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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雨回首,有些驚喜:“楚姑娘?”原來她還是會說話的。
楚泉眉目不動,視線虛無地盯著地上的白燭,聲音依舊冷漠:“我不姓楚。”
謝時雨愣了大概有五秒鐘,然後問:“那姑娘的姓氏是……?”
“忘了。”
好吧,這兄妹倆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難以交流。
不過似乎只有提到楚源時,楚泉才會有所反應。謝時雨想了想,道:“我是你哥哥的大夫,他很擔心你,希望我來給你治眼睛。還說,等他腿好了,就要來看你。”
楚泉終於動了,她垂著眸,長睫輕顫,聲音卻很平靜,只說了兩個字:“出去。”
……
坐在回城的馬車上,謝時雨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楚泉會是那樣的態度。楚源時時刻刻惦記著她,甚至不惜將她身上的“瑤草牽機”也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可楚泉看起來,冷若冰霜,提及她的兄長,仿佛含了殺氣。
她忍不住問沈恪:“他們兄妹間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沈恪定定看著她:“現在你該明白了,不是我不允他們兄妹相見,而是楚泉,根本不願意看到楚源。”他頓了頓,眸光浮動:“她恨不得殺了他。”
轆轆的車輪聲滾滾前行,車廂內的空氣卻隨著沈恪淡淡的聲音凝固起來。
謝時雨怔忪了下,心念一轉,聽見自己試探的輕問。
“發生了什麼?”
沈恪唇角微揚,雖是在笑,表情卻冷冽如雪,含糊了一點意味不明的悵然。
“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第52章
十年前,十二月初七,大雪。
整個連尹城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向熱鬧繁華的長安街上看不到一個行人,街市上冷冷清清,一片雪白的寂靜。
十丈之外,一輛菱錦為幔的馬車卻快速奔馳在蒼茫大雪裡,車輪轆轆地碾過雪地,留下兩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從被風吹開的車簾里望去,一個小女孩緊閉著眼睛,臉上布滿著不正常的潮紅,雪花飄落在她的細長的眉毛上,頃刻間化作了水汽,蒸騰而去。
馬車十分顛簸,尤其在難行的雪地里,一下比一下搖晃。小女孩喘著粗氣,纖細的身子隨著車馬顛簸,劇烈地撞上車廂堅實的內壁,很快就暈了過去。
馬車一路急行,終於停在長安街的一處大宅邸前,宅子上懸掛著金色的匾額,上書兩個大字,楚府。
小女孩被車夫一把抱起,慌慌張張地送進了府內。
庭院裡堆著雪人的男孩見了,驚訝地小跑了過來。
“白叔,這孩子是誰?”
“少爺,快幫白叔去喊大夫,她快不行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小女孩躺在楚府柔軟的大床里,慢慢睜開了眼睛。黑寶石一般的瞳孔里閃過少許迷茫:“……你是誰?”
被叫做白叔的男子微微一怔,眼中划過訝色:“你不記得我了嗎?”
小女孩咬著唇,搖了搖頭。
白叔沉默半晌,摸了摸她的頭:“我是你的叔叔,這裡是楚府,是你的家。”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床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那你就是我的妹妹啦?”
唇紅齒白,穿著一身厚厚棉服,帶著滑稽的虎頭絨帽的小男孩笑眯眯地看著她。
白叔頓了頓,眸光掃向小男孩的笑臉:“沒錯,她是少爺的妹妹,叫……楚泉。”
從此,楚府里便多了一位生的漂亮卻不苟言笑的小姐。
……
“楚泉不是楚源的親妹妹?”謝時雨聽了,驚訝開口。
沈恪不疾不徐地道:“楚泉是被白叔,也就是楚府的管家,從外面抱回來的孩子。或許是高燒燒壞了腦子,楚泉八歲那年來到楚府,將過去的那八年人生都忘記了,她以為自己就是楚府的小姐,楚源的親妹妹。”
作為楚源的妹妹,楚泉開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習武。身為殺手家族的一份子,她必須學會殺人。
而楚泉的老師,正是比她大兩歲的哥哥,楚源。
第一次練劍,楚泉就展現出了非凡的才能。在楚源驢頭不對馬嘴的亂講了一通後,楚泉提起那把比她個子還高的木劍,無師自通地挑翻了楚源手中的劍。
楚源愣愣看著雪地里的劍,傻傻笑道:“妹妹你真厲害。”
楚泉將劍撿起來,小心翼翼放在楚源的手上,說:“一般厲害。”
到了楚泉十歲那年,楚源已經不是她的對手。即便如此,楚源還是將她當成那個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在楚府其他大孩子欺負她的時候挺身而出,擋在她的面前,以自己脆弱的小身板護住楚泉,挨了許多頓打。
十二歲的楚源就抱著楚泉,一邊挨打,一邊齜牙咧嘴地同她說話:“妹妹別怕,哥哥保護你。”
楚泉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他,小小聲問:“你疼嗎?”
楚源扯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不疼,一點都不。”
楚泉縮在哥哥的懷裡,將那些打他的孩子一個一個記了下來,第二天提著一柄木劍,上門將他們暴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