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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6章 陡然

  上古之時, 無情道又被稱為神之道,無情即為神,神坐於雲端之上, 垂眼看人間眾生百態,無悲無喜,無憂無慮,自成一番緣法。

  在神眼中, 莫說是世人、即便是花鳥蟲魚、飛禽走獸都是一樣的存在,眾生平等, 而神凌駕於眾生之上,神愛世人,卻不會偏愛任何一人。

  無情之道,看似有情,實則因為情生平等,所以也叫無情。

  但人怎麼又能與神相提並論呢?人自出生起就有七情六慾、親緣因果, 人是帶著束縛誕生的,且多數人的一生都糾纏在各種各樣的因緣際會之下, 想要完全斬斷自身與塵世間的因果, 何其困難啊。

  畢竟人只要一睜開眼睛,就不得不面對世間百態,而現在, 有人見眾生百態於一處, 不困於相,則不受此拘束。

  心魔忍不住喟嘆:「你確實是個天生該修無情道的人。」

  它說完,又實在忍不住好奇,畢竟這可比洞察過去、預知未來有趣多了:「你看所有人都是一個模樣?那豈不是認不出這世上最親近的朋友?你連最親近的師長朋友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難怪你要裝瞎了。」

  「聞敘, 你是在逃避本該屬於自己的路嗎?」

  這問題實在尖銳,若是從前,聞敘難免動搖,但現在他早已不是吳下阿蒙:「原來你認識一個人,只是光憑一雙眼睛嗎?」

  心魔語塞,心想這小子當真是牙尖嘴利。

  「所以,我已經將我眼睛的秘密告訴你了,你是不是應該說一說溫之儀的來歷。」

  心魔卻開始耍賴了,它本就不是什麼言而有信的好東西來著:「可是我覺得你方才說的話還不夠動聽誒,若不你再說說無情道?」

  典型的得寸進尺,但聞敘居然沒有翻臉,他甚至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溫持善走的無情道路子,既然心魔要他說,他自然得暢所欲言:「你們在效仿神修之道,但並不完全如此。」

  「……繼續。」

  「人哪能完全無情,除非修無情道者不再是人,尊者將自己放置在『神』的位置上,過往多數修無情道的修士,要麼將自己放在了犧牲自我、成全大業的位置上,要麼則極端地將自身所有的因果盡數斬斷,屠戮全家、殺妻證道,看似無情,實則狠辣,後者更像是邪修作派,尊者是個聰明人,汲取前人的經驗,自然不會去犯這種沒有必要的低級錯誤。」

  「可真正的無情大道藏在濃霧之中,無人窺見,剛好神也是如此,所以尊者先學著神拯救世人,我見過薛青牧,他得尊者拯救,如今修行也算有成,但後來應當不僅僅是如此了吧?」

  心魔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忽然就變得面無表情起來,這恰恰證明,聞敘猜測的方向是正確的。

  「如今尊者控制著寶塔城,無異於整座城的無冕之王,你坐於雲端,看著滿城的百姓掙扎、求生,就像稚童圈了一片螞蟻窩一樣,誰會去分辨地上一堆螞蟻裡面哪只螞蟻比較健壯、哪只螞蟻比較瘦弱呢?不會的,如今我坐在尊者面前,也無異於一隻想要撼樹的螞蟻。」

  心魔:……你倒也沒必要如此妄自菲薄。

  「所以,我說得對嗎?還算動聽嗎?」

  心魔忍不住鼓掌,有些人果然天資過人,沒必要去攀比:「你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不說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聞敘也不指望對方會坦誠多少:「願聞其詳。」

  「很簡單,謎底就藏在他的名字里。」

  溫之儀,儀多數時候都指儀態、姿儀,但特殊情況下也可以作徵兆之意,聞敘本就是個讀書人,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心魔這話的意思。

  所以,溫之儀是溫持善的附庸?一部分?亦或者……是不得不切割出去的存在?

  「好了,現在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該去死了。」心魔溫和的語氣卻說著天底下最為涼薄的話語,「畢竟如果你不死的話,某些魔很難心安的。」

  「我明白了,心魔並未完全寄生。」聞敘終於知道,為什麼溫持善會如此忌憚他了,不是因為他天生是什麼狗屁無情道的好苗子,而是金光對溫持善依舊有效。

  所以,一直是心魔與他對峙,而非是溫持善本人。

  「你怕我喚醒溫持善心中的情。」

  心魔沒有否認,心情甚至還不錯:「沒必要交代遺言了,沒有人願意聽的,看在你治理小國不錯的份上,我考慮留你一個全屍。」

  「需要我說謝謝嗎?」

  「你非要說的話,也不是不行。」

  呵,聞敘輕笑出聲,手中風劍憑空而生,直接一劍破開了整個穹頂,但隨之而來的是心魔毫無保留的威壓,那是化神之力,且有溫持善控場,聞敘瞬間就被壓得口吐鮮血。

  「還掙扎嗎?」

  聞敘心想,螞蟻撼樹,本就是掙扎,更何況你又不是真正地神。

  他將唇邊的鮮血盡數抹去,肺腑之間的衝擊卻依舊讓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聞敘乾脆不再管它,來的路上他已經將不逢春送的玉榕果盡數服用,此刻玉榕果之力在體內發揮著作用,至少可以保證體內靈力不會輕易枯竭。

  至少還能戰,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他相信春舟和陳最,會把溫之儀帶來此地的。

  聞敘的劍依舊很快,強利的風在他手中就像是乖覺的嬰孩一般,倘若心魔只有元嬰修為,或許接不住他一劍,可見他對於劍的領悟已經遠超多數人,可偏偏心魔之力肆無忌憚,有全城的寶塔供給,聞敘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這種蜉蝣撼樹的感覺,確實許久沒有體會到了,上一次還是在懸崖邊掙扎求生的時候。

  「何必呢,再這樣下去,可就沒有全屍了。」

  心魔在試圖激怒聞敘,好逼出對方身上那股除魔之力,「為何不用?我也是魔,對我應該也有效才對?」

  「你就當我生有反骨,不願意對你用。」

  聞敘的風劍經得起任何力量的磋磨,畢竟本就是無形之物,如果是折風他恐怕不會如此肆無忌憚,但誰讓他現在正搏命呢,大概是跟陳最待得久了,他身上是有些朋友烙印的,就比如現在,該用劍的時候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漸漸地,鮮血染上風劍,聞敘本來胸腔內灌滿了赤色的疼痛,但此刻竟覺得有股無形之力牽拉著自己的手臂,他本來不甚在意,卻在某一刻低頭,看到了一塊熟悉的殘片。

  那是——

  他上次在容淵城火山口抓取到的那柄「神劍殘骸」,只有指甲蓋大小,但此刻已快完全嵌入手掌之上,其上燃著他的鮮血,幾乎是快要將他的手中灼穿一般。

  但這點疼痛,現下他已經完全顧及不上了。

  聞敘只記得自己不停地揮劍,劍意夾雜著血意,他心中只有念頭,那就是活著,無論如何,只有他活著,金光才能克制魔種!哪怕以身受重傷為代價,他也必須活著。

  憑著這樣的信念,聞敘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發揮出來的實力已經遠超普通的元嬰,就連心魔也驚愕於眼前的元嬰竟如此之難殺。

  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難殺就昭示著天道依舊站在它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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