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馭人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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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0章 馭人之術

  冰鎮的寒瓜切成精緻的月牙形,擺放在桌案上,沁人心脾的龍延香,飄蕩在大殿內。

  五月已是初夏時節,能夠坐在立政殿大殿內,聞著怡人的貢香,吃著冰爽的寒瓜,本是一件很舒心的事。

  然而李繹真卻難以享受這些,手捧寒瓜,吃了幾口,卻有些食不知味,一雙妙目,偷偷觀察著坐在上位的武皇后。

  這是李繹真第一次見大唐皇后,他一向自負容顏,此時也不由為這位皇后的美貌所傾倒。

  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武皇后已經四十多歲了,看起來卻像只有二十八九歲,舉手投足間,盡顯女性之美。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般女人,難怪能成為皇后。」李繹真心中感嘆。

  武媚娘今日一身盛裝打扮,頭戴十二樹鳳花冠,身穿開領大袖束胸裙,頭點牡丹鎏金花鈿,雍容華貴,麗色逼人。

  今天武皇后又在紫雲閣設了一場宮宴,邀請了許多宮外命婦。

  這次邀請的命婦與平日不同,很多都是生面孔,比如李繹真,便是第一次參加宮宴。

  宴後武皇后只留下兩人,一人便是李繹真,另一人則是前高句麗王高寶藏的新婚妻子,安氏。

  這位安氏,是原來安王后的妹妹。

  當初大唐與高句麗交戰之際,安王后在高句麗王宮之內,以自身性命保護高寶藏。

  武媚娘得知此事後,對安王后大加讚賞,認為她是天下婦人之楷模,後來又聽說高寶藏續娶安王后之妹,還派人送上賞賜。

  武媚娘平日裡,便經常請安氏入宮,向她詢問安王后的事跡,與她私交頗為不錯。

  宴後,武媚娘留下安氏說話,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李繹真不太明白,這位武皇后為何把自己也留下來。

  更令她不安的是,兩人都被留下,武皇后卻只跟安氏說話,對她全不搭理,心中不禁忐忑。

  好在她經歷奇特,處變而不驚,神色依然鎮定。

  她自然不會知道,這是武媚娘觀人馭人的常用手段。

  武媚娘要用一個人,都喜歡先觀察對方一陣,若是直接觀察,未免看不真切,所以她喜歡請兩個人過來,親熱一人,冷落一人。

  看似她的注意力都在安氏身上,其實她和安氏的談話都是掩飾,大部分心神,都在暗中觀察李繹真。

  她見李繹真在此種情境下,依然能保持鎮定,心中也暗暗點頭,對李繹真評價很高。

  這樣做其實還有一個好處。

  第一次與武媚娘見面的人,會因為猜不透她心思和用意,心神忐忑,對她充滿敬畏。

  那麼接下來兩人直接交流時,武媚娘就可以牢牢掌握主動權。

  人與人之間相處有一個模式,模式只要固定,以後就很難改變,第一次見面,便是模式固定的重要時機。

  武媚娘如此精心布置,就是為了徹底掌控住李繹真,好讓她為己所用,從而完成李治交代她的任務。

  李繹真的表現也很出色,在她見過的人之中,心性屬於中等偏上。

  如此一來,就不必她再費心調教,可以直接派上用場了。

  武媚娘一面與安氏說著話,一面腦中飛快思索,心想火候已經到了,便朝安氏說:

  「對了,近日教坊司有一名女子,自稱是高句麗宮中之人,還曾侍奉過安王后,吾也不知真假。」

  安氏忙道:「阿姊身邊確實有幾名貼身宮人,忠心耿耿,也許是其中一人,也未可知。」

  武媚娘道:「你都認識嗎?」

  「認識呀!」

  「那便好。」武媚娘看向張多海,道:「你帶著安夫人去一趟教坊司,若真是安王后身邊的宮人,就讓安夫人領回去吧。」

  安氏大喜,感激道:「多謝殿下。」跟著張多海離開了。

  武媚娘將安氏支走後,終於將目光看向了李繹真。

  李繹真與武皇后目光相觸後,只覺對方雙目深邃,仿佛帶著一股穿透力,能直視她的心臟,心中一跳,不由低下了頭,

  武媚娘微笑道:「李夫人的經歷,吾也知道一些,你能與趙將軍終成眷屬,實為不易。」

  李繹真見武皇后祝福自己,忐忑之心稍減,由衷道:「多謝殿下。」

  武媚娘緩緩道:「李夫人,你知道吾為何單獨留下你嗎?」

  李繹真心中一驚,低聲道:「妾身不知。」

  「因為你讓吾很是欽佩。像你這種出身的女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難得的是,你竟能很快適應身份的轉變,不嬌不傲,不憐不卑,這份心性,世所罕見。」

  「吾見過太多的人,有的人從低處一飛沖天,有的人從高處跌落谷底。」

  「這些人在人生巨大變化下,心性失常,難以自持,最終很容易走向極端,毀了自己。」

  「但你不同,你一個羌裔女子,成為我大唐正三品高官的正室,卻能持得住,端得穩,實在令吾敬佩。」

  李繹真聽這位皇后對自己如此高的評價,心中半是驚喜,半是疑惑,輕輕道:「殿下過譽了。」

  武媚娘見她依然寵辱不驚,眉尖挑動,話鋒倏地一轉。

  「你雖有諸多優點,但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陷,你可知道?」

  李繹真聽到武皇后聲音變得低沉,不由多出一絲惶恐,忙道:「妾身不知,請殿下指正。」

  武媚娘緩緩道:「像你這樣出身低的人,很容易犯一個錯誤,為了更好的融入新生活,選擇與原來的經歷割裂,那些親朋舊友,都躲得遠遠的,再不會見上一面。」

  李繹真變色道:「殿下,妾身……並未如此呀。」

  武媚娘凜然道:「是嗎?那吾問你,王小仙這個人,你認識嗎?」

  李繹真心中砰砰直跳:「認識。」

  「你們是什麼關係?」

  李繹真遲疑道:「當初……妾身還是舞姬時,便與她相識,她談吐不凡,又讀過書,妾身便與她成為好友。」

  武媚娘道:「據吾所知,去年十一月,也就是你和趙持滿一起回京時,王小仙便派人請你過府一敘,可你卻拒絕了,這是為何?」

  李繹真臉色微變,武皇后怎會連這種小事都知道?

  難道她在調查自己,可她為何這麼做?

  「吾問人話時,不喜等太久。」武媚娘聲音抬高了幾分。

  李繹真心中急跳了幾下,趕忙道:「當時我剛回長安,還不清楚趙氏中人是否同意我升為正妻,所以……便沒有去見她。」

  武媚娘淡淡道:「你是怕見過她後,讓人聯想到你舞姬的身份,影響你成為趙府主母吧?」

  李繹真臉色慘白,跪在地上,渾身微微發顫。

  「我……我……」臉色從白轉紅,顯得羞愧萬分。

  武媚娘柔聲道:「起來吧,你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吾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這就叫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糖,是武媚娘收服別人常用的手段。

  果不其然,李繹真聽到此話後,眼眶都紅了,泣聲道:「多謝殿下諒解。」又重重一叩首。

  武媚娘輕輕道:「吾也是女人,也經歷過坎坷,深知女人的不易,只是任何事情都得有一個尺度。你想要成為趙府主母,這可以理解,但為此就不再與舊人來往,豈不顯得薄情?」

  「是,是,殿下教訓的是,妾身知錯了。」李繹真連連叩頭。

  武媚娘走下階去,將她扶了起來,微笑道:「你心中一定奇怪,吾為何對你的事,這麼了解?」

  李繹真低聲道:「妾身……確實有些奇怪。」

  武媚娘拉著她到榻邊坐下,笑道:「其實吾早就在關注你和王小仙了,只是你們不知罷了。」

  李繹真驚詫道:「我們只是普通的舞姬,您怎會關注我們?」

  武媚娘露出追憶之色,道:「三年前的上元節,陛下帶著吾微服出巡,與民同樂。」

  「當時吾與陛下坐著馬車在大街上閒逛時,聽人提起曲江池有人在斗舞,其中就有一個天水仙哥,另一個是王小仙。」

  李繹真聽到此話,臉上露出豁然開朗之色。

  三年前,她追著趙持滿來到長安,因是胡女,又無親朋好友相助,為維持生計,只能繼續做舞姬,入了平康坊青樓。

  她是羌族最擅長舞蹈的女子,在天水時又融合了胡舞、羌舞和唐舞,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極為受人追捧,很快成為頭牌,參加了曲江池斗舞。

  「您和陛下,也看了妾身跳舞嗎?」李繹真聲音中充滿喜悅。

  武媚娘笑道:「不錯,陛下見你們能力壓胡人舞者,非常高興。吾也是第一次瞧見這麼多精彩舞蹈,受你們感染,自那以後,也開始學習舞蹈了。」

  李繹真聽到此處,歡喜極了,竟忍不住道:「殿下想學跳舞,我可以教您。」

  話一出口,才驚覺失言,趕忙閉嘴,不安的望著武媚娘。

  武媚娘卻不以為意,微笑道:「此事以後再說吧,現在你該知道,吾為何關注你和王小仙了吧。」

  李繹真喜道:「妾身能得殿下關注,歡喜極了。」

  武媚娘道:「你嫁給趙持滿,這是樁好姻緣,吾也不擔心了,只是王小仙卻嫁給了扶餘福信,唉,這就令人頭疼了。」

  李繹真吃了一驚,道:「殿下,扶餘福信已經改名為王福信了,對小仙頗為寵愛,您為何頭疼?」

  她雖沒有去見王小仙,但出於慚愧心理,一直在關注王小仙,還暗中幫了她一些忙。

  武媚娘沉聲道:「你以為他改個姓就是唐人嗎?問題就出在扶餘福信身上。」

  「殿下,扶餘福信怎麼了?」李繹真不安的問。

  武媚娘道:「他已經被新羅人買通,成為新羅人的細作。」

  「什麼?」李繹真失聲道:「殿下,您要救救小仙啊!」

  武媚娘緩緩道:「吾今日跟你坦白這些,就是為了救小仙,只不過,這件事需要你幫忙。」

  「殿下請吩咐,妾身一定竭盡全力!」李繹真目光堅定的道。

  武媚娘凝視著她,道:「要救小仙,就必須讓她將功贖罪。」

  「您是說,讓他舉報扶餘福信嗎?」李繹真心中一驚。

  武媚娘微微搖頭,道:「吾已經跟陛下提過此事,陛下說了,只要小仙肯做一件事,將來收拾扶餘福信後,就會對外宣稱,小仙是內領衛密探,嫁給扶餘福信是為完成任務,如此一來,就不會追究她責任,還會有賞賜。」

  「此事一了,吾會親自給他擇一夫婿,讓她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

  李繹真眼中閃動著淚光,道:「殿下竟為小仙做到如此地步,她若知道,不知會多麼感激殿下。」

  武媚娘道:「城中的新羅密探,一直在盯著扶餘福信,也會盯著小仙,所以吾不方便召見她,所以需要你把一些話,轉達給小仙,再讓他告訴扶餘福信。」

  李繹真擦了擦眼角,凝聲道:「殿下請放心,妾身一定辦好此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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