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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身上有很多疑點。」

  顧雨崇收起手機,雙手交疊,望向窗外緩緩飄落的梧桐葉。

  「最大的疑點是二十年前他跟老先生一起去美國,半個月不到自個拎包回來了,那會正值中秋,縣高中放假,我回學校討落下的試卷,第一次在自行車棚碰見他。」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風燭殘年(1)

  「見著他,然後呢?」

  劉君越轉著糖罐子,語氣帶上七分無語三分無奈:「你怎麼又說一半不說了。」

  顧雨崇兩手一攤,「沒有然後了啊,我看他穿著白大褂蹲在車棚里抽菸,保安跑來說學校禁菸,他掐了煙轉頭走了。」

  劉君越不信:「就這一個畫面你能記這麼多年?」

  顧雨崇無言以對,下意識地模仿陳山潤翻白眼,道:「我高中那會每天忙著上課考試寫作業,哪有時間去管一個校醫,我能記住這些單純是晚上做夢,翻來覆去地把高中三年的記憶在腦子裡面過一遍,想忘記都難。」

  酒店另一頭,陳山潤咬指甲的動作一頓,盯著收音機,將陳老師造火藥的事拋到一邊,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問題:照這麼說,顧雨崇每晚都能夢到自己?

  他鼻子發酸,半笑不笑地望向落地窗,透明玻璃倒映著蒼白的臉,深陷的眼窩,早已不是十七八歲模樣。

  哎,算了,甭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估計在顧雨崇的夢裡也只是個背景板,那年夏天情書攥在手心裡,他還沒來得及告白,救護車就來了,病房教室來回跑,葉子落在操場上,冬天一到,再也沒機會去學校。

  陳山潤搓了一把臉,細數往後的日子除了吐血就是輸血,有的時候他都嫌棄自己滿身插著管,半死不活的樣子,顧雨崇居然能陪在身邊這麼多年,也真夠神奇的。

  現在想來,漫長的十二年如同一碗涼水,水裡摻著血絲,剪不斷還亂,顧雨崇到底是怎麼看上自己的?他一沒有錢,二沒有學歷,死了顧雨崇只能繼承他書包里還沒做完的試卷。

  半晌想不通,陳山潤如坐針氈,開始咬指甲,大拇指被咬的血淋淋的,也不覺得疼,莫名想靠流血的方式懲罰自己拖累顧雨崇的十二年。

  收音機里又傳來劉君越的聲音,她輕敲桌面,調轉話題問:「何繁那邊怎樣,聽說出了不少案子?」

  顧雨崇掐了把眉心,「他還在查那兩起自殺案,河岸打撈上來的校服比想像的棘手,警局派人回國調查,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薄荷糖在舌尖化開,呼吸帶上一陣涼意,他舔了下唇,忍不住地去想鎮定片的苦澀,好像只有那陣苦意能壓住不安的心,他抿了口茶又道:「其實我高中那年也發生了一起自殺案,校服,紐扣,女學生,所有元素都對得上。」

  「瞧你這話說的,難道這紐扣是一枚開關,只要它出現噩耗就會降臨?」

  顧雨崇聳聳肩,不置可否。兜里的鋁箔藥板隔著一層布料,隱隱發燙,他試圖集中注意力,可事與願違,耳邊不斷有個聲音提醒他吃藥,吃藥才能恢復清醒,吃藥才不會回到太平間,撞見兩具冰冷的屍體。

  顧雨崇抓起外套,死神追著他跑得趕緊回家,他深吸一口氣,臉色已不如最初那般淡定,咬牙起身道:「該說的也都說了,我先走了,老先生那邊拜託你了。」

  林君越擺了下手,沒打算送他,坐在位置上,彈了下菸灰,低頭抽菸。

  門外又下雨了,顧雨崇撐著傘走出餐廳,冷空氣灌入肺,吹散了鼻尖那股煙味。

  他沿著昏暗的巷子往前走,塗鴉牆映入眼帘,他踉蹌一步,死死抓著兜里的藥片,身體和精神都已經是強弩之末,想轉身回餐館歇一歇,但一看手機,陳山潤這個點應該醒了,得回去接他出來吃飯。

  臨近停車場,黑傘被風掀起一個角,顧雨崇凝眉望向前,空巷盡頭一片萬家燈火,兩層高的別墅里亮著暖黃色的光,有些人家沒拉窗簾,透過窗,能看見掛著彩燈的聖誕樹。

  整個倫敦都在過節,世界卻把他忘了,顧雨崇收起傘,冷雨打在臉上,心臟突突地跳。

  他朝前走了兩步,回頭,大腦一陣眩暈,小腿使不上力,將傘當成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

  沒辦法,噩夢做久了,兩眼一黑,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走到車前,摸索半天不想著打開車門,抓著車鑰匙,走到牆根下,盯著髒兮兮的水窪,眼眶紅了。

  無休無止的雨天快要把他逼瘋,顧雨崇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天空陰沉,就和夢裡的世界一樣。

  他轉著傘面,雨珠盡數落到臉上,他舉起袖子擦著臉,面頰肌肉僵硬,先前吃的鎮定片藥力正在減弱,漸漸地,他感受不到雨打在身上的涼意,一閉眼,血淋淋的陳山潤倒在手術台上,父親的遺體從靈堂里爬起來,腐爛的屍骨朝他伸出手,一個勁地想將他拖進地獄。

  地獄長什麼樣?是死神還是閻羅來接他?不知道,反正世界已經顛倒成血紅色,血珠在茫茫雨夜墜落。

  顧雨崇掐著脖子咳嗽,肺像灌滿水,感受不到空氣,片刻,他跌坐在地上,瞳孔渙散,望著天空,暴雨如注,快要把他淹死。

  這次,沒人在身邊。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風燭殘年(2)

  長夜漫漫,雨打在玻璃窗上,像是無數透明子彈穿過薄膜打進陳山潤心裡,連著意識和神經都變得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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