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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闆肉痛不已,“趁我老婆不在,她不會說三道四,你快走快走。”

  廖學兵開始在公寓裡瘋狂抄襲講義。電風扇吱吱嘎嘎的擺動,摺疊桌子隨著他游若龍蛇的筆觸而微微顫抖,悶熱的空氣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投入。菸頭扔了滿地都是,水杯傾斜在旁邊也沒空閒去理會,小鬧鐘滴答滴答,暮夏的知了在窗外有氣無力的鳴叫,相對比起這個寧靜的午後,是渾身濕透的廖學兵以從沒有過的熱情在紙上劃上划去。

  距離他最近一次用鋼筆寫字,已經足足六年了。從開始幾頁歪歪扭扭的筆跡,到後面越寫越順;從開始神清氣慡,到現在手臂蘇麻;從開始看一個字抄一個字,到現在看三十個字抄三十個字,廖學兵變得頭昏腦脹,鬱悶不已。

  “對了,叫那幫狐朋狗友來幫忙抄寫。”他正要撥出電話,轉念又想:“訓導主任百般刁難,萬一給他看出筆跡的不同,那我就連最後一次機會都沒有了。”

  終於支撐不住,走到陽台活動麻木的右手,突然看到隔壁陽台晾曬著一條女生蕾絲小內褲,不會是剛才那個女孩子的吧?老廖按捺不住激動心情,取出長竹竿,馬上欲將之據為己有。“唉,兔子不吃窩邊糙,離得那麼近,又是大白天,我這是怎麼了。萬一被人發現,那可是萬劫不復……”用力給了自己一掌,悻悻回到室內重新抄寫講義。

  從中午十二點半,到晚上將近十點,除去上廁所、喝水、抽菸,他一直伏在桌子上不曾離開,即使是這樣的廢寢忘食,仍然只是抄了第一冊的三分之一。這個過程雖然很累,但廖學兵有所寄託,思想集中,反而感到內心一片寧靜,更堅定了他要當老師的想法。

  電話鈴響,他無動於衷。又響,仍不理會。再響,索性到廁所尿尿。第七次響起時,廖學兵按下接聽鍵,嘆口氣說:“什麼事?”

  “兵哥,光頭黨約我們十點鐘在朱雀公園講數。”一個略帶著懦弱的聲音。

  “我不是說沒空嘛,你們自己上就行了。”

  “但是,兵哥,大概七點的時候,小白哥被人砍傷了。”

  “操!你們在什麼地方集中?我去會會他們。”廖學兵噔地站起來,不能再做縮頭烏龜,兄弟被人砍他還無動於衷的話,只怕混不了黑社會。最多花兩個鐘頭,再趕回來抄講義,拼著一天一夜不睡,到明天下午六點鐘,抄出幾本來應該可以勉強應付過關了。

  “我們在公園西門,兵哥你儘快趕過來吧。”

  “OK。”廖學兵慢慢收了線,“光頭黨周福原,你最好值得我這麼做。”

  公園西門入口,是一座仿古牌坊,四排柱,柱子上有紋龍圖案,正中央的牌匾什麼都沒寫。夜色濃重,涼風習習,糙地上還有忽明忽滅的流螢。周圍停了三十多輛摩托車,一群人或伏在車上,或蹲在地上,或依靠柱子,零零落落。中間一個身穿風衣的青年踱來踱去,點起香菸,怒道:“嘿!居然要裝做被砍才能把他騙來,兵哥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風衣的背後,用毛筆寫著猶如雞爪的幾個字:“朱雀橋以西,飛車黨第一”。

  這時前方出現幾輛汽車,駛得又急又快,由遠及近,隨著轟鳴的引擎聲,八道光束打在他們身上,強烈的車頭大燈晃花了眼睛。“哧”的一聲,輪胎在水泥地面拖出幾道深痕,險險停住。四輛微型麵包車門紛紛打開,跳下一群人。

  “呀,這幫禿驢來得真準時!”

  微型麵包車荷載七人,但這四輛車下來的人,起碼有四十個,其中有一半的人剃著光頭,在夜色下錚亮閃耀,仿佛可以移動的大號電燈泡。人群稍稍散開,圍在中間的一個人又高又瘦,鷹勾鼻子,薄嘴唇,表情特別陰冷,淺淺的襯衫袖口隱約可見幾道傷疤。他的腦袋颳得又青又亮,是一群人中最耀眼的明星。

  “廖學兵呢?不敢來見我嗎?”那人環顧四周,發話了。誰也沒有動,站著的仍在叼煙,蹲著的仍在用樹杈玩螞蟻,只是大家用更囂張更肆無忌憚的眼神盯著他,挑釁的意思明顯得很。

  穿風衣的小白緩緩走近他,兩人凝視片刻,激烈的眼光私是可以擦出火花。相對而站,小白稍矮半頭,臉蛋也略顯稚嫩,氣勢上已輸了他一大截。

  “福原哥,來朱雀街撒野,膽子不小麼?什麼時候也弄了幾輛破麵包車,借兄弟玩兩天。”小白說著毫無意義的場面話,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被比得弱了。

  周福原一把推開他:“滾遠點!這裡輪不到你來說話,快叫廖學兵來見我。”推搡的力道很大,小白猛打了個踉蹌,才勉強站住。

  飛車黨的人紛紛站起,纂緊鐵棍和小刀。幫派里二號人物小白被瞧不起,就等於飛車黨的麵皮被人剝了。光頭黨們也做著勢子,就等周福原一個手勢,便要拼個你死我活。一時並不開戰,雙方相隔十來米遠,都在叫罵,“滾你媽媽的,不長眼睛啊,敢找老子麻煩?”“兔牙成,你上次到老子罩的場子鬧事,我今天廢了你!”“王若雨你是不是膽邊生毛了?”……

  晚上十點鐘,行人稀少,街燈拖長了他們的身影,靜謐的大街迴蕩著一連串瘋狂的叫嚷,尤其刺耳。大榕樹上棲息的小鳥驚起,在樹冠盤旋,呀呀而鳴,遠處居民樓窗燈亮了,探出個腦袋,緊接著又縮回去關了燈。

  他們都是實實在在最底層的小混混,並無一技之長,不願吃苦耐勞,受當前社會風氣影響,又因為自身性格的缺陷,或是出人頭地的想法,漸漸的在街上亂混,成了一個個小組織,靠恐嚇勒索拐騙盜竊度日子。他們無權無勢,就連談判也要在深夜到沒人的公園,比起電影上動不動就是轎車別墅,出入酒店,混跡於上流階層的黑社會,差得遠了。

  第8章 橫掃光頭黨

  “福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別以為兵哥不在我就說不上話!”小白的臉青得似要滴出油來,緊握腰上的片刀,只要一言不合,便會撲上去把周福原切成薯條。

  “我沒什麼意思,老廖昨天晚上在夜鶯酒吧打傷我三個小弟,你們要麼賠償一萬塊醫藥費,要麼滾出朱雀街!”周福原居高臨下,對他的片刀視而不見,當然,氣勢上周福原勝了一籌。

  兩人幾乎是一觸即發,空氣在他們中間凝重有如實質。

  就在小白要拔刀相向的時候,衝進來一輛電瓶車。

  “兵哥!”有人叫道。

  電瓶車沒有減慢,廖學兵在上頭得意洋洋以四十碼的最大速度穿過人群,沖向周福原。

  “喂!”距周福原最近的幾名光頭黨抽出刀子,意圖阻攔他的前進,但是已經晚了,四十碼的速度說快不快,但對行人來說,絕對快得很了。他只覺左臂微微一涼,已顧不了那麼多,就在這時,車輪撞上周福原小腿,那禿驢仰後便倒,滾出好幾米遠。

  電瓶車和他都側翻開來,骨碌一下爬起,車輪還在急速旋轉,但軸承線圈已經略顯扭曲。左手臂上皮肉翻滾,血流如注,是被適才抽刀的光頭黨削傷的。

  兩幫人馬發一聲喊,繼而撲上前真刀真棍地干架。

  車輪撞到的是最缺少保護的小腿脛骨,周福原強忍劇痛慢慢爬起,手掌擦去老大一塊皮,揉進沙子,辣得像是火燒。他真恨死這個飛車黨老大了,一聲不吭就打,難道不能有一點談判精神麼?

  剛想拔出刀子給這個猖狂的傢伙一點教訓,突然勁風壓面而來,只見廖學兵助跑兩步,高高躍起,當胸一腳將他跺倒。

  若是兩人純拼力氣和耐力的話,瘦弱的廖學兵絕對不是對手,但他的強悍之處在於他隱藏在憂鬱詩人氣質下的恐怖爆發力。這股爆發力宛如身陷絕境的困獸拼命,無論是力量、速度都十分驚人,比平時大了十倍,普通人怎能抵抗得住?

  只有處於分裂性人格的另一面,他才會呈現這種狂暴。今天長時間抄寫講義,身心非常壓抑,後面又接到令人不慡的電話,使他克制不住情緒。

  胸口又痛又悶,好像是被鐵錘砸了一下又壓上一塊巨石,周福原喘不過氣來,他迅速爬起,急退數步,撫胸咳嗽幾聲。廖學兵得勢不饒人,撩檔一腿,踢在他的下陰處。怪只怪他失了先機,對手速度又快乎想像,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周福原兩眼暴凸,雙手捂著交檔要緊部位,嘴角噴出幾股白沫,跪在地上。

  已經有光頭黨發現了老大的異狀,持刀前往救駕。

  廖學兵凜然站立,喝道:“都給我住手!”

  這話在刀兵相對的兩群人耳中,猶如鑼鼓金鐘,不由停住了手,只剩兩個人還扭打著,在地上滾來滾去,你掐我的脖子,我摳你的鼻子,衣衫破損成布條,滿面塵灰血痕,他們很快被人拉開,各自站著氣喘吁吁,如同鬥雞般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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