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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吻結束,梁也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對他說:「欠條還在的話,要不要拿去當作證物試一下?十年也太便宜那畜生了,再多讓他在裡面受幾年的。」

  談及此事,楊今不帶一絲猶豫,篤定地回答:「要。」

  「好。那等我媽出院,你跟我回哈爾濱一趟?會耽誤工作嗎?」

  楊今搖頭,「哈爾濱的項目還沒完結,我正好也要再去的。」

  梁也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忽然問:「為什麼選擇在上海工作?你……會一直留在這裡嗎?」

  楊今如實回答:「我在的事務所是丁舜投資的,算是既能聯繫那邊的關係,不至於讓我脫離對股權的控制,又能兼顧我想做的事情。上海是他們選的,說是政策比較好吧。」

  「好,知道了。」梁也摟緊他,「餓嗎?」

  楊今搖搖頭。

  梁也親吻他的額頭,「那睡吧,你其實沒睡多久,還有三小時就要天亮了。」

  楊今確實很累了。和從前一樣,只要有梁也在,他就能睡得很好。他一個人睡總是睡得很淺,太久沒有休息好了。

  閉上眼,他在腦中回味著梁也給他的擁抱和親吻,回味著他說完他的五年,梁也眼中的疼惜。

  可是疼惜又代表著什麼呢,畢竟這只是一瞬間的感情,勝不了跨越代際的仇恨。

  畢竟,對於他們的關係,梁也並沒有說任何。

  ---

  小半個月後,孫嫻順利出院。楊今和梁也母子一起回到哈爾濱,回到工大胡同。

  梁也把那張欠條找了出來,楊今收好,決定馬上去一趟澳門,和他熟識的律師約見,看看應當如何處理。

  他轉身看向梁也,「謝謝,那我……走了。」

  這小半個月,梁也下午的時候會來他家做飯,給他留一份,剩下的帶到醫院給孫嫻吃。因為楊今下班總是很晚,和梁也不怎麼能碰得到,交集很少。

  那個相擁而眠的夜晚好似只是一場幻覺。

  梁也上前一步,靠近他說:「我要送我媽回村里,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好嗎?」

  「……我?」楊今一怔,「……不合適吧。」

  那可是梁也的家鄉,是他父親死去的地方。

  「我有話跟你說。」梁也忽然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只能回到那裡才能說。」

  「梁也啊,我想喝水——」輪椅滾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孫嫻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楊今迅速甩開了梁也的手,心虛地走過去,「阿姨,水是嗎?我給你倒。」

  孫嫻不自然地停頓了片刻,才回答:「啊,是,謝謝你啊楊今……」

  ---

  火車向北行駛。

  二月快要結束的時節,東北大片的土地依舊被白雪覆蓋,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火車好像變成獨行於世界的一座孤島。人類之於季節更替之類的宇宙規律,總是那麼渺小。

  那麼人類的仇恨是否也可以是這般。

  回到村里,梁也先幫孫嫻打掃好屋子,給她燒了熱水,盯著她吃了藥,才對她說:「我帶楊今出去一趟。」

  他一邊說一邊拿上了香火,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哪裡。

  孫嫻定定地看著他手上的香火很久,才說:「去吧……天冷,你們小心點,別凍著了。」

  出了家門,梁也帶著楊今上山。

  雪覆蓋著山上的土地,有些濕滑,楊今出生在城市裡,不曾爬過山。梁也注意到他的不熟練,朝他伸手。

  山地有坡,梁也走在他前面,他得以仰視梁也。時光就是在這個瞬間回溯,回溯到他們初遇的那天,梁也掄起酒瓶幫他打跑廉價布鞋,然後朝他伸出手,與此刻的動作和角度一模一樣。

  因為回憶過往,楊今的反應慢了半拍,僅是這半拍,梁也就好像很著急,往他的方向跨了一步,直接拉過他的手,帶著他上山。

  冬天太冷,手套隔絕了手部的觸感,還好楊今沒有爬過山,這樣他就可以佯裝很不擅長爬山,總是走得東倒西歪,這樣就可以用力地反握住梁也的手,更多地攫取他手部的溫度。

  畢竟,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握他的手了。

  很快,楊今就看到了梁也父親的墓碑。

  楊今瞬間沒有了力氣,幾乎就要鬆開梁也。梁也回頭看了他一眼,用更大的力氣握住他的手,把他輕輕拉到了墓前。

  強行讓他面對這份父輩凌駕在他身上的枷鎖,楊今認為這是一種酷刑。他忽然後悔答應梁也與他一同回來,難道梁也要和他講的話,就是要聲討他,就是要將「他們不可能」的事實血淋淋地展現在他面前?

  梁也沉默地將香火點燃,插在墓前皚皚的白雪上。

  一抹紅孤獨地留在雪中,十餘年前,梁也父親的血也是這般淌在雪上。

  梁也站在墓前,沉聲開口:「爸,好久不見,今年過年沒回來,帶媽去上海做手術了。您別擔心,媽沒事兒,手術很順利。我剛帶媽回家了,其實我本來想帶著她留在上海,但是她不願意。」

  什麼?……上海?

  楊今猛地回頭看他。

  梁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墓碑,繼續道:「或者,我也想過退而求其次,讓她住哈爾濱,畢竟省城條件好些。但她就是要回家,怎麼勸都是要回家。在上海的醫院也跟她吵,我說她一個人在村里我不放心,但您知道她說什麼嗎?」

  「媽說,她本來不想做手術,但因為我那句,她走了就剩我一個人,她願意為我做這個手術。她說,她實現了我的願望,也希望我尊重她的願望。她說,她不自由了一輩子,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就想自由,自由地待在她想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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