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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衣笑著點頭,雖不敢勞煩她,但此刻不答應,謝姑娘恐怕心裡會很過意不去。
“那我們什麼時候入宮?”謝時雨已經在想,該如何向楚源道歉了。
琴衣總是笑得矜持得體,她指了指謝時雨身後,道:“今日不是我帶姑娘入宮,而是世子殿下。”
謝時雨回頭,一襲墨衣的沈恪不知道已經佇立多久了。
……
馬車上,謝時雨望著窗牖外似曾相識的街景,有些疑惑:“這不是去王宮的路吧?”昨日她出城去亂葬崗,似乎經過這裡。
沈恪懶懶地抬眸:“難為你還記得路。”話里又是戲謔。
謝時雨心如明鏡,昨夜既尷尬又曖昧的氛圍下,兩人都有些說不清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她還擔心,今日見面會不會難以交流,沒想到沈恪還是以平常心待她,隨意的,戲謔的,卻讓她感到安心,他二人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相處模式。
沈恪注視著她的臉,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見楚泉嗎?今日正好有空,就帶你去見她。”
謝時雨一怔,原來楚泉不在連尹城裡。
“楚源那裡怎麼辦?”
“你師兄這幾日都會待在宮裡。”他淡淡答道。
玄漸一個人,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若是楚泉也在王宮裡就好了,省的來回跑動。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浮上心頭,他們兄妹倆為什麼沒有在一起,看楚源的樣子,明明很想見到他的妹妹。
她不自覺地將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沈恪的目光淡淡流轉一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漸漸向郊外駛去,窗牖外的景色變得幽靜,翠竹如雲,松柏林立,少了些人跡,卻多了鳥語花香。謝時雨暗道,這樣的環境倒是很適合修養身體,比起王宮奢華綺麗的霜雲殿,楚源更適合生活在這裡。或許他浮躁的心境也能改善。
馬車停靠在一座幽靜清雅的宅院外,屋舍儼然,土地平闊,三兩棵煙樹,門口還有一條流淌著的清溪,頗有些南方小橋流水的雅致。
穿過四角亭,再走過一座不高的石橋,來到了一間屋子外。楚泉應該就住在裡面。
叩了叩門扉,無人應答。謝時雨以眼神相詢,該不會是出門了吧。
沈恪背對著屋外煙樹稍稍思索一下,眼中划過瞭然。他擋在謝時雨身前,淡淡道:“一會兒閉上眼睛。”
手下一動,屋門被他推開,謝時雨即便是閉著眼,也感覺到有光暈划過她的眼瞼。
然後就是安靜,詭異的安靜。
因為閉著眼睛,她的其他感官變得無比靈敏,清晰的感覺到身邊沈恪身上傳來的淡淡冷香,清晰的感覺到腳下踩著的微微凸起的地磚,除此之外,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直到沈恪的聲音傳來:“睜開眼睛吧。”
眼瞼一動,她睜開眼睛,雖然早有準備,她還是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怔住了。
到處都是亮光,桌上擺著的刻有朱雀紋路的青銅圓燈,床頭懸掛的夜明珠,屋頂上垂著流蘇的玉石燈,以及滿地的,無處不在的白燭。
蘭膏明燭,華鐙錯些。這場景卻有些熟悉,她一下子想起霜雲殿內,那個暴躁易怒的男子。
窗戶四周大概圍著遮光的幕布,使得外面的陽光一絲一毫也照不進來,所以屋內的燈光更加明亮,明亮到刺眼。
謝時雨看見那個坐在煌煌華燈中央的女子,纖眉細眼,墨發青衣,卻面若冰雪,不苟言笑,看上去像尊冰做的雕像。哪怕有人進來,她的目光也紋絲不動,安靜的坐在那裡,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這就是楚泉,一個冷到骨子裡的美人。
“楚姑娘,我是黃泉谷謝時雨,冒昧來訪,希望能看一下你身上的傷勢。”謝時雨放柔了聲音。
楚泉冷著眉眼,不作聲。
謝時雨又試探地喚了一聲:“楚姑娘?”該不是不會說話吧,她記得楚泉的資料上,沒有這一項的。
沈恪淡淡道:“她不會回你的。”
什麼意思。
“人你已經看到了,咱們可以回去了吧。”沈恪轉身就要走。
謝時雨躊躇道:“我想替她診下脈。”主要是她想知道,楚泉的身上還有沒有“瑤草牽機”的餘毒。
沈恪沉吟一下,道:“我在外面等你。”
屋中只剩下她們兩個人。謝時雨想了想,走到楚泉的身邊蹲下:“冒犯了。”一邊伸手搭上她的脈。
離得近了,謝時雨發現楚泉的右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翳。
脈象平和,浮而稍緩,除去輕微的氣虛,似乎沒有什麼大的毛病。
“楚姑娘沒什麼大問題,我替你開個補氣的方子,一日喝三次即可。”寫完方子後,謝時雨才發現,這方子她也替楚源開過。兄妹倆倒是很有緣分。
至於她的眼睛……
謝時雨再次回到楚泉身邊,伸手在她右眼前揮了揮,再次嘗試交流:“楚姑娘的右眼能感覺到光嗎?”
毫無反應。
謝時雨嘆了口氣:“那我改日再來,先回宮裡去看看你哥哥。”
她收拾好紙筆,正要出門,身後卻傳來冷冷的一聲:“他還沒死嗎?”這聲音仿似含了冰渣,大熱天裡,生生帶來如墜冰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