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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一下這麼現實?”

  “章遠給我寫過Email,問我你是不是不開心。”田馨說,“本來我不該透露他的信,但實在有些擔心你們兩個。你那天和我說你們兩周互相沒聯繫,我還以為是吵架了;但又沒有。如果不是你分析了一大通,我真不覺得你說了什麼刺激他的話。就好象你說你們和好了,我也覺得你們的對話在打啞謎。”

  她又說,“有矛盾就吵出來,想念對方就哭出來,這很難嗎?”

  “……其實你一點都不幼稚。”何洛說,“他們總說你像個孩子。”

  “我就是個孩子,孩子多好,又簡單又可愛。”田馨撇嘴,“你們純粹是感情太好了,沒事兒找事兒。倆人都是高手過招,空氣刀呼呼的,不見血就殺人,”

  何洛莞爾,“對,我們吃多了撐的。”

  “可不,我說讓章遠和你把話挑明了說,結果他說我添亂。天,怎麼又成了我是吃飽了撐的。”田馨翻白眼,“要不是一路看你們走到現在,都成了咱班校園情侶的樣本,我才懶得理你們呢。”

  半夜下車,等到兩點多的時候,眾人已經被凍透了。有人圍了一圈點篝火,燒完零星樹枝,就開始燒身邊一切可以暫時拋棄的書本。

  “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生命。”田馨搓著手,上下牙打顫,“喂,那個沈同學,你那兒還有知識麼。”

  “知識沒有,手紙倒是還有。”掏出一捲來。

  “別,這能燒多一會兒?”何洛攔住,“還是留著擦鼻涕吧。”

  “流星怎麼還不來?它可晚點了,航天部要追究責任的。”沈列說,“哎,我來講個笑話吧。”他一揚手,“關於手紙的,聽過嗎?”

  甜蜜溫馨的對白霎那湧現。

  何洛捏著衣角,仰頭,流星尚未出現,心愿已經許好。

  夜空寧靜,比夏天的夜裡更深邃。

  記憶中蛙叫蟲鳴的如水夏夜。

  一顆已經足夠,看一顆星,許一個願,便是章遠的目的。

  “啊,流星!”張葳蕤蹦蹦跳跳地大喊,指向空中緩緩滑過的光點。

  “那是飛機……”“阿香婆”不留情面地打擊,轉身和朱寧莉說,“看你這個老鄉穿這麼少,腦袋凍壞了吧。”

  “啊呀,都很像的,等這麼久,自我安慰一下吧。”張葳蕤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尖都是紅的。

  朱寧莉把自己的帽子遞過去,“我穿得多”。“不要啊,那你怎麼辦?”張葳蕤問。兩個人推推搡搡之間,第一顆流星飛快地划過天際。圍觀的人“哇啊”叫成一片。

  並沒有想像中煙花般滿天盛開的流星雨。

  章遠摘下圍巾和帽子,塞在張葳蕤手裡。“這才像話!”朱寧莉說,“如果剛才不是你死命地催,葳蕤也不會跑得那麼匆忙。”

  “車不等人。”章遠說,“喏,你帶著,回頭讓朱古力給我。”

  “你再叫我朱古力!?”朱寧莉揮著拳頭抗議。

  “誰讓你起這個名字?”章遠揶揄,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我走了,你們慢慢看。”

  “那我們怎麼回去啊?”

  章遠呵呵一笑,“我只答應帶你們來江邊,說過帶你們回去麼?”

  “你!”朱寧莉氣結。

  “我在這兒也沒有用,又沒開車。”他聳聳肩,“反正都要打車回去,你們三個坐一輛還鬆快些。”

  隔天張葳蕤去等朱寧莉下課,人都快走散了,她還踮腳向教室內張望。“你們班長呢?”她問,“還想要把圍巾還給他。”

  “給我也一樣,我也是班長。”朱寧莉一把搶過手中的紙袋,撐開一看,“噢,洗得乾乾淨淨,還用了絲毛柔順劑。”

  “當然,滴水之恩麼……”她一甩手,繼續探頭。

  “別看了,沒來。”朱寧莉說,“缺課大王,還班長呢。誰知道真在寢室自學,還是跑出去瞎逛。”

  “那為什麼選他做班長?”

  “他全班成績最高啊。清華上線645,他考643,背吧。”

  “啊!這麼厲害!”張葳蕤一臉驚訝,“居然和清華只差兩分!簡直是偶像啊!”

  朱寧莉蹙眉,“你花痴了,我可以介紹班上其他人。唯獨這傢伙不行。”

  “為什麼?難道你先看好了?”

  “去死!”好心當驢肝肺,“他有女朋友的,在北京。十一的時候,他站了十八個小時去看她。”

  “唉。”張葳蕤重重嘆氣,“就說,好男人都是名糙有主的。”

  “這麼快就認定人家是好男人了?真是天真。”朱寧莉哂笑。

  “什麼天真!?我又沒說自己對他一見鍾情的。”張葳蕤吐吐舌頭,笑著說,“有一個這樣的哥哥也不錯麼!反正我們都姓張。”

  “拜託,人家是立早章,你是弓長張!”

  “哈,反正寫成英文就一樣啦。”張葳蕤眯著眼睛笑。

  學校組織秋冬定向越野賽,要求各系隊伍中有至少兩名女生。何洛報了名,周六一大早去圓明園跑了一圈兒。回到學校時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還噹噹地敲著飯盒。“你怎麼穿得這麼運動?”原來是沈列。

  “我去踩點兒,熟悉一下地形。”

  “嗯,一般女生都沒什麼方向感。”沈列笑,飯勺悠悠地劃著名圈兒。

  “可惜我不是一般的,是二班的。”何洛說,“啊,你身為隊長,就這麼打消隊員的積極性?罰你請我們全體吃飯。”

  “不就吃飯麼?來來來,現在就去。”沈列招手,“第一食堂的米飯,隨便吃,管夠。”

  何洛笑著搖搖頭。她站在樓長室門前,把周圍幾個寢室的信都挑揀出來。章遠的來信也如期而至,翻過來,封口處畫了一隻小豬頭,大鼻子占了圓臉的二分之一還多,旁邊寫著一行小字,“Would you kiss me?”

  何洛哭笑不得,她已經收到過齙牙老鼠、滿頭羽毛的印第安人、機器貓叮噹……寥寥數筆,精煉傳神。有一次周欣顏拿了信,樂不可支,繞著何洛左一圈右一圈,然後摟著她的脖子問:“Shall we kiss?”又大笑,“十一的時候沒有kiss夠,還是你抵死不從?害得章同學隔著一千多公里地索吻。”

  何洛面紅耳赤,打電話嗔怪章遠。他哈哈一笑,說:“那是她們嫉妒你,男朋友多才多藝。”此後依然故我。

  豬嘴就豬嘴吧,何洛還是忍不住將信封放在唇畔輕輕一吻。牛皮紙熟悉的味道鑽入鼻子裡,仿佛帶著北國清冷的氣息。

  何洛本來想讀信之後午睡。放下床簾,只餘一道fèng隙,陽光鑽進來,灑在帶著雪花紋案的信紙上。 她忍不住微笑,纖長的手指在陽光中透明一樣,撫過熟悉的字跡,好像他將身邊的事情一件件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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