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自我懷疑的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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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4章 自我懷疑的李忠

  馬車出虎牢關後,便是一片平坦寬闊的平原。

  關中雖也有平原,四周卻被秦嶺和黃土高原所圍住。

  李勇等人還是第一次瞧見如此廣闊無垠的平原地勢,都把大半個身子探出馬車外,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出關之後,前行速度加快了數倍,三人換馬騎行,一路向東,五日之後,已抵達山東境內。

  當靠近萊州時,三人心中的興奮已經被新的情緒取代。

  放眼望去,只見寬闊的官道之上,儘是推著獨輪車的百姓,這是一支從泗州過來的運糧隊。

  瞧見這支運糧隊,李勇三人才第一次感受到,戰爭距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他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幫助李忠處理後勤事務,故而三人下了馬車,朝這些運糧的百姓打聽情況。

  運糧隊隨行有一百軍士護衛,原本還想上前阻止,結果被保護三人的千牛衛攔住。

  千牛衛亮出身份後,他們便沒有再阻止了。

  負責與百姓們交涉的是口才最好的李廉,他來到一名看起來比較老實的漢子旁邊,朝他問:「大郎君,您這是向萊州運糧嗎?」

  那漢子面相老實,實則頗為警惕,問道:「你是何人?」

  李廉道:「我們是萊州饋運副使手下的令使,負責探查各州縣運糧的具體情況。」

  那漢子目光依次從三人身上掃過,狐疑道:「你小小年紀,就當上令使了?」

  李廉微笑道:「您知道這次的饋運副使是誰嗎?」

  那漢子搖頭。

  李廉朝西邊一拱手,道:「是當今聖人的長子,陳王李忠。」

  那漢子愣道:「那又如何?」

  李廉道:「陳王殿下今年也才二十出頭啊,他身邊的人年紀小一些,不也正常嗎?」

  那漢子忽然冒了一句:「瞧你這模樣,不會是皇宮裡的寺人吧?」

  李廉頓時臉上表情一僵。

  旁邊的李勇和李孝都掩嘴偷笑,因為李廉白白嫩嫩,跟內侍確實很像,李孝和李勇就不會被人這樣誤會。

  「呃,你知道就行,別跟別人說。」李廉為了探聽情報,也是拼了,承認自己是內侍。

  那漢子這才放鬆警惕,笑道:「您想問什麼?」

  李廉問道:「這些糧食,都是臨時征的嗎?」

  那漢子點頭道:「是啊,兩個月前官府下了征糧命令。其實就是提前徵收今年的賦稅,到了年底,就不用交了。」

  大唐對外作戰時,有兩種征糧方法,第一種便是就近徵調州縣的糧食,當做賦稅徵收。

  年底或者明年,就不用交稅。

  這是為了節約時間和人力物力,畢竟國庫中大部分糧食,都集中在長安、洛陽兩城。

  向西作戰時,還勉強能運送一些,向東作戰,要穿過關中五險,實在太麻煩,所以都是從附近州縣調運。

  另一種也是從附近州縣徵調,不過屬於臨時賦稅,年底的賦稅也還要交。

  當初蘇定方攻打高句麗,便是用的這種徵調方法,對民生傷害較大。

  李治執政這十年來,外戰順利,戰利豐厚,尤其是與倭國一戰,大賺一筆,國庫充盈,故而並未臨時徵稅。

  李廉又詳細問起官府收了多少稅,有沒有趁機額外收稅。並未發現太大的問題。

  李孝忽然問:「你們運糧食到萊州,對你們生計有影響嗎?」

  那漢子道:「瞧您這問的,能沒有影響嗎?我們雖是河南道百姓,但和江南道百姓一樣,主要種的是水稻,春種秋收,收成肯定是要耽誤的。」

  李孝忙問:「那耽誤了收成,可怎麼辦呢?」

  那漢子道:「能怎麼辦,只能讓我家婆娘花錢僱人幫忙收了,今年這日子,肯定沒往年過的舒服。」

  李孝問道:「那你對朝廷發起這場戰爭,是否覺得不滿?」

  那漢子笑了笑,不做聲了。

  李孝忙道:「您放心說就是,我們絕不告訴上官。」

  那漢子笑道:「我不說不是怕什麼,而是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李孝不解道:「為何沒有必要?」

  那漢子正色道:「去年江南大旱,大家都看在眼裡,朝廷大力賑災,連戶部尚書盧相公都親自來了,幫江南五州渡過困難。」

  「朝廷為何要打仗,我不懂,不過我們都知道,有朝廷守著大家,就算鬧了災,我們也不會餓死。既如此,當然要全力支持朝廷了。」

  李孝聽完後,怔怔不語。

  去年江南鬧災,他並未受到任何影響,照樣過著皇子的奢侈生活,也未曾多關注。

  卻不想,對地方百姓們來說,災害是如此嚴重的事情。

  他們支持國家打仗,並非什麼榮譽問題,又或身為大唐子民的驕傲,僅僅因為受災時,國家肯賑濟他們。

  這一點,與長安百姓形成鮮明對比。

  兩日之後,李孝三人終於抵達了萊州治所,掖城。

  李忠早聽說了三個弟弟要來幫自己,不僅李治特地囑咐過他,要關照弟弟,就連他生母劉充嬡也給他寫了一封信,讓他一定要照顧好三人。

  所以李忠聽說三人入城後,便心急火燎的放下手頭之事,朝城門飛奔而去。

  來到掖城西門,四顧張望,卻看不見李孝三人,正當他有些焦急時,忽聽身後有人喊他。

  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小茶棚內,李孝三人正坐在一張桌子旁,喝著茶。

  李忠愣住了,他雖然也經常微服出行,與普通民眾交談,卻也從未喝過路邊攤子的茶水。

  這三個弟弟平日裡嬌生慣養,一直待在長安,竟比他這個外放幾年的藩王,更能融入普通百姓生活。

  「難道是我有問題嗎?」他不禁懷疑起自己。

  來到茶棚邊,李忠剛要開口,李廉拍了拍旁邊的長椅,道:「大兄,坐下來說話吧。」

  瞧他們這架勢,似乎還要繼續坐著,而且瞧這態度,也不知誰是客人誰是主人了。

  他們畢竟人多,李忠只好坐下,說道:「你們一路過來,辛苦了吧,我在府中設了宴,為你們接風洗塵。」

  李勇一擺手,道:「大兄,這些待會再說,萊州的戰事準備,可做好了嗎?」

  李忠道:「高侃將軍早就準備好了,不過具體出兵時間,因為是機密,他並未透露給我。」

  李勇喜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我琢磨著,肯定是這個月進攻,不會錯的。」

  李孝道:「大兄,我們這次過來,是奉父親之命,幫你調度糧食的,先帶我們去倉庫看一下吧?」

  李忠又呆住了。

  這三個兄弟一來就都談論正事,從他們身上,也感受不到當初在長安時的輕浮感了。

  「難道真是我的問題?我在萊州這幾年的長進,還不如他們仨在長安?」李忠再次懷疑人生。

  「大兄,別發呆啊,喝了這碗茶,就趕緊帶我們去倉庫吧!」李廉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李忠還有些發怔,見他遞過茶水,就接過喝了,入口之後,覺得有點酸,水中似乎還有沙子。

  三人也都是一口將碗中剩餘茶水喝完,臉上毫無異色。

  李勇笑道:「大兄,你是東道主,這頓茶可得你請。」

  李忠:「……」

  接下來幾日,李忠終於確認,這三個兄弟在城門口的表現並非演出來的,他們確實大有長進。

  不過幸好也只是性子長進不少,在見識上,尚不如自己,這也讓他心中平衡了許多。

  在各種州務、後勤事務上,李忠細心教導三人,三人也學的很認真,很快就能給他幫上忙了。

  時間過得真快,很快來到九月十三,高侃終於將出兵日期告訴了李忠,九月十五,朝廷八路大軍,一起向高句麗進軍。

  李忠也將情況告訴了三個兄弟。

  ……

  九月十五,營州,柳城。

  寅時剛過,雞鳴聲剛起,一陣雄渾的鼓聲便壓下了雞鳴聲。

  這是一間九人住的營帳,一聽到鼓聲,眾軍士都吃了一驚,慌慌張張坐起身,準備穿衣服。

  李慕唐反應最快,穿衣服速度也最快,他對營州的氣候更熟悉一些,故而精神頭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這時,他聽到有人叫道:「不對啊,還沒到卯時吧?」

  李慕唐也覺得奇怪,從他眼睛乾澀的感覺來看,確實還沒到卯時,腦袋都還有點昏沉沉的。

  一名精瘦漢子來到營角,望著擺在角落的水漏,說道:「的確不是卯時,現在才寅時。」他的唐語很不標準,應該是一名胡裔。

  有人問道:「熊隊長,不是說卯時造飯,辰時出發嗎?怎麼寅時就起鼓了?」

  一名眼角下掛著疤痕的中年軍士沉聲道:「上面的命令確實是這樣,你們等著,我出去瞧瞧。」

  言罷,隨便披了件氈衣,邁著大步出了營帳,帳簾掀開時,外面的冷風灌了進來,有人笑罵道:「他娘的,這才九月,就這麼冷了。」

  不一會,中隊長熊大山走了回來,說道:「都繼續睡吧,不是咱們軍營的集結鼓,是東營的集結鼓。」

  有人罵道:「他翁翁的,東營這幫龜孫子,起這麼早做什麼,趕著去投胎嗎?」

  李慕唐道:「他們應該是想早點進軍,搶一個頭功!」

  此話一出,眾人都覺得有理。

  唐軍外出作戰時,對頭功非常重視,因為初戰告捷,對全軍士氣都有提振作用,故而同樣的功勞,如果被歸為頭功,就加一等賞賜。

  「熊隊長,頭功可不能讓他們搶了去啊!」那精瘦軍士操著不熟練的唐語道。

  「陳四郎,你慌個什麼,咱們跟的可是薛大將軍,就算起晚一點,頭功還能從咱們手中跑了不成?」

  「對,咱們養精蓄銳,不必跟他們搶時候。」

  「可東營的契苾何力將軍,也是一員猛將啊,而且他們第一戰攻打蓋牟城,腳程最近,只怕高句麗人不禁打,被他們捷足先登!」

  眼瞧著眾人亂鬨鬨討論起來,還沒睡夠的熊大山瞪眼道:「都囉嗦什麼,睡覺!」

  霎時間,營內又恢復了安靜,眾人脫下衣服,繼續睡覺。

  李慕唐被這麼一吵,想到即將要迎來他人生的第一場外戰,心情便有些亢奮,難以入眠。

  他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是他二叔把自己的機會讓了出來,若不能立下大功,他也沒臉再見父親和二叔了。

  幸運的是,他這次被分配到薛仁貴大將軍的麾下,立功機會肯定是有的,就看他抓不抓得住。

  唯一令他不滿的是,他被分配到一個胡營。

  胡營是士兵們底下的叫法,代表胡裔數量很多的營帳,就說他這支中隊,除了中隊長熊大山是漢裔,其他人都是胡裔。

  這也是薛大將軍唯一的缺點,他對漢裔還是更加信任一些。

  據說薛大將軍帶兵時,每次衝鋒,都帶漢營在最前面衝鋒陷陣,胡裔則安排在後面或者兩翼,雖然輕鬆一些,卻也拿不到大功。

  不過,聽一些跟過薛仁貴的老兵講,薛大將軍每次戰鬥之後,就會挑選出那些作戰勇猛的士兵,挑選到漢營中,到時候就沒有胡漢之分了。

  李慕唐眼下只有一個目標,在下一場戰役中,奮勇殺敵,儘快轉到漢營之中。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時間悄然流逝,外面再次響起鼓聲。

  不會錯了,這次是卯時的集結鼓聲。

  眾軍士很快爬起身,穿戴整齊,在營外集結好,隨即在熊大山的帶領下,先歸入大隊,再匯入旅隊。

  一共一萬九千八百名軍士,在校場集結後,吃過早膳,便開始朝著日出的方向前行。

  因高句麗地形惡劣,先是遼澤阻路,接著又要面對如同屏障一樣的千山山脈,後勤運輸困難,騎兵也難以發揮。

  故而,薛仁貴這支兩萬人的軍隊,只有三千騎兵。

  唐軍有後勤運輸問題,高句麗卻沒有,他們戰馬也極多,最擅長的打法,就是龜縮在城中防守,等唐軍久攻不下,撤退時,城中騎兵盡出,打一個防守反擊。

  當然了,他們也只有對待唐軍時會這樣。

  面對靺鞨、室韋時,他們的具裝騎兵如狼似虎,主動尋求野戰,令遼東各部聞風喪膽。

  薛仁貴這三千騎兵,就是為了應對高句麗大軍的騎兵衝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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