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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親近者,她們都覺得少女犧牲很大,但是事實證明,真理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的。

  這是她偶然間聽到少女說的一句話。

  初時不明白,時光荏苒之後,方才懂得,原來——如此。

  那個少女是個狩獵者,她用自己做了個套,她不知道自己能套得中什麼,但是她巧妙地利用她能利用的一切。

  包括她的智慧、身體和真心。

  然後,大獲全勝。

  權謀,是一個危險而又充滿變化的棋局。

  少女仿佛在她十四歲那一年忽然展露出一個弄權者的完美天賦。

  通常能參與其間的都是手握重權的男子,史書上記載下他們的豐功偉績,成敗得失。

  這個少女永遠知道什麼是自己要的,什麼是可以得到的,什麼是不必也不能沾染的。

  每一個人除了天賦、能力之外,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情感,會主宰人的命運。

  一如她,她沒有少女那種超然於世俗的眼光,沒有少女的殺伐果決。

  但是,她被自己的情感所主宰,也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

  夜色漸漸消散,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水銀鏡子籠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一隻蒼白的手輕輕地觸碰在鏡面上,划動了幾下,讓鏡面清晰了一點,照見一雙幽涼的眼睛和沒有血色的面孔。

  她看著那鏡子裡的女子,輕輕地笑了一下。

  走到如今的地步,她——並不後悔。

  哪怕放棄了本來可以得到幸福,那是一種虛幻的鏡花水月,在五年前的那一夜之後,她就已經選擇放棄了。

  天亮了。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人來人往之聲。

  門外有中年女子恭敬地聲音響起:“琢玉大人,您可起了麼,該到上朝的時辰了。”

  她頓了頓,從鏡子前起身,淡然地道:“嗯,起了。”

  ——老子是奇特寫法的分界線——

  秋水長天

  薄霧白露

  秋日裡,這幾樣風物總是最美。

  而御花園秋日裡最美一處的景便是在白塔附近,觀山望水,皆美。

  他靜靜地在一棵樹下看著,果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領著一群人走了過來,前面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小小的粉妝玉琢的娃娃,跟著一隻看起來非常兇狠的大狗屁股後頭跑著,笑著。

  那纖細的女子,看著兩個小娃娃,溫美的面容上有一種溫柔的神色,這種神色在陽光下,特別的明媚,讓人心動。

  那女子領著人到了白塔附近的涼亭里坐下,讓小娃娃們去玩耍,自己坐在了亭子裡。

  身邊的宮女們分別布置了精巧的點心和茶。

  他想了想,走了過去。

  他出現的時候,宮女們都愣了愣,畢竟一名侍衛官忽然出現在後宮都是女子的地方,不是那麼尋常。

  但是那個女子卻沒有驚訝的樣子,她甚至擺擺手,讓周圍的人離遠點,然後招呼他:“坐吧。”

  他點點頭,笑了笑:“夫人。”

  西涼茉看著他,淡淡一笑:“小陸,昨夜輪值,今早起得倒是早,想來你也沒有用早點,可要用一點。”

  陸魅搖搖頭:“多謝夫人,屬下不餓。”

  西涼茉也沒有強求,隨手捏了一隻柔軟的糯米桂花粉糖糰子吃,剔透的糯米糰子襯托著她的手,卻顯得她手指顯得細膩與白皙。

  她的皮膚是一種完全看不到毛孔的皮膚,極為細軟而且白皙,與嬰兒無異。

  陸魅知道,那是鬼芙蓉脫膚洗髓的效果,數年前的一次人為意外,讓夫人身上受了火灼,所以爺毫不猶豫地給夫人用了稀世救命用的鬼芙蓉。

  陸魅看著她的手有點出神,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次可以這樣對著自己想要的人表現出如此的慷慨的機會。

  西涼茉看著他的樣子,只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吃了手裡的糯米糰子。

  陸魅忽然嘆了一聲:“我不想放棄,我已經用了我所有能用的方法,甚至連魅七那種最愚蠢的模樣,我都試過,但是沒有用。”

  這一次,他沒有用屬下這個詞語。

  西涼茉捧起來一杯茶,微微翹起唇角:“這不是由你做決定的,這件事兒至少需要兩個人做決定。”

  陸魅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棄,所以來找夫人。”

  西涼茉看著他,還是微笑的樣子:“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去勉強琢玉做任何事情,包括賜婚這種事,正如我不會勉強你去娶何嬤嬤一樣。”

  陸魅表情有點怪異,再次嘆了一口氣:“夫人,這個比喻會讓嬤嬤生氣的,您該知道,我對白玉的心意。”

  西涼茉看著他,挑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知道,何況就算她也知道,但是接受不接受也在她。”

  聞言,陸魅看向西涼茉,年輕秀氣的面容上閃出一種郁色來:“夫人,你難道不知道玉兒當初是為了什麼才離開的麼?”

  這話里已經有掩飾不了的怨氣了,沒有知道當年白玉離開是為了什麼,他可沉默,一切都是猜測,但是一年前,白玉忽然出現在西狄的皇宮,而且成為推動所有事情的一顆關鍵棋子。

  誰都能猜測到她到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他是魅部的人,他不能也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去怨恨自己的主子,因為他比誰都明白,這個世間有些人,註定是有能力與魅力讓人去為他(她)犧牲的,無關金錢權勢,而只是一種奇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那叫做——信仰。

  他恰恰跟隨了兩個這樣的人,所以他能夠理解白玉為了夫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將一切歸咎於宿命。

  但是,白玉太多的拒絕和冷漠,讓他始終不能釋懷。

  西涼茉看著他,忽然搖頭,神色間沒有了方才的冷淡,只是看著他,輕嘆,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分寸。

  她並不怪他,只是淡淡地道:“陸魅,你不明白,一個女人如果不能將所有的愛恨都放心託付在一個男人的肩頭,那是因為那個男人不能足以令她傾心相托。”

  陸魅一愣,神色間閃過沉鬱:“夫人,這麼多年,別人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相信您也看不出來。”

  西涼茉低頭喝了一口茶沒,垂著眸子道:“陸魅,你必須明白,你的心意,沒有人必須能看出來,信任這種東西,有九成是你所能表現出來的一切,另外一成則是一種默契和幸運。”

  隨後,她放下茶,看向魅六,悠悠地道:“而很不巧,這兩種,你都沒有能達到圓滿。”

  陸魅眼中閃過茫然與銳色交織的光,沉默了許久,最終喑啞地道:“夫人是說,玉兒姐姐,她不信任我。”

  西涼茉的眸子看向遙遠碧藍的天邊,淡淡地道:“我用了將近十年的時光去達到這一種圓滿,期間的試探、反覆、掙扎,我並不曾表露,但是不代表不存在,這很難,我必須承認,或者說非常艱難。”

  她微微眯起眼:“像我這種人永遠會給自己留下後路,不夠純粹,但是我遇到了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他讓我一點點地確信我可以安全地留在他的世界裡,哪怕他離開,不在我的身邊,我也會為他繼續撐起一個空間,等到我不能再等,然後去尋找一個答案,哪怕再多的煎熬,我也沒有想過主動地離開他,從來沒有,除非我確定他已經變質,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他。”

  西涼茉頓了頓,似笑非笑地道:“但是有一種人要變質,不如讓他殺了他自己可能更困難,這就是人性的奇妙之處。”

  隨後,她看向魅六,目光有些奇異:“陸魅,不,魅六,你從小受到的訓練,還有你的信仰,讓你比我純粹,但是,你在某種程度上說,你和我其實是同一種人。”

  陸魅,不,魅六徹底一怔,看向西涼茉,沉吟了一會兒,想要說什麼。

  但是西涼茉並沒有打算讓他說話,而是繼續道:“每個人天生都會遮掩自己,但你和我這種人天生比平常人更會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的臉、你的行為,從一開始就象個單純的少年。”

  西涼茉頓了頓,繼續道:“但實際上,你所經歷的一切,你的心智,你的靈智,都遠超越了當時的白玉,你是個很聰明的人,而那種可愛的少年面目只是你在遮掩你自己而已。”

  西涼茉看著陸魅沉默的樣子,笑了笑,又拈了一隻點心慢慢地吃:“說起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多大了,白玉那時候把你當成小羊羔來看護,不想卻被你這小羊羔給吃了,說來也倒是她的劫。”

  在司禮監魅部,年齡並不重要,大部分都是當年百里青命人私下搜羅來的孩子,一般看起來不超過五歲,當然那只是看起來而已,裡面有大部份出身都很不好,有朝廷罪犯之子,死人堆里撿來的流浪兒,他們共同的特徵就是——毫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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