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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裡的近鄰聽見叫嚷,都出來瞧熱鬧。圍觀的婦人們即嘆何氏的膽氣,又羨慕她有底氣,又覺得李王氏這回實在太過份,媳婦兒的親娘死了,穿個喪褲子也不許。大凡做媳婦兒的,哪個沒多多少少的受過婆婆氣兒?一時間都極氣憤,頗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李王氏,當然也有幾個漢子,都同情李海歆,覺得何氏不該將氣兒撒在李海歆身上。

  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便笑著駁他,“她若不是嫁了海歆大哥,哪用得著去受二娘娘幾十年的窩心氣?!”

  頓了頓又向幾個年輕媳婦子兒壓低聲音道,“你們都是後來的,不大知道海歆嫂子剛嫁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啊,海歆大哥也不如現在這般明事理兒知道心疼人。春蘭剛出生的那年,海歆大哥在鎮上賣簸箕,二娘娘不知因個什麼事兒,與海歆嫂子磨了兩句嘴,連夜叫了海歆大哥回來,又哭又唱的,說海歆嫂子罵她,海歆大哥一時偏聽她娘,還動了手呢!”

  眾媳婦兒齊發出一聲驚嘆,都不信李海歆會做這樣的事兒,他在李家村也算是好男人的典範了。

  那上了年紀的媳婦兒嘆道,“海歆嫂子可是一輩子要強,心疼爹娘,不肯回娘家;又要臉面,不肯與外人訴苦。三月底的夜裡頭還寒著呢,背著春桃,抱著春蘭,坐在河沿上哭了大半夜。還是我公公在時,愛早起拾糞轉悠,聽見了,剛開始還以為是碰上了鬼呢……海歆嫂子不讓我公公到處說,他回家感嘆了兩句,讓我家孩子爹聽到了……”

  聽得眾媳婦兒都嘆息。更有幾個丈夫年輕時不懂事兒,不是打就是罵的,更是咬牙道,“我若有海歆嫂子的底氣福氣,我也與他和離!”

  李海歆大娘娘上了年紀,耳朵有些背,在家聽見哪裡有人叫嚷,便出門兒看看,抬眼見一群人正在李家大院門口圍著瞧稀罕兒聽熱鬧,揚聲問圍觀的人,“都在那兒看啥?有啥事兒?”

  這些人便住了嘴,有人大聲回道,“海歆嫂子要與海歆大哥和離咧!大娘娘,你快去勸勸吧?!”

  一連喊了幾遍,李鄭氏才聽清楚,先是唬了一跳,轉頭朝著李家老院啐了一口兒,念叨著,“這個死老婆子真是作孽哦!”掂著小腳拐進小道兒里,向李海歆家而去。

  何氏要與李海歆和離,這在平靜的李家村可謂是重磅炸彈,不過幾刻鐘的功夫,這邊事兒已傳遍了李家村。更有那婦人拿幾個女兒女婿的反應四處說,“哎喲,你們可不知道。海歆嫂子這一發脾氣還倒罷了,衝著她這麼些年的要強勁兒,也知道她是個有脾氣的,只是礙著二娘娘是婆婆,不想讓海歆大哥難堪,才忍了這麼些年!那幾個女兒女婿卻讓她教得好,一個個偏著老娘,海歆嫂子一走呀,這女兒女婿一大群的,忽忽拉拉跟在後面全走了……哈哈……”

  卻說何氏出了李家大院,心中暢快無比,扯著虎子走得腳步輕快。回到堂屋之後,春杏率先笑了起來,“娘,當真要與我爹和離?”

  春蘭讓虎子帶著吳耀去外面玩兒,將丫頭們也都趕出堂屋,親手倒了熱茶,遞到何氏跟前兒,“娘,喝口熱茶吧,也消消氣兒!”

  又瞪春杏,“你那時什麼神情?巴不得娘和爹和離呢?”

  春杏笑呵呵的不言語。

  何氏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擺手笑道,“行了,都歇著吧。我也累了,去睡會兒!”

  春柳掃過何氏剛褪了一層皮的十指尖,心下微酸,心疼的道,“好,娘去歇著吧。”

  又向春杏道,“你不是進了些擦手油什麼的,拿來給娘用用。寒冬臘月的,你看這手……”

  李薇坐在一旁沒言語,這一個兩個月,何氏是如何過來的,她因在跟前兒最久,看得最清楚。幾乎夜夜都要守著姥娘靈柩到四更,又掛著何文軒,一顆心被掰成了幾瓣兒,回家尚不得鬆一口氣兒,又受李王氏的閒氣。人是肉長的,不是鐵打的,也不是泥雕的木刻的,如何能受得下?!

  春杏立時挑簾向外面一個小丫頭吩咐快些取了手油來。何氏擺手,“先放著,我睡一會兒起來再擦!”

  外頭有丫頭們燒好熱水端了進來。何氏略泡了泡腳,進裡間兒睡去。

  此時李海歆已回來了,周濂幾個將他迎到西屋裡,不過,卻沒人開口說話。關鍵是周濂幾個再能言善語,這老岳母要和老岳丈和離的事兒,卻不是他們能說的。

  半晌,李海歆嘆了口氣兒,擺手,“都去歇著吧。”頓了頓又道,“多開解開解你娘!”

  幾人面面相覷,一齊站了起來,到東屋去坐。

  一進東屋這幾人便相視苦笑起來,周濂坐在椅子上半晌,嘆道,“世上再沒比這更難插話的事兒了!他們真要和離,我們能拿個什麼態度?”

  幾人仍是苦笑,別說是他們,便是幾個親女兒,誰又能拿個準確的態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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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鄭氏到時,王喜梅也到了,家裡無處坐,便一齊到老家裡去閒坐說話,李薇不想去聽,便留在堂屋當門靜坐,陪著何氏。

  直到天快黑時,何氏才醒來,李薇聽見動靜,連忙挑簾進去,見何氏神情緩了些,笑道,“娘這一覺醒得可好?”

  何氏確是累極,嗆了李王氏心頭又順暢,睡得極沉,笑了下,摸著她的頭髮道,“嗯,好。那幾個呢?”

  李薇便將大娘娘過來,還有後來幾個婦人來家的事兒說了,道,“家裡坐不下,都在三嬸兒家呢。”

  何氏心知這些人來,大多是來勸合的。拍拍炕沿,“來,坐下,陪娘說說話兒!”

  李薇依言坐下,握著何氏的手,一邊拿了春杏新進的一種擦手油,用指尖挑了一點,在她手背上勻開,慢慢揉著。

  何氏背靠著炕頭,好一會兒才笑道,“梨花同意不同意娘和爹和離?”

  李薇笑道,“娘是受不了嬤嬤的氣,才脫口而出的氣話。哪裡是真想和離了?經過這一回,你們也搬到安吉去吧。我知道娘這麼些年對嬤嬤的禮節照顧,都是看著爹的面子,怕爹在中間為難,才事事周到的,其實心裡哪想?這回娘這一發作也正好兒,藉機搬到安吉去,從此之後,娘不必再操心這邊的事兒了。老家這邊兒,由我們姐妹幾個輪流替娘張羅就行了。也讓爹臉面上過得去,您也不必再見她!”

  何氏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這是血脈,沒辦法的事兒。我呀,一想起以往她做的那些事兒,心頭就不甘得很!不甘我辛苦養大的閨女,還要孝敬她!”

  李薇笑了下,繼續抹著,“是呢,讓誰誰甘心?不過,娘也說是沒辦法的事兒。日後我們姐妹幾個替您吧。一人輪流一年,不過是逢年過節的禮儀罷了。最多不過一百吊錢兒事兒。”

  正說著,外面響起李鄭氏的聲音,“春桃娘,還睡著呢?”

  李薇看了眼何氏,何氏直起身子,“讓你大嬤嬤進來吧。”一邊翻身下了炕。

  李薇隔著窗子應了聲,春杏已挑簾進來,一頭扎進裡間兒看了看,悄悄笑道,“娘,這回可出了氣了。大爺爺和三爺爺,還有幾個長輩聽說了,都在前院兒說嬤嬤的不是咧。”

  何氏笑了下,李鄭氏和三娘娘李張氏已進了堂屋。春蘭在外面張羅給人看座兒,讓丫頭婆子們上茶上點心的。

  三娘娘李張氏一向與李王氏不對付,這會兒便道,“哼,她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大媳婦兒不計前嫌孝敬她,她倒還拿起喬來了。依我看,春桃娘這回就狠抻她一回,看她日後還敢挑三挑四的!”

  大娘娘李鄭氏蠕著乾癟的小嘴兒,嘆道,“也是咧,她若是好生生的,不挑事兒,憑著老大家的這富貴,她還能少得了?跟你婆奶奶一個樣兒,見不得人家好!”

  何氏整好衣裳從裡間兒出來,笑道,“倒讓大娘娘三娘娘跟著操心了。行了,咱不說這個了。春蘭,晚飯讓人整兩桌好菜,因你姥娘這遭兒事,今年過年咱們禮上是粗了些。再去請你大嬸兒三嬸兒還和相熟的幾個嬸子大娘來,晚上咱們正經吃頓飯!”

  春蘭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吩咐安排。

  五福這會兒跑過來,抱著何氏的腿兒,脆生生的道,“姥娘,和姥爺回家了。”

  何氏笑將起來,啐春柳,“定是周濂教的話兒!”春柳也笑,過來抱起五福,往外面兒送,“不要你了,你個小沒良心的,不偏幫著姥娘!”

  李張氏與李鄭氏笑了一回,說了李王氏一通的不是之後。又勸何氏,一輩子都受過來了,現在日子好了,反倒要和離,讓人看笑話兒等等,也夸李海歆,“老大可是他們家少有的明理兒,早些年讓你受過委屈,自打分家之後,哪裡讓你受過半分?”

  何氏笑了下只是不作聲。李鄭氏與李張氏勸了半晌不見她吐口兒,這心都吊了起來,都猜何氏這和離現在倒不象是脫口而出的氣話!

  王喜梅連忙在中間打岔,將話岔到別處去,以她的意思,這事兒能混過去,混過去就好,大家都不提,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這兩人又看家裡幾個閨女都是笑眯眯,一副沒什麼大事兒的樣子,便也不再說道這事兒。只拿些縣裡頭的事兒問她們。

  李家老二避了李王氏出了家門兒,到小庫那邊去轉悠。沒成想,他剛走一會兒,再回來時,卻見滿街都在說,何氏要與李海歆和離的事兒。一下子急了。急匆匆往家裡趕,中秋時老大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自家閨女也算有兩個當官的親戚,細算起來,中間隔的又不算遠,還真指望著借著梨花小舅舅的官兒名頭,給蓮花尋門好親事兒呢。

  此時李海歆大伯與三叔已在李家院中達到一致意見,堅決要勸合!李家祖祖輩輩都是大字不識的莊稼漢子,都想著子侄們能借借老大家的勁兒,奔個好點的前程呢。

  也如夢初醒的意識到,從來不擺架子,回鄉也是和氣一團的老大媳婦兒,竟是個了不得的貴人!一想到這個,便格外責怪李王氏。

  一大家子人,除了老李頭與李王氏臊得沒出面兒,呼呼拉拉的都跟了過來。進院之後,許氏領著女兒兩個媳婦兒往堂屋走,笑得更是殷勤,“大嫂,身上好些了沒有?”

  何氏沒吭聲,春蘭從裡面代為答道,“是大嬸兒啊,進來吧。”

  ……

  那個,晚上還有一章,不確實幾點發。還有,本文快完結了。可能是明天,也許是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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