不僅是為了不辜負東宮主子的期望,更是為了他自己。

  臨行前,他沒有如願見到姜鶴年,他在東宮院中只看見了一具為他準備的鎧甲。

  他騎著自己馴服的烈馬,頭戴銀寶盔,腰間操著利劍,在軍陣中跟在主帥身後。

  「大王在牆上送行。」同行將領喊道。

  於林聽到了提醒,他立即回頭看向城牆,他如願了,姜鶴年就站在姜王身旁。

  崇武營多青年子弟,個個血氣方剛,這齣行的氣勢揚眉吐氣,握著韁繩,內心緊張又暢快。

  姜鶴年看著馬背上的青年,他入東宮時才只是個少年郎,爪子不夠鋒利又沉默寡言,身體也不夠強壯,除了肌肉就是骨頭,還帶著滿手的繭子。

  如今,他騎在馬背上,身形挺拔,眉眼鋒利,已然是長成了。

  姜鶴年看著他遠行,嘆出一口氣,只是他身邊少了一個人,東宮就顯得更加冷清了。

  三月,崇武營順利與壓闕堡的守軍會師。

  七月,東宮就收到了捷報。

  姜朝兩萬兵馬對陣北牧三萬騎兵,首勝!於林在陣前斬敵一百一十人。

  他在邊疆每兩月都會給姜鶴年寄來一封自己手寫的書信。

  黃皮紙包著的,只有短短一句。

  君安,甚念——

  只是短短四字,姜鶴年卻能從看出許多,身上有傷或是又立了軍功,他的雀躍他的情緒都在這些筆法中,於林的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練出來的。

  姜鶴年督促前朝,糧草軍備都準確無誤地運往邊疆,陣後有東宮監管,邊疆的姜軍無後顧之憂。

  十月,邊疆再傳捷報,不過也同時於林被扣押聽審,他不聽主帥軍令,在重兵糧草還沒有抵達的時候,自己帶兵奇襲北牧糧倉,一把火將姜朝的劣勢燒成了優勢。

  違抗軍令,該罰,重創敵軍,當賞。

  姜鶴年為此在朝堂上應付了那些喋喋不休的王氏朝臣,東宮力挺於林,他在朝上說:「用人則不疑,少年人的血性正是戰場上的搏殺之氣,王將軍為朝廷鞠躬盡瘁,如今老矣,自然不能面面俱到,他有前輩之心自然不會阻礙年輕人勇舉,於卿之功,當賞。」

  能在敵人優勢的情況下,博弈出對方糧草的位置並快准狠出擊,正是只有新兵的衝勁兒才能做出的事,朝廷需要這樣的後起之秀。

  「傳孤旨。」姜王道,「提拔於林為校尉。」

  只可惜,遠在一方的於林未能聽見京城那些為自己說話的聲音,一道聖旨發到邊疆,他順利升官。

  於林奔赴戰場已接近一載。

  京都落雪了,邊疆只會更早,冷得能凍住風沙。

  姜鶴年身上裹著狐裘,手中抱著暖爐,驅散了下人,靜靜地坐在檐下看雪,如他四歲年紀時一般,捷報的書信還放在身側,昭平公主走進來,她默默拿起書信看了好幾眼。

  「阿兄,他可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半夜時分偷襲狼群的尾巴,最後全身而退。」姜皖道:「拿著自己腦袋爭功名,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姜鶴年呼出一口氣,看著檐上結的冰柱,「他太大膽,倒讓我膽小了……」

  姜皖聞聲,一驚,她說道:「阿兄……你並不高興。」

  姜鶴年回曰:「我高興。」

  但姜皖臉上憂愁外顯:「可是阿兄,你此時在擔心什麼呢?是人麼?是他麼?」她說,「阿兄,你都不看那棵桃木了。」

  姜鶴年的視線正看向那片落雪的天,那薄薄落下的雪飄進他眼眸里,一愣,他臉上竟也有些詫異。

  姜皖說: 「我總是不知道阿兄在看什麼,但現在好像明白了一些,是他讓你變了,阿兄可是在想他?」

  姜鶴年收回視線,攏了攏身上的裘衣,「有些不習慣了。」

  他身後少了一個人,那是青澀又大膽的一個影子,那是一顆懂他的心,這些年,於林總是在他身邊揣摩他,試圖了解他。

  於林心思不夠深,他的情緒時常表現在臉上,他的得意和困擾全都被姜鶴年看在眼裡,他並不為此覺得於林狂妄自大,事實是,他仿佛真的被於林看懂了。

  於林眼神如炬,他給出的答案總是自信又符合姜鶴年的預期。

  姜皖貼身坐在姜鶴年的身旁,將頭枕在了他的膝蓋上,她說:「阿兄,我有時做夢都在害怕,就怕哪一天阿兄變成天上的神仙飛走了,誰也不要了。」

  「小皖,可是信了趙公的預言?」姜鶴年低頭看她,只是輕笑著撫摸著她的頭頂,就和幼時一樣。

  趙陰陽頂著姜王的龍威放言,雙龍爭霸,姜鶴年是為斷首龍。

  「我呸!」姜皖頓時氣憤,「有我在,王位就只有阿兄一人能坐,誰要想害阿兄,我就先剁了他的腦袋!」她抬起頭,眼神堅毅地說:「阿兄,我也想從軍!我不想通過的嫁人的方式幫阿兄籠絡能臣,我想靠自己,用我的手段,我自己就要做阿兄手下的能臣!」

  姜鶴年彎著唇,只輕嘆說:「戰事快停歇了。」

  那一場仗,打了三年。

  姜朝的兵馬成功將北牧人趕出了邊境,北牧決定派遣使臣求和,主帥帶著崇武營的人也班師回朝。

  於林在戰場待了三年,再回到京都時,已經不是那個手在殿外的小小近衛,他入皇宮先隨主帥面見王上,按軍功,他被姜王親封了飛羽將軍,他看見了姜鶴年,他的主子,正站在帝王身旁,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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