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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他驀然收劍,近乎粗魯地一把搶過白珍手上的信,足尖一點,一陣瘋狂的風似地再次掠進了那船艙里,不一會,船艙里就傳來數聲近乎悽厲的慘叫,那種仿佛撕心裂肺慘叫讓白珍忍不住都抖了抖。

  魅三匆匆忙忙地從船艙里出來,一頭大汗,滿臉無奈:“夫人,魅六在裡面大開殺戒,狀若瘋虎,咱們攔不住。”

  與其說大開殺戒,倒是不如說魅六在裡面瘋狂地nüè殺那些在他們魅部鎮壓下,幾乎喪失了反抗能力的西狄人,宛如一台人型絞肉機一般,甚至將那些侍衛身為男子都閹割了,那慘烈的情景讓他們這些經歷過無數殘酷畫面的司禮監魅部殺神們都感覺到難受。

  西涼茉沉默著,隨後悵然地輕嘆:“隨他去吧,都是痴兒!”

  白玉離開,除了這此劫之外,亦有她心中對情愛與男子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出生於煙花之地,太早看破了男子薄情,她始終是那個看似溫柔沉穩,心中卻依舊擁有長久不安的女子,倒不若魅六的灑脫,所以她到現在都不曾向魅六表露過她的心,哪怕與魅六有了肌膚之親,卻依舊若即若離。

  紅塵萬丈,情關難過,是劫也是緣,捨不得,放不下,堪不破便成魔。

  魅三等人領命離開,白珍紅腫了眼兒看向西涼茉,輕聲道:“白玉姐姐她……還會回來麼?”

  西涼茉轉身看向天邊漸漸落下的月,深藍的天空漸漸變淺,隨後溫淡而堅定地微微一笑:“會,定會有再見的那一日,我手下的出來的人絕不會做食言的小人。”

  或者再見那一日,白玉會蛻變成真正的燦爛光華的美玉,不再懷疑,不再猶豫。

  白珍被西涼茉的堅定與溫淡所感染,慢慢的淡了些分別的傷心,靜靜地陪著西涼茉看那日升月落。

  ——老子是白玉美人的分界線——

  雪落無聲,冰梅初綻開,引人憐。

  西涼茉靜靜地坐在長廊小台邊斟了一杯暖暖清酒擱在百里素兒面前,淡淡地道:“梅花瓣與青梅冰砂糖所釀,暖暖身子。”

  百里素兒看著自己面前那一杯琥珀色的酒,出神了許久,西涼茉並不著急,只是為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長廊邊慢慢地品,看著窗外飛雪白梅的美景。

  不知過了多久,百里素兒抬手拿起那一杯酒,一抬頭一飲而盡,隨後‘咚’地一聲擱下酒杯,聲音空寂和森涼:“憐兒是我的妹妹,或者說甚至我們的母親都不能確定她是女孩兒還是男孩兒,但是當初,母親帶我和她一起去上香祈福的時候,無意中遺失了我,於是便將她當男孩兒來養,但是,她認為自己是女孩兒。”

  這一刻的百里素兒看起來並不像個驕縱的總角少年,而是一個憂傷的年輕人。

  百里憐兒和百里素兒出生的時候,就將當時仍舊是寧妃的西狄太后給嚇到了,一個男孩子健康漂亮,而另外一個……她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生出了一個怪物。

  ‘它’既擁有女孩兒的身體,卻也擁有男孩兒的寶貝,將接生婆都嚇到了,直說這是天譴啊,這樣的孩子沒有生育能力,絕對不能留下!

  不知這一句天譴是否觸痛了寧妃的痛腳,於是向來以溫柔美貌著稱的寧妃的娘娘瞬間勃然大怒,悍然下令處死了所有替她接生的宮女和接生婆,並且堅持保下了一對雙胞胎。

  只是,這句話始終給寧妃留下了陰影,雖然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但那個不正常的孩子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的擁抱,她所有的憐愛全部都給了那個正常的孩子。

  但外人和皇帝看望的時候,卻是並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只是寧妃始終忌憚著那句‘報應’,怕這個孩子會損害她的福德,年年都帶著這兩個孩子去媽祖廟裡祈福,憑藉著這一對被稱之為吉祥雙子的雙胞胎出生,寧妃也坐上了長久空缺的皇后之位,然而在兩個孩子三歲照例去媽祖廟裡祈福的時候,百里素兒卻不知怎麼走丟了,這深深地打擊到了寧妃,或者說皇后,百里素兒怎麼都找不回來。

  為此,她大病一場,好在她還有一個出色的二皇子,日日陪伴在床前,直到她痊癒,但卻落下了心絞痛的病,更是日日吃齋念佛,只求能尋回自己的小兒子。

  而百里素兒流落民間,自小被一個海盜頭子收養,十歲那一年,也是機緣巧合之中,出海回來的時候,偷了皇后娘娘出來採買的大姑姑銀包,結果被那隱藏的侍衛逮了個正著,就這麼認回了自己的母親。

  他原本也覺得這是個好事,起碼自己吃穿不愁,還是高貴的皇子,還有疼愛自己的母親、哥哥,甚至還有一個可愛的弟弟,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這麼回事了,他的那個從小‘金嬌玉貴’養大的‘弟弟’極度怨恨於他。

  後來方才知道,皇后讓他直接頂了十八皇子的位子,讓原來的‘十八皇子’徹底消失,或者成為了百里素兒的一個影子,統領專門的一支效力於皇后的頂尖暗衛。

  “所以,他恨你?”西涼茉淡淡地挑了下眉。

  百里素兒苦笑:“是,只要能讓我難過的事,她都不吝嗇去做,而且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兒,是個公主,只是不知為何……”

  他沒有再說下去,西涼茉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

  “你……你早就知道那個在府邸的人不是我了?”百里素兒看著西涼茉,有些猶豫地道。

  西涼茉片刻之後,方才微微點頭:“沒錯,雖然百里憐兒和你的模樣沒有任何區別,她也確實恨了解你的性子和一舉一動,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完全成為另外一個人,其中最大的破綻就是……”

  西涼茉看著百里素兒的眼睛淡淡地道:“眼睛,你雖然驕縱,但是你的眼睛是一種透明的狡黠,那是被寵愛的孩子才有的任性卻不失天真,而且你才十三,未經人事,不會用那種帶著情慾的目光去看任何人。”

  即使那時候為了照顧落水的百里洛,百里素兒和她共處一室好幾夜裡,他都單純得像個撒嬌的孩子,而百里憐兒卻不同,千方百計、欲拒還迎的勾引與曖昧,讓她當時幾乎就能肯定這個‘百里素兒’有問題。

  於是她將計就計,任由他在自己面前撒嬌拿痴,亦不曾拒絕,因為她幾乎可以肯定白玉失蹤必定與他有關,但是白玉生死未卜,她不能為了一時痛快直接抓了他來大刑審訊,而因此斷了白玉的一線生機。

  為了安撫百里青,她背後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直到了戲樓出事那一日,她就百分百的確定這個百里素兒是個假貨,他的背後必定擁有一股極為龐大的勢力,並且這一股勢力滲入到了天朝之中,所以要從百里憐兒身上順藤摸瓜更顯得尤為重要。

  百里素兒看著西涼茉,眼中滿是錯愕,隨後漸漸變成複雜,再化為了茫然沉寂,他低下頭苦笑:“原來一切不過是我們自彈自唱,自作聰明,只是……”

  百里素兒抬頭看著西涼茉,輕聲道:“你我立場不同,我始終是西狄皇子,這些就是我能告訴你的了,再多,我也不會說。”

  隨後,他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臨走前,他忽然想起什麼,有些複雜地道:“你,小心貞元姐姐,她不簡單。”

  西涼茉點點頭,眉目淡然:“我知道了,謝謝。”

  百里素兒頓了頓復又遲疑道:“我想……若是可能,我還是希望能見一見憐兒。”

  西涼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

  百里素兒一噎,隨後咬牙道:“你想要什麼?”

  西涼茉看著他微微一笑:“我想要西狄人這一次在我朝糧道之上安插的暗樁與棋子。”

  百里素兒沒有想到西涼茉如此這般不客氣,頓時瞪大了眼:“你……”

  這他娘的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糧為天下之根本,民生之磐石,二哥能將人安插在天朝糧道之上,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打的就是如有一日必要的時候便要在開戰之時,動用這一枚大棋。

  西涼茉垂眸子,悠然道:“素兒,你是忘了一個月前戲樓你案,我天朝多少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你知我從不強求他人,何況你還是個孩子,原本就該被呵護在手心,不該參與太多勾引鬥角之事。”

  隨後,她扶了扶頭上有些垂下來的紫玉流蘇長簪,悠然起身,看向那在不遠處彈琴的白珍:“咱們走了。”

  白珍讓小丫頭們抱了琴、提了小爐子立刻跟在西涼茉身後。

  百里素兒看著西涼茉批著白狐狐裘的修挑身影,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子真真兒狡詐如狐。

  她一開口就是要這個,除了說明這一次魅六假意投誠,偽裝得極為逼真得到憐兒信任,實際上卻引狼入室,將碼頭地下糧倉之事暴露了出去,已經讓天朝人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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