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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又陵待他說完,當即欠身道,“臣多謝王爺想著,但眼下臣並無調職之意,還望王爺恕罪。”

  佑堂頜首笑道,“我便知道你就是這話,不過是不死心非要親耳聽上一聽。罷了,你適才說的詞兒我可聽清楚了——眼下。那便是日後還有戲?”見謝又陵面露一絲無奈,佑堂旋即接著道,“你雖是誆我,好賴還說了個活話。我知道,你即便要走,也要等著楊慕身子大安了,才肯放心。是與不是?”

  謝又陵只覺得佑堂今日好似話裡有話,句句都像是在提醒自己過於擔心楊慕一般,他有些不悅道,“正是,臣對都尉的心思,王爺一早就知道,臣也無謂遮掩。”

  “可他若不好呢?”佑堂跟著問道,“難不成你還為他……殉情不成?我便是看不過眼,非要提醒你一句,楊慕的病,只要他在這府里一日——怕是難好。”

  謝又陵神情一震,道,“王爺這話什麼意思?”佑堂笑得頗有幾分意味深長,“你這麼伶俐的一個人,豈會不懂我的意思。他的病因何而起,不但你心裡清楚,小瑛清楚,楊慕自己更是一清二楚,他不過是借著這病勢逃遁罷了。你既一心想著他,就沒替他打算過麼?”

  謝又陵聽他語氣輕佻,便有了幾分惱意,蹙眉良久,方冷冷道,“王爺有話不妨明說,何必遮遮掩掩,欲說還休。”

  佑堂不以為忤,只含笑盯了他看,一壁緩緩言道,“你有你的急,無妨,我也有我的急。趕巧咱們各自的急眼下有了一個解決的法子,端看你敢不敢做了。我說出來,你願意,咱們就算一拍即合,若是不願,我也決不勉強,只當我沒說過。”他頓得一頓,好整以暇地飲了杯中清茶,又一字一句道,“這府里的一對鴛鴦,今生是註定白不了頭的,所謂天命不佑,我也不消細說。只這一對偏又狠不下心分離,一個病得七死八活,一個急得萬念俱灰,這般下去是什麼了局也並不難猜。他們既糾纏難捨,須得要一個明白人從旁助力才行。這人,合該是你謝長史。”

  謝又陵心頭砰砰亂跳,奮力穩住心神,沉聲道,“王爺覺得臣該如何助他們才好?”

  佑堂道,“順天命而為——天心不佑駙馬。之所以至今未有旨意,一則是為這般文火慢烤既磨人又煎熬,尋常人未必經受得住;二則卻是師出無名。若有人能洞察天心,尋一個不得不廢黜駙馬的由頭,其後一道旨意,自可了卻這對苦命鴛鴦今生夙緣。屆時興許那瀕死的尚有一線生機,那行將枯槁的也能再度逢春,此舉是先置之死地,但終歸還是求生,你且細細思量,是不是這個道理。”

  謝又陵果真凝眉思索了一番,便覺得心下生寒,冷笑道,“王爺想要臣去構陷都尉?這法子縱奏效,臣也不屑為之,何況如何拿捏這罪名分寸,如何窺得天心尚肯留都尉性命,臣卻無萬一的把握。這等險局,臣不敢涉獵。”

  佑堂聽他說得決絕,也只一笑道,“你是顧念太深,所以不敢犯險,卻愈發當局者迷了。咱們不妨說些明話,皇上若要殺楊慕,早在楊潛下獄問罪之時便殺了,他這樣一個人雖對朝廷不算有功,為官數載亦不算有過,留著他自有皇上的考量。可惜有他這樣一個人在,便令皇上時不時的想起咸平朝受楊潛轄制的舊事,再加上總有不開眼的人隔三差五提醒皇上——楊潛素有功績不該全盤否定。這還不夠皇上窩火的?不拿他撒氣可又如何出氣?如此下去,你那位清俊飄逸與世無爭的駙馬爺又有多少氣力承受天子之怨,天子之恨。若不肯想法子救他,我瞧著他也只剩下鬱鬱而終這一條路了。”

  謝又陵被那四個字激得眉心狂跳,一股涼氣自下而上直衝頂門,盯了腳下地面半日,卻無一言以應答。

  佑堂將腹內欲訴之話傾盡,便不急不緩品著那上用團茶,一面暗暗打量謝又陵的面色,見他忽而驚疑,忽而躊躇,似有不忍,似有不舍,知道他一時心意難定,索性微微笑道,“這事說來容易,行時卻須謹慎周全,咱們終是求生,並非求死。我今日不過點明利害關係,你有的是時日思量,待你決定了咱們再謀劃亦不遲。”

  謝又陵淡淡頜首,眼中閃過一線帶著寒意的精光,轉顧佑堂,道,“王爺提點苦心,臣悉數知曉,亦想請問王爺,事成之後,臣應當如何自處,王爺又打算將臣置於何地?”

  佑堂挑眉沉吟了片刻,忽然訕訕笑道,“這話問在點子上了。說什麼為著小瑛福祉、楊慕性命卻也都是虛的,我雖不是正人君子,也不至行些齷齪小人行徑,如今想出這趁人之危的法子,雖令人不齒,可也足見我的一顆誠心。”他端容注目謝又陵,道,“還是方才那話,你若應允了,往後自然在小瑛跟前待不下去,我那裡卻永遠為你敞開一道門,你隨時想來便來,想走我也絕不阻攔。哪怕你仍是放心不下他,願意隨了他去,只要我尚存一絲羞恥之心,也便無有不從。”

  謝又陵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望向佑堂,見他神情端肅中透著一抹絕少顯現的悲意,平素俊俏含情的嘴角畔隱隱有兩道皺紋,越發增添了幾分清苦之態——這風華正茂,風流正盛的親王竟為著一個籍籍無名的內臣辛苦恣睢,如斯盛情卻終是令他難以自在消受,從容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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