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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天荒的,電話通了。

  兩邊都不說話,仿佛都在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吳桐不知道能說什麼,鼻子不暢,說話如同哽咽,斷斷續續,連她自己都聽不甚清:“後天我回香港,我們見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厲仲謀依舊不說話,沉默雋永,吳桐當他答應了,不給他機會再說折磨自己的話,她掛斷電話。

  她倚著門背,垂著頸子,許久不動。

  同一時間,厲宅,14℃恆溫的地下酒窖。

  偏紅的燈光下,厲仲謀醉意深深。他是看著號碼接起手機的,可耳中一直有嗡聲,沒聽清對方說的話,更對之後響起的忙音充耳不聞。

  真是醉得不輕,酒精麻痹了理智,卸下了防備,所以他才會說:“老婆,回來吧……”

  第二日吳桐一早去醫院,檢查結果出來,確鑿無疑。吳桐捏著單據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中,摩挲自己平坦的小腹。

  這次媽咪絕對不會再那麼蠢,媽咪會讓你一出生就有父母,就有完整家庭,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她是笑容飛揚地被吳宇送去機場的,吳宇擔心她,託運好了行李,他點著她額頭說:“一下子愁眉苦臉,一下子又心情轉好,真是越來越弄不懂你。”

  吳宇始終把她當孩子的,十月份的天氣,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吳桐張開雙臂摟了摟他:“助我成功吧!”

  吳宇不知她在說什麼,有些無奈:“好好好,祝你成功。”

  乘飛機有些顛簸,稍微平穩些後,吳桐解了安全帶就衝進廁所吐,胃都要掏空了似的。

  幸而飛行時間不很長,抵達香港,走出這有些悶窒的機艙,吳桐的視野與心境都一下子開朗起來。

  此時是周五,她算是提前一天回來,沒有專車來接,吳桐checkout後沒急著到外邊攔車,換回香港本地手機卡,調出Mark.JeffLawFirm的號碼。

  向佐的私人電話她早已經刪除,此刻只擔心打到律師事務所,依舊聯絡不上他人。接線員替她轉接,一時間對方沒有說話,吳桐不確定是否是向佐:“我是吳桐。”

  向佐略顯沙啞著聲音道:“我知道。”

  吳桐閉了閉眼,航站樓人來人往,走走停停,吳桐再也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她對向佐說:“能不能麻煩你來機場接我?”

  這種時候她要求見面——向佐靜默多時,“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吳桐也無話再說,她掛了電話,坐在行李箱上,在這裡等,向佐的車停在她面前已經是幾小時之後的事。

  她倒不覺得時間漫長,向佐把她的行李放到後備箱,車子啟動,向佐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看她。

  “你瘦了。”

  吳桐摸摸自己的臉:“是嗎?”

  向佐確定他沒看錯,她,對著他,輕笑了。向佐眉心皺成川字,握方向盤耳朵手指僵硬。

  “我聽童童隨口說了幾次,似乎厲仲謀聯絡了幾位癌症方面的專家,你父親情況有沒有好轉?”

  向佐也笑笑,對此不置可否:“送你去哪?TC還是,厲宅?”

  “……醫院。”

  轉瞬間,向佐臉上僵笑,眼中驚疑,可向佐終究沒再問,按照吳桐的指示開到醫院。

  婦科,掛號,來來往往的各色各樣的女人,向佐在這一片環境中跟在吳桐身後,臉色越來越沉。

  終於受不住頓住腳步,問她:“為什麼來這裡?”

  吳桐學他不置可否,只說:“等會你就知道了,麻煩你在這裡等等我。”

  向佐在這裡等待的結果,是吳桐送到他眼皮底下的幾張彩超。

  向佐不肯伸手接過,吳桐把彩超塞在他手裡。彩超的中間部位,那看起來像顆豆苗一樣的小生命——

  向佐手一抖,彩超飄落在地。

  吳桐也沒去撿,聲音異常平靜:“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害得我的這一個孩子也沒有了父親?”

  “……”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讓厲仲謀不肯再信我,我說什麼他都懷疑,也許只有你去說才有效。我不求你放過他,只求你放過我。”

  向佐整個神智都被她這句話勾走,怔忪間突然閃光燈一明一滅,向佐眼光隨之一閃,循著光望去:“站住!”

  吳桐一時無法反應,向佐已經追了過去,狗仔掛著相機在走廊上擦撞著過往人群跑過,向佐眨眼就跟丟。

  吳桐趕上前,累得氣喘噓噓,還要跑,被向佐抓回來,不讓她再亂跑:“小心你的寶寶。”

  吳桐反應過來,猛地攥住向佐手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找的狗仔?”

  向佐忽然陷入一片頹然,他向旁側一倚,背脊重重砸在牆上,他躬下身,背脊就順著牆面滑落。

  他比她還要痛苦,抱著頭,每一個字都說的掙扎:“對不起。”

  向佐聯繫那間相熟的報社,主編翻臉不認帳,向佐氣得摔了電話,機殼四分五裂,吳桐坐在一旁,抬頭看他,眼眶是紅的:“你害死我了……”

  不時有人駐足看著這對男女,醫院的婦科區,女人恨著,埋怨著,男人無奈著,懺悔著,讓人光看著,都覺頹然無力。

  向佐徐徐地向她敘述紐約的那一晚,向佐心中,支撐他如此卑劣的,除了切膚的恨,就只有這個女人,只有這句話:“他不愛你,他不相信你,這樣的男人,你為什麼還要執迷?”

  吳桐聽他這麼說,心裡實實在在挨了一擊,可她不能教他看出來,哪怕被他說中。

  她理了理頭髮起身,拋掉一切晦澀:“如果你肯幫我,就去跟厲仲謀坦白。如果你還是對我這麼殘忍,我會——恨你一輩子。”

  得不到熾烈的愛,得到炙熱的恨也好,然而向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口被燃燒殆盡了一般,熾烈或炙熱,統統灰飛煙滅。

  吳桐回到厲宅,傭人們都措手不及,時間還早,童童還沒放學,傭人們對她就算不熟稔,可也都在童童不間斷的“我媽咪如何如何”的疲勞攻勢下,對吳桐了解了個透。

  吳桐不好問厲仲謀什麼時候回來,更不敢去想厲仲謀看到她與向佐一同出現在醫院會是什麼反應。

  傭人見她面色不好,猜是她旅程勞頓,把她的行李搬回房間,不忘問:“需不需要我們告訴少爺您回來了?”

  吳桐搖搖頭,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再出去。

  傭人把她的東西都搬回了厲仲謀的房間,猜傭人們都以為她是厲仲謀的女友,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

  吳桐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逛這間房。

  這個男人偏愛深色格調,一切家私都要名師手工訂做,不順他的意,就要棄用,只懂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平時都在外邊的大書房工作,與房間相連的小書房幾乎已被棄用,吳桐也是第一次進這小書房。

  小書房裝潢低調許多,不比大書房那整面的書櫃與驚人的藏書,但給人溫馨感,與厲仲謀的性子倒是十分不符。

  吳桐在書架前徘徊,目光掃過那些書籍,突然就有人喚她:“吳小姐。”

  她一驚,回神時手臂一撞,將橫放著的書本上那個盒子撞掉。

  “嘩啦”,東西掉一地。

  傭人在門外說:“陳姨在花圃準備了茶點,吳小姐要不要過去?”

  吳桐卻根本沒聽清傭人說了什麼,她全副神思都被地上的東西攫了去。

  出現在她面前的,都是她丟掉的東西。

  她做的剪貼本,還有日記。

  可是日記掉落後攤開的那一頁,卻是她全然陌生的。

  吳桐的手指著了魔一般,拾起日記本,從攤開的那一頁開始翻看。

  8月2日,長島,晴

  那是她騎馬的照片,把她笨拙的動作照的活靈活現。

  照片下只有男人力透紙背的一個字:“笨。”

  8月6日,第五大道,陰

  照片中的女人,在街邊的花店駐足,俯身,執起花筒的一支玫瑰,花瓣上帶著可愛剔透的露水,色澤像是投進她眼裡。

  “她愛香檳玫瑰。”

  8月12日,MSG,晴

  沸騰的快要掀翻屋頂的看台上,她與兒子幾乎一模一樣的雙手攏在嘴邊尖叫。

  “嗓門很大。”

  8月17日,拉斯維加斯

  照片中不再只有她。她睡著,風塵僕僕的模樣,頭枕在男人的胸口,它的睡姿不好,他的笑容卻很好。

  “結婚快樂,老婆。”

  吳桐突然笑了,聽得傭人在旁,一愣一愣。

  厲仲謀,你總是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那麼我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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