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當官不能沒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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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 當官不能沒權

  次日一大清早,李治便帶著皇子公主們一起前往溫泉宮。

  李治泡溫泉的時間,是嚴格把控的,故而來到九龍湯後,並未下水,而是坐在置衣室內。

  皇子們麻溜的脫下衣服後,都很快去池子裡玩耍起來了,只有李忠沒有去。

  他遲疑了一下,朝李治走了過來,在李治旁邊坐下。

  李治警了他一眼,道:「忠兒,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李忠兩隻手捏在一起,低著腦袋,小聲道:「其實孩兒一直都有些話,想要跟父親說,卻又不太敢講。」

  李治笑道:「今日怎麼敢講了?」

  李忠抬頭看了李治一眼,兩手緊握,道:「孩兒想到以後很少再能見到父親,所以才決定和父親說的。」

  李治道:「你不會是不想去就蕃吧?」

  李忠急忙搖頭,道:「孩兒身為大唐皇子,既享受富貴,便要承擔守土江山的責任,怎敢不去?」

  李治道:「那你想說什麼?」

  李忠低著頭,道:「孩兒不太明白,父親為何又重新起用長孫舅公,他當初把持朝政,甚至讓父親受制,父親為何要把他放出昭陵。」

  李治沉默了一會,道:「這中間發生了很多事,簡單來說,他雖犯下大錯,

  但父親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李忠道:「可他背後是世家力量,父親又啟用他的話,不是會讓世家勢力,

  再次抬頭嗎?」

  李治側頭凝視著李忠,忽然之間,有種奇妙的感覺。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對李治來說,他第一眼見到李忠,便是瞧見他偷偷去看望生母。

  李治正是被他的孝心打動,才保護了他們母子,在他印象中,李忠一直都還是個孩子。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他竟然都能跟自己討論朝政了。

  李治凝思了一會,緩緩道:「總體來說,朕對他確有幾分舊情,也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故而放他出來。」

  「不過我不會再用他,就算需要用他時,我也不會親自去見他。這個答覆你滿意嗎?」

  李忠見父親耐心向自己解釋,忙點了點頭,道:「孩兒明白了。」

  李治反問道:「你為何突然關心起他的事?」

  李忠低聲道:「孩兒只是擔心,父親重新啟用長孫舅公的話,吉弟會不好想。」

  李治愣了一下,不由暗自感嘆。

  在用長孫無忌的時候,他確實沒有考慮過李吉的想法,也不知這孩子怎麼想的。

  「吉兒曾跟你提過此事嗎?」他問。

  李忠忙道:「他並未因此抱怨過,只是孩兒擔心他。」

  李治見李忠懂得替朋友擔心,可見確實長大了。

  他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忠兒,父親有件事想讓你幫我辦。」

  李忠喜道:「父親請吩咐。」

  李治緩緩道:「你到了萊州,幫朕觀察一下地方民生,尤其是田制改革和稅制改革的效果,然後將情況奏報給朕!」

  李忠肅然道:「孩兒領旨!」

  李治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快去泡溫泉吧。」

  溫泉一直泡到中午,皇子們一個個泡到滿臉通紅,才終於出來了。

  父子一起在溫泉宮用過午膳後,坐著馬車朝長安返回。

  李治回到甘露殿後,命人取來輿圖,盯著大唐十道圖看了一會,隨後朝王伏勝道:「去把孫公請來一趟。」

  王伏勝應諾一聲,出了殿門,朝一名內侍吩咐了。

  那內侍領了命,一路來到尚藥局,傳達皇帝旨意,不料孫思邈並不在尚藥局。

  內侍問起孫思邈去處,孟十一說道:「我師傅剛剛離宮,我這就去找他回來。」

  說完急匆匆離了宮,並未朝孫府方向去,而是朝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地牢內,孫思邈站在牢門之外,望著牢內的巢叔謀,長嘆一口氣。

  當年隋朝大業元年,隋殤帝楊廣下令開鑿渠道,貫通之前王朝留下的渠道,

  使得南北貫通,溝通五大水系。

  此事雖利於千秋,但於當時的百姓,卻是一場劫難。

  數百萬民力被徵調,大量役丁死在河堤,運送戶體的馬車絡繹不絕。

  當時總管運河的工部尚書宇文愷得了急症,孫思邈便想借看病機會,勸說宇文愷,向皇帝進言,體恤民力。

  結果孫思邈見到宇文愷時,他已被治好,治好宇文愷的正是巢元方,

  孫思邈也是因那次機會,與巢元方相識。

  兩人一見如故,相互交流醫術藥理。

  巢元方和孫思邈一樣,對運河中死去的百姓表示同情,也試著勸諫過皇帝。

  只可惜連朝中大臣都勸不動,他更無能為力。

  兩人雖只見過一面,但孫思邈對巢元方極為尊敬,後來巢元方主持編撰的《諸病源候論》,他也是拜讀數遍。

  此刻見到巢元方之子落到如此下場,心中晞噓不已。

  「巢御醫,事已至此,老夫也救你不得。」孫思道。

  巢叔謀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也沒想過能脫罪。」

  「那你為何提出要見老夫?」孫思邈問。

  巢叔謀道:「蔣王把我關了十幾年,這也讓我能夠心無旁警的研究醫理,這些年來,頗有所得,希望能流傳後世,造福後輩。」

  孫思邈愜了,道:「你既有此心,為何還要做下那種事?」

  巢叔謀緩緩道:「人在世上,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家父曾受過陰世師恩德,故而我入尚藥局後,有意向陰妃報恩,不知不覺間,捲入後宮爭鬥,再想脫身,已是不能。」

  孫思邈微微側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巢叔謀道:「我這些年研究的心得,都放在蔣王那座靈園地牢中,孫公盡可拿去。」

  孫思邈拱手道:「孫某一定拜讀。」

  離開地牢時,忽見孟十一快步奔來,朝他說道:「師傅,陛下傳旨,召您入宮覲見。」

  孫思邈點點頭,將去靈園取巢叔謀醫典的事交給了徒弟,隨即坐著馬車朝皇宮返回。

  來到甘露殿,通傳之後,被帶入寢殿。

  李治還在研究地圖,見孫思邈進來,朝他擺了擺手,道:「孫公不必多禮,

  請坐下說話吧。」

  待孫思邈落座後,李治朝孫思邈道:「朕已想好了,六月便離京巡狩,所以想與孫公討論一下,到時去哪些地方為好。」

  王伏勝聽了此話,急忙將宮中之人屏退。

  雖然這些人都是皇帝身邊心腹,但出巡事大,關乎皇帝安危,絕不能有任何泄露。

  他屏退其他人後,自己也出了寢殿,守在門外。

  孫思邈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微笑道:「陛下只要離京,換一種生活方式,轉換心情,再用藥膳進補,便能達到治療效果,不必特意去什麼地方。」

  李治欣然道:「如此說來,朕想去哪裡都可以了。」

  孫思笑道:「正是如此。」

  其實在李治內心深處,也想親眼瞧一瞧大唐的秀麗山河,借著這次治療之名,正好可以完成心愿。

  他最想去的地方是河北,那裡是他重點施政的地方,自己改革的政策是否落實到地方,他很想親眼瞧一瞧。

  接下來是江南,他本就是南人,也想瞧一瞧在這個時期,故鄉是什麼樣子。

  想到即將出行,一直沉甸甸壓在心頭的諸多瑣事,突然間不翼而飛,讓他感受到渾身輕快。

  接下來要考慮的是隨行之人。

  皇帝出巡,不可能只帶上兩三個人,簡簡單單就微服私訪。

  李世民之前因遼東之戰,離開長安時,便將大半個朝廷都帶在身邊。

  唐高宗之前也有出巡,去的地方雖不遠,但也帶上了大量官員。

  這是無法避免的,皇帝若太過游離於政權之外,權威就會下降,最終有被架空的可能。

  不過人也不能帶的太多,否則就變得和楊廣一樣,給地方造成巨大的負擔。

  故而出巡時的隨行人選,需得仔細斟酌。

  薛仁貴是必須帶著的,李治讓他留在長安,組建羽林衛,就是想讓他隨駕保護。

  李、尉遲恭和程知節則不能帶,一來他們年紀太大,隨駕奔波的話,容易得病。

  二來,有這三位老臣坐鎮長安,便相當於長安城的三根支柱,不會生亂,李治在外也能放心。

  當李治琢磨著出宮人選時,長安城內的大臣們,也都在考慮著同樣的事。

  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大臣們有大臣們的想法。

  他們的想法非常一致,都希望能夠伴駕同行,也都在為此事暗暗籌謀。

  李義府便是其中最積極的一人。

  這日下衙後,他在書房裡來回了一陣步,推開門,朝門外家僕道:「去一趟張府,把張舍人請過來一趟。」

  半個時辰後,張柬之來到李府。

  李義府命人奉了茶,茶畢,張柬之問起李義府請自己過來的目的。

  李義府放下茶杯,道:「柬之,兩年前,陛下因頭疾之故,定下離京巡狩之事,眼瞧著時間快到了,你我也該謀劃一二了。」

  張柬之道:「您說的謀劃是—」」

  李義府掃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想辦法隨駕出行。」

  張柬之陷入了沉默。

  李義府緩緩道:「我是宰相,需要總理中樞,隨陛下離京的希望不大,但你不同,中書省六個舍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由你跟在陛下身邊,負責將陛下的旨意傳達中書,再合適不過。」

  張柬之低聲道:「李公,在下以為,無論跟隨在陛下身邊,還是留在中書省,皆是為國效力,何必去浪費精力,謀劃此事呢?」

  李義府搖了搖頭,道:「不對,這不一樣。」

  張柬之愣道:「何處不一樣?」

  李義府端起茶杯,緩緩道:「柬之,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官,都喜歡留在長安嗎?」

  張柬之想了想,道:「因為長安廟堂是天下中心,所有政策,皆出自長安,

  要想有所作為,待在長安便是最好的選擇!」

  李義府道:「你錯了,官員們都喜歡待在長安,只有一個原因,因為長安距離聖人最近。」

  張柬之證了愜,沒有做聲。

  李義府接著道:「一個官員,無論他有多麼強的能力,為國家出了多少力,

  為百姓做了多少事,只要聖人看不見,就等於沒做。」

  張柬之皺了皺眉,道:「不是還有考評嗎?」

  李義府看了他一眼,道:「考評其實並沒有太大作用。陛下也是人,也有親疏之念,常在他身邊的人,他就會親近重用。」

  「那些陛下沒見過的人,縱然能力強,考評好,又有什麼用?陛下內心深處,並不會輕易信任他們。只需有人在陛下面前說他們兩句壞話,陛下印象就會變差。他們做的事,就都白做了。」

  張柬之道:「只要能為民做些實事,下官就心滿意足,並不會覺得白做。」

  李義府搖了搖頭,道:「你這樣想,就更錯了。」

  張柬之不解道:「為何?」

  李義府凝視著他,道:「柬之,當官不能沒有權,否則你的那些志向抱負,

  就永遠沒有施展的地方。」

  「我知道你精明強幹,志向高遠,可你若永遠只是一個中書舍人,那就會和劉仁軌一樣,蹉跎歲月,虛度光陰。」

  「那劉仁軌是運道好,剛好撞到陛下需要用人,才得到施展機會,你難道也想像他一樣,將命運交給上天決定嗎?」

  張柬之心中一震,靜靜凝思良久後,朝李義府拱手道:「多謝李公指點,柬之明白了。」

  李義府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朝堂絕非善地,你不爭,就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張柬之道:「是。

  3

  李義府站起身,緩緩走了幾步,道:「最近鴻臚寺出了一件事,六詔國中的北詔與南詔,起了衝突,只怕不久兩家就要打起來。」

  張柬之問道:「因何起衝突?」

  李義府道:「原本六詔之首,都是北邊的浪穹詔,也就是北詔。後來攻打吐蕃時,南詔立下大功,便與北詔爭奪詔首,鬧到了交州都督府。」

  「交州都督上奏,認為南詔在吐蕃之戰中功勞更大,提議將南詔國主細奴邏普升為交州副都督,如此一來,北詔自不敢與南詔相爭。」

  張柬之道:「這個提議很好啊,陛下沒有採納嗎?」

  李義府嘆道:「不知陛下作何考慮,沒有同意此事。於是南詔和北詔之間的爭執,便沒能平息。這次兩詔來朝,相互間便多次在鴻臚寺起衝突。」

  張柬之道:「陛下知道此事嗎?」

  李義府道:「暫時壓住了,還未稟告陛下,不過兩國使節都沒走,鬧著要見陛下,遲早還是要上報。」

  張柬之若有所思道:「您是想讓我去處置此事?」

  李義府微笑道:「不錯,眼下這個時節,只要你能做出一兩件事來,讓陛下印象深刻,陛下出巡時,便會優先考慮你。」

  張柬之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拱手道:「柬之多謝李公栽培。」

  次日一大清早,李義府將鴻臚寺卿戴至德喊了過去。

  兩人一番商議後,戴至德同意讓張柬之調解兩詔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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