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武皇后擺駕長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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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5章 武皇后擺駕長孫府

  次日一大清早,李敬玄便來到門下省辦公。

  他先特意找了個由頭,去禮部交接公事。

  結果剛來到禮部,便見裡面一片忙碌,還有兩名官員撞在了一起。

  後院的辦公房內,隱隱能聽到一陣響亮的斥罵聲。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一件小事,兩天都沒辦好,距離科舉可沒幾日了……」

  這聲音李敬玄很熟悉,是新上任的禮部侍郎,薛元超的聲音。

  李敬玄暗暗點頭,回到門下省繼續辦公。

  午時過後,他去朱雀門外的橫街用過午膳,又回門下省休息了一會。

  未時三刻,他來到長樂門外,向一名內侍通報,提出要見張多海。

  等了沒多久,張多海便過來了,朝李敬玄拱手笑道:「李侍郎,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武昭儀時期,兩人關係便不錯,皇帝巡狩期間,又促進了情誼,張多海對他很客氣。

  李敬玄低聲道:「張少監,我想拜見皇后殿下,您覺得方便嗎?」

  張多海眉頭一皺,想了想,道:「若是以前嘛,肯定不方便,不過……哎,罷了,我拼著受責,去幫你通報一聲便是。」

  李敬玄拱手道:「多謝。」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張多海便回來了,臉上帶著微笑。

  「李侍郎,您運氣不錯,皇后殿下今日心情不錯,宣你覲見呢。」

  李敬玄深吸一口氣,道了聲謝,穿過長樂門,跟著張多海朝立政殿而去。

  行至半途,遠處走來三名女子。

  其中兩名女子李敬玄都認識,一個是柳城郡夫人武順,一個是文水郡夫人武如意,兩女旁邊,還跟著一名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女。

  張多海笑嘻嘻的迎了過去,與三女說著閒話,李敬玄見了一禮後,便站在一旁候著。

  從張多海話語中,他才知道那美貌少女是武順的女兒,賀蘭敏柔。

  原本武順入宮,更喜歡帶兒子,最近這陣子,卻只帶女兒入宮。

  原來自賀蘭敏之衝撞武媚娘後,武媚娘下了旨意,將他禁足一年。

  武順為了緩和與妹妹的關係,便經常帶著賀蘭敏柔,又拉上武如意,入宮討好武媚娘。

  賀蘭敏柔年紀小,卻乖巧懂事,善於討人歡心。

  這一個多月來,武媚娘的氣終於順過來了,心情也轉好了,這才召見了李敬玄。

  不一會,張多海與三女寒暄完,帶著李敬玄繼續前行,很快來到立政殿外。

  通報之後,李敬玄被引入正殿。

  上次他來到立政殿拜見皇后,還是永徽六年的事。

  如今過了這麼久,再次來到立政殿,面見皇后,心中也充滿感慨。

  更令他驚異的是,這麼多年過去,武皇后的容貌,依然和當初一樣美麗,看不到半點衰老跡象。

  「臣李敬玄,拜見皇后殿下!」他沙啞著聲音,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武媚娘今日穿著一身紅色宮裙,頭上點著月形花鈿,狹長的鳳眉上,染了一層紫色眼影。

  她心情確實不錯,嘴角帶著微笑,抬手道:「起來吧。」

  李敬玄起身後,手舞足蹈,獻上一曲蹈舞禮。

  武媚娘與李治不同,對大臣獻舞持開放態度,笑吟吟的望著他跳完舞,微笑道:「有陣子沒見你了,一向可好?」

  李敬玄趕忙道:「臣一切安好。」

  武媚娘笑道:「聽說你最近添了個孫子,這個年紀就有孫子,你福氣不小啊。」

  李敬玄道:「全賴陛下和殿下鴻福。」

  武媚娘揮了揮手,命人賜了坐,與李敬玄閒話家常。

  李敬玄不敢冒然提起許敬宗的事,小心翼翼的回答著皇后的問話。

  過了半晌,武媚娘忽然嘆了口氣。

  「當初若非你們幾個支持吾,吾也未必能有今日,只可惜,如今也就你能和吾說說話了。」

  李敬玄見她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便道:「殿下,其實許公也一直盼著,能再來立政殿,拜見您一面。」

  武媚娘掃了他一眼,似乎聽出了什麼,揮了揮手,屏退了下人。

  待屋中只剩兩人後,武媚娘淡淡道:「許敬宗情況還好嗎?」

  李敬玄心中一驚,道:「殿下,您……」

  武媚娘抬手道:「不必驚慌,吾知道他是裝癲,陛下也知道,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吾替他求過情,陛下也並未忘記他的功勞。」

  「臣替許公多謝殿下!殿下,許公有封信讓我交給您。」李敬玄捧著一封信,跪在地上。

  武媚娘鳳眉微皺,過了片刻,終於站起身,來到李敬玄跟前,接過他手中的信,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她回到鳳榻上坐下,微笑道:「起來吧,你的能力吾很清楚,吾會向陛下舉薦你,希望你好好替陛下分憂,莫讓吾失望。」

  李敬玄行了一個叩首禮,慢慢站了起來。

  武媚娘低頭望著手中的信,感慨道:「許敬宗最後向吾提的要求,竟然是為你考慮,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要求嗎?」

  李敬玄聽到武皇后的問題,腦中一閃,不由又想起昨日許敬宗給他信時,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

  「敬玄,有件事我要拜託你。」

  「明日你把信交給皇后時,她可能會想起老夫當年幫她的那些事,向你詢問,老夫是否還有什麼念想。」

  「到時候,你就告訴皇后,老夫嘴上不說,心中卻非常掛念孫子,甚至寧願用自己一條老命,換他的命。」

  「皇后若是沒有問,那就沒希望了,你也不用再提了。」

  「另外,你絕不可主動提出此事,向皇后求情!否則她必定不悅,反而會壞事。切記切記!」

  李敬玄想到此處,抬頭看向武媚娘。

  只見她兀自望著手中信,臉上掛著緬懷之色,似乎沉浸在某段回憶之中。

  李敬玄深吸一口氣,道:「殿下,依臣觀之,許公雖沒說,可他心中實為掛念孫子許彥伯。」

  武媚娘抬頭問道:「許彥伯今年多少歲?」

  李敬玄道:「二十歲不到,還未及冠。」

  武媚娘輕輕道:「小小年紀,就被父親連累,倒也確實可憐。」

  李敬玄道:「這孩子聰明伶俐,又頗有忠義之心,不願憑門蔭入仕,說自己要像翁翁一樣,憑自家本事,科舉入仕,為國家效力,為陛下分憂!」

  武媚娘沉默了一會,擺手道:「吾乏了,你退下吧。」

  李敬玄下拜一禮,告退離開。

  武媚娘斜靠在榻上,單手支頤,心中卻犯了難。

  許昂刺殺李治,還差點導致她與李治生嫌隙,全家被緣坐,那沒什麼好說的,她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可許敬宗又不同了。

  當初許敬宗為了她冊封皇后的事,低聲下氣的前往長孫無忌府邸,代替她母親,挨了長孫無忌一頓臭罵。

  此事她一直記在心底。

  如今許敬宗落到這種下場,她也起了惻隱之心。

  許敬宗希望李敬玄接替禮部尚書的位置,這很容易。

  李敬玄本來就有能力,她想個法子,向皇帝舉薦一番,應該能成。

  可要救許彥伯就難了,這涉及到永徽律的權威。

  她很清楚李治對律法的看重,朝臣們肯定也會反對。

  許彥伯和許敬宗不同,對大唐沒有任何貢獻,根本找不到理由,能讓皇帝赦免他。

  武媚娘思索良久,依舊想不到好的法子,心情一下變得惡劣起來,眸中冷光閃動,朝張多海吩咐道:「擺駕,吾要出宮。」

  張多海早就注意到皇后脾氣變壞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您要去哪?臣好安排肅清街道。」

  武媚娘瞥了他一眼,道:「不必興師動眾,吾微服出巡,去長孫無忌的府邸。」

  ……

  水閣已經被清掃過了,池子裡的落葉也都被撈起,水面清澈而平靜,在微風下,蕩漾著絲絲波紋。

  于志寧聞著四周青草傳來的芬芳,將杯中琥珀色的酒一飲而盡,微笑道:「你這裡總算像個樣子了。」

  這裡是長孫無忌府邸的後院。

  當初長孫無忌被罰去守昭陵,他的幾位夫人和小妾,都被他打發去了洛陽老家。

  長孫無忌重獲自由後,獨居府邸,偌大一座府邸,只有兩三個老僕,整座宅子顯得非常破敗。

  長孫無忌故意如此,就是希望他的對頭看到他如今的現狀,能夠放他一馬。

  只可惜,皇帝離京後,一波又一波的刺殺,讓他明白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他原本就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既然示弱無用,索性恢復原來應有的生活。

  長孫詮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穩定,蕭嗣業這個對大唐不安定的隱患,也被消除。

  所以,長孫無忌心中的牽掛越來越少,也沒什麼可以顧忌的。

  再過一兩年,等長孫詮更加成熟穩重,他便會向皇帝請旨,主動前往昭陵,一邊繼續著書,一邊替太宗守靈。

  長孫無忌瞥了于志寧一眼,道:「你拜託的事,我已幫你完成,於兄今日來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于志寧感嘆道:「如今朝中的老傢伙沒剩幾個,你我說話的機會也不多了。也許過個一兩年,你我就有一人不在,想喝酒都不成咯。」

  長孫無忌也不由感慨一聲:「歲月不饒人,光陰最是無情。」

  于志寧笑道:「蕭嗣業的事,真多虧你了,不然老夫死後,都沒法子向老崔交代了。」

  長孫無忌瞥了他一眼,道:「盡說些虛的,你說感謝我,也不見你帶一件禮物來。」

  于志寧哈哈一笑,道:「你要什麼沒有?不過嘛,老夫可以答應你,以後無論誰與你為難,老夫一定幫你周旋到底!」

  長孫無忌道:「若是皇后殿下要與我為難呢?」

  于志寧微笑道:「那老夫也一定站你這邊,幫你跟她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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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這時,一名長孫府的家僕飛奔而來,臉色慘白,朝長孫無忌道:「阿郎,皇后殿下來了。」

  長孫無忌和于志寧聽到後,都愣住了。

  于志寧用手點了點長孫無忌,眯著眼笑道:「怎麼,信不過我,還用這種辦法來試探我?」

  長孫無忌臉色蒼白,懶得跟他多解釋,只朝那家僕問:「皇后一個人來的,還是有聖人陪同?」

  家僕道:「一個人來的,已經入府了。」

  于志寧臉色陡變,這才知道是來真的,霍然起身,朝長孫無忌說了句:「老夫先走了。」朝長孫府後門急步而去。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道:「這老貨,剛說的話就不認帳!」

  于志寧只當沒聽到,腳步卻更快了。

  那家僕忽然道:「於公,皇后殿下是從後門方向過來的。」

  于志寧差點一個趔趄,急忙轉身,朝著大門方向快步而行,動作之矯健,宛若少年。

  長孫無忌瞪了那家僕一眼,那家僕吐了吐舌頭。

  卻說于志寧一路飛奔,轉過一處假山時,差點與一人撞到,抬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只見前方幾名內侍宮人們,簇擁著一名身材高挑的華服美婦,不是武皇后是誰?

  于志寧趕忙拱手,陪笑道:「老臣拜見皇后殿下。」

  武媚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於公啊,常聽人說,您與國舅近來關係密切,看來並非虛言。」

  于志寧急忙擺手,笑道:「皇后殿下莫要誤會,老夫平日極少來拜訪長孫國舅,完全是碰巧,碰巧。」

  武媚娘道:「吾找國舅有事,就少陪了。」朝他點了點頭,邁步離去。

  于志寧依然保持彎腰拱手的姿勢,過了好半晌,才抬起頭,見武皇后已經走遠,方才轉身飛快而去。

  武媚娘走在最前面,一路急行,對長孫府的道路似乎非常熟悉。

  不一會,她便來到水閣旁邊。

  長孫無忌早已垂首立在湖岸旁邊,見武皇后來了,行了一個叩首禮。

  「草民長孫無忌,拜見皇后殿下。」

  武媚娘俯視了他片刻,隨即朝張多海訓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扶國舅起來。」

  張多海趕忙過去,把長孫無忌扶了起來。

  武媚娘朝他微微屈身,道:「媚娘見過國舅。」

  長孫無忌彎腰四十五度,拱手道:「草民不敢受皇后殿下大禮。」

  武媚娘道:「無論您有沒有官爵在身,始終是陛下的元舅,不必如此拘禮。」

  長孫無忌應了一聲,將武媚娘請到水閣旁坐下。

  武媚娘抬手道:「國舅也坐吧。」

  長孫無忌應了聲是,坐了下來。

  雖然他禮儀上很謙卑,態度上卻不卑不吭,武媚娘凝視著他時,他也與武媚娘對視著。

  兩人此刻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們都曾無數次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然而這般坐下來,單獨交談,卻還是第一次。

  武媚娘鳳眸有如實質般,凝望著長孫無忌。

  「當年為了獲得國舅支持,吾拜託母親帶著禮物,找上國舅,卻被您毫不留情面的拒絕了。許敬宗還為此受了您一頓罵,國舅可還記得?」

  長孫無忌沉默了一會,道:「從不敢忘。」

  武媚娘淡淡一笑,道:「那可巧了,此事吾也從不敢忘。事到如今,國舅可曾後悔?」

  長孫無忌沉默良久,低聲道:「皇后殿下,當年之事,是老夫的過錯,還請您高抬貴手。」

  人有牽掛,便會形成軟肋。

  縱然是長孫無忌這樣的人,為了家族,也只有低下頭顱。

  武媚娘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很快又收斂下來,道:「許敬宗當年那一頓罵是替吾挨的,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國舅作何感想?」

  長孫無忌心中一動,武皇后這樣的人,不會隨意開口,然而她兩句話中都提到了許敬宗。

  長孫無忌隱約感覺到,她這次過來找自己,似與許敬宗有關。

  「許尚書志慮忠純之人,卻為子孫所累,實為可惜。」他低聲道。

  武媚娘低嘆道:「他對吾有恩,如今卻因不孝之子,禍及全族,吾有心幫他,卻也無能為力。國舅能體會吾的心情嗎?」

  長孫無忌遲疑道:「草民聽說,陛下已經下了恩旨,赦免許尚書。」

  武媚娘道:「可他的孫子卻被判處死刑。許敬宗只這一個孫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怕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長孫無忌嘆道:「許彥伯是許昂之子,又並未入仕,對國家毫無貢獻,按照永徽律,恐難以脫罪!」

  武媚娘掃了他一眼,道:「可永徽律是你編的,國舅大才,想來總有辦法的。」

  長孫無忌苦笑道:「此事草民也無能為力。」

  武媚娘側頭望著湖面,淡淡道:「國舅既然對當年無禮於許敬宗之事,心有悔意,就該有所表示才是。如此,這件往事,亦可善了。」

  這句話中的威脅之意,極為濃烈。

  倘若長孫無忌不幫許敬宗,那麼當年之事,武皇后定會報復回來。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長孫無忌若能幫忙,武皇后便能揭過當年之事。

  這對長孫一族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想到此處,長孫無忌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武媚娘靜靜坐在一旁,凝望著湖面,並不打擾他。

  兩人這一座,竟長達半個多時辰。

  良久之後,長孫無忌眼中閃過一道光彩,拱手道:「皇后殿下,草民想到一個辦法,也許能保住許彥伯性命。只是,並無十足把握。」

  武媚娘微笑道:「不愧是國舅,只要你盡力而為,吾便承你的情。」

  長孫無忌目光,正要開口,一名內侍忽然從遠處奔來,朝武媚娘道:「殿下,陛下來了。」

  武媚娘愣了一下,側頭看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急忙道:「皇后殿下,此事與我無關。」

  武媚娘審視片刻,微笑道:「那就是于志寧把陛下請過來了,想不到他竟如此關心國舅。」

  長孫無忌也暗暗感嘆,想不到于志寧平日膽小怕事,這次竟如此仗義。

  武媚娘淡淡道:「陛下既然來了,看來是談不成了。明日你讓駙馬入宮,將此事與我細說吧。」

  長孫無忌答應一聲。

  兩人出了水閣,順著長廊來到岸邊侯駕。

  等了不一會,便見李治大步而來,身後除了王伏勝外,果然跟著于志寧。

  長孫無忌和武媚娘一起見禮,

  長孫無忌行跪拜禮,武皇后行斂衽禮。

  李治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抬手道:「皇后和國舅都不必多禮,起來吧。」

  兩人起身後,李治問道:「皇后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找國舅?」

  武媚娘微笑道:「陛下不是一直希望妾身與國舅好好相處嗎?妾身特意來拜訪國舅,陛下又不歡喜了?」

  李治笑道:「怎麼會呢,朕正是高興,才過來瞧瞧。」

  四人當即坐在水閣暢談。

  李治仔細觀察武媚娘和長孫無忌,發覺兩人間並無敵意,言談甚歡,這才放了心。

  閒談片刻,天色已晚,李治便帶著武媚娘離開長孫府,朝皇宮返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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