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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薇瞧見忙招呼她,“大嬸來了,快進來吧,我與三嬸正喝茶呢!”

  許氏左邊頭髮松著,蓋去小半邊臉兒,立在院門口躊躇了會兒,才往東屋這邊來。

  王喜梅自是不讓牡丹在跟前兒聽這樣的閒話兒,便又支使她,“去叫你哥哥到咱們地頭那棵大梨樹上挑些大點的梨子回來,還有,苞谷地里我瞧著瓜秧子上還有幾個大點的甜瓜,也讓他去摘回來,洗洗送過來。”

  牡丹剛走到院子中間兒,聽見王喜梅支使,撅起了小嘴巴,卻也不敢不應,小聲應了聲,轉身走了。

  李薇歉意的在她身後喊著,“牡丹摘梨回來,姐姐有好東西給你!”

  喊畢才轉向許氏笑道,“大嬸兒可吃過飯了?”

  許氏點頭,“哎,哎,吃過了!”一邊快步往屋裡走,一副怕被人瞧見的急切樣子。

  李薇微嘆一聲,她臉頰上的青痕再明顯不過,肯定是李家老二幹的好事兒,只是不知道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推倒磕的,還是他已養成喝酒打老婆的惡習。

  王喜梅招呼許氏坐下,倒了茶,又與她閒敘家常,只是不提她臉上的十分明顯的傷勢,王喜梅地坦然,也讓許氏放開了些,說了幾句話後,她嘆了一聲,轉向李薇道,“梨花,今兒大嬸兒來是求你個事兒。”

  李薇心中一咯噔,求她……會是什麼事兒?許氏說這話時,雙眼殷切的盯著她,等著她回話。

  李薇不及多想,便笑著客套道,“大嬸兒先說什麼事吧,我若能辦的,也用不著這個求字!”

  許氏看了看王喜梅,似是下了決心般,將蓮花的親事兒說了一遍兒。向李薇道,“你在外面見多識廣的,你,你幫大嬸兒說說那死丫頭,當偏房姨娘可是好當的?!早先咱們村兒的雨竹被那少爺收了房,剛開始還算得勢,後來還不是生生叫那正頭太太給害死了,一屍兩命,她爹娘尋去,人家只說是難產死的,一點把柄抓不著……”

  “……再者,遠的不說,年哥兒他娘不也是……”

  李薇心中正驚疑著這雨竹被害死的事兒,乍然聽到她提佟氏,不覺怒意上頭,提高音量打斷她,“大嬸!”

  子王喜梅也忙在一旁道,“二嫂,你也是,說蓮花就說蓮花這事兒!你攀扯旁的幹啥?!”

  李薇是真被氣到了,本來今兒去上墳他心頭便有些不痛快,這會兒許氏嘴還不把門的說道這個。臉一時陰沉了下來。

  許氏一時情急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這會兒忙道,“哎哎哎,你瞧瞧我這張嘴,我這也是急糊塗了!梨花你別怪啊!”

  李薇嘆了口氣,“算了,大嬸兒,你說話也瞧著些,這會他是不在跟前兒,若是在跟前兒,心頭得有多難受?還是說蓮花吧。怎麼,她覺得這親事兒好,想應?”

  許氏點點頭,“是,這個死丫頭,不管我怎麼說,她只是不聽,你勸勸她吧!”

  王喜梅嘆道,“她這是只見人家吃米,沒見人插秧,面兒上光鮮頂個什麼用?”

  要說許氏的請求也不算太難,只是聽許氏這話頭再上往日蓮花的行徑,自己即使與她說說道理,講講內情,她能聽進去?

  心思轉了幾轉,向許氏道,“我與她說說倒也不費我什麼功夫。不過,我不一定能說得動呢,她自小也算是個有主意的,你和我大叔不如現在就替她張羅親事,四里八鄉的尋尋,能尋到好人家,她自然就鬆了往那家去的心。”

  許氏不敢再說旁的話,只是抹起淚兒來,哽咽著,“我就她這麼一個閨女,她進了那府上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怎麼活!”

  許氏這些年在鄉間大約農活也沒少干,皮膚黑黃,比早些年瘦多了,滿臉皺紋,更顯老相,淚珠子順著臉上的溝壑往下淌,半晌,王喜梅嘆了聲,勸道,“行了,你別哭了,梨花說的也是個法子,你和二哥先替她尋尋人家吧。十四歲,在咱們鄉里顯小,在城裡也是說親的正當時!”

  見許氏還哭著,又道,“大哥大嫂說中秋要回來,等他們回來了,再讓大哥說說二哥!”

  李薇暗自嘆息,她可不想讓她爹再來做一回惡人,可,終是不忍心就這麼看蓮花入了汪府當什么姨娘。

  問了王喜梅才知道,這只是老二自己的想法,汪家那邊尚還不知情,便又勸了幾句,許是人家府上看不上蓮花等等的話。

  堂屋的酒席散了,男人們魚貫而出,許氏在東屋聽到聲音,連忙止了淚,向王喜梅道,“你們兩個出去張羅吧。我這臉也沒法兒見人!”

  李薇與王喜梅出去,將街坊們送走,又見賀永年臉上微紅,帶著酒意,拉他到大杏樹下塌子上坐了,王喜梅藉機去叫許氏走。

  李薇這才回東屋去取茶壺來,沏茶給他解酒,賀永年在堂屋裡倒是透過竹帘子見了許氏進院來,便問許氏的來意。

  李薇只說象是與李家老二生氣,過來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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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永年喝了些酒略有些上頭,喝了兩杯濃茶之後,李薇便讓他去歇著,又讓方哥兒在家裡照看著些,起身去了老三家。

  王喜梅一人在廚房裡忙活,李薇瞧著象是準備的晚飯,笑道,“我們這一來真是累著三嬸兒了。”

  王喜梅將菜筐子一推,笑道,“飯還不是天天做天天吃的。不值啥!你要去老院了?”

  李薇點頭,嘻嘻笑著,“拉三嬸兒與我做伴兒呢。不去一趟心裡難安,去了說了她不聽,也算是盡到心了。”

  王喜梅一邊解圍裙兒,道,“是這麼個理兒。行,我也與你走一趟。這小蓮花是有些脾氣,你別看她娘早先在旁人面前潑辣,現在竟生生折在她手裡了!”

  李薇笑嘆一聲,“就她這性子,那樣的人家更去不得。憑你有多大的心氣兒,若那正房太太有心想整治她,她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何況這汪家我聽你們的話兒象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家。說是沒體面,人家好歹是出了一舉子兩個秀才,又有些家業,說是有體面吧,又沒見真富貴到哪裡去。而且這樣的人家,說句不好聽的話,怕是清高迂腐規矩又大的很。”

  王喜梅附合著,兩人一同去了前院兒。

  到時,蓮花正在東屋北間兒,靠著窗子繡花兒,春峰春林媳婦兒倒是一個忙活著掃地,一個在樹蔭下給孩子拆洗衣裳,許氏抱著小孫子正哄著,李薇也不太能分得清楚,這個究竟是春峰家的還是春林家的。一如她現在分不清楚姑姑家的幾個孩子一般。

  李薇與許氏寒暄了兩句,便進了東屋,屋內地面凹凸不平,家具大多沒有光澤了,北間兒掛著一幅靛藍底白花的布帘子,她一邊挑簾兒一邊笑,“蓮花躲在屋裡幹啥呢?”

  蓮花放了手中的撐子,正要下炕,李薇攔住她,“你繡你的,我只是沒事兒來坐坐。”

  一邊問她繡什麼,一邊湊過去看。視線觸及繡撐子,不覺一怔。針線倒是精細得很!

  蓮花瞧見她神色,略微有些得意,拿起撐子繼續繡了起來,“這是二哥賣了魚給我買的上好絲線,繡出來都說比棉線好看呢。”

  二哥指的是春林,魚塘何時讓春林管著了,李薇也不知,大約是李家老二太懶,春峰……自她回來還沒瞧見呢,也沒顧上問一句。

  順著她的話誇讚兩句,又問,“你二哥教你認字沒有?”

  蓮花不防她竟問這個,臉上顯出不高興來,卻還是答道,“沒有。”

  李薇依著炕沿坐下,偏頭看了她一眼,道,“我來,你也想到為啥了吧?”不待她答話便又道,“因你娘臉上青了一塊兒,我自是要問問。你娘便將你的事兒略與我說了說。我知道早先因為些小口角,你心頭惱著我,不過,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兒,你便是再惱我,我總是要將我的話說到!你進這汪家不成!”

  蓮花將手中的撐子放下來,眼中閃著不悅。李薇迎著她的目光,一笑,“我這麼說,你不高興也不服氣,對吧?!那好,我先與你說說為何不成。若覺得我說的在理,你且聽聽,且想想。若覺得不在理,嘴腳腿都在你身上,你一門心思想跳那火炕,也沒個哪個能攔得住!”

  “……你進汪家有三不成。其一,你不認字。汪家也算是,那些自持有些才能情的公子少爺們,時不時的都喜歡顯擺他們的學問。他感嘆個‘月有陰晴圓缺’,你怎麼對?對個‘今兒才初五,月自然是缺的’?他本傷情感懷,你這麼一對,他可還有心情與你說笑?其二,你娘家靠山不強。且先不說汪家規矩大小,單是聽你娘的話,那府里的下人們總有三四十人,那些人一向會趴高踩低的,你偏房身份,再加上娘家不強,手中無銀錢,身邊留不住得力人手,你如何立足?其三,這點我本不想與你提的,只怕點醒了你,你又自傲起來。”

  “……其三,以你現在的身份,去做偏房可是自甘伏低!行了,我這三點說與你,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再者,也拿雨竹的例子多想想自身吧!”

  李薇說話的時候,蓮花一直半低著頭,直到她說完,她也沒什麼話兒說。李薇也不指望她立時給個什麼話。

  站起身子道,“將來的日子是好是壞,都在你自己選擇,旁人不能代你選擇,同樣,你若選了火炕,也沒哪個人能代你受過!”

  正說著,王喜梅進了屋,挑簾見這架式,愣了下,“喲,你們姐妹兩個敘完話兒了?”

  李薇點點頭,拉王喜梅出來,“三嬸兒,讓蓮花自己想想吧。”

  王喜梅笑著向蓮花道,“不管你梨花姐姐說了什麼,都是為你好,別左性了!”

  院中許氏抱著小孫子悄悄的問,“咋樣兒,那丫頭說了什麼沒有?”

  李薇搖頭,“不急,讓她自己想想吧!”

  許氏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沖李薇笑了笑,殷勤的讓春峰家的去倒茶。李薇搖頭,說是年哥兒醉了酒,有些不放心,改日再來坐。

  春峰媳婦兒與春林媳婦兒都一齊放了手中的活計去送她。李薇出了李家老院兒,微嘆一聲,向王喜梅道,“因著大嬸,這一家子的兒女也跟著她受連累。若不是她早先事事要壓著我娘,給人添些堵心氣。單憑春峰春林嫂子兩個的品性,也不忍心不幫襯他們!”

  王喜梅笑她,“這可是把你娘爹愛操心的性子學了個十成十的!春峰和春林兩個輪流著養那魚塘,一年到頭收成也不少,也是得了你們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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