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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老三抬頭,手中不停,“那是,你爹現在享著你們的福了,用不著他親手做這活計。我和你三嬸將來能享著春明和牡丹的福,我也不補這東西了。”

  李薇呵呵笑了兩聲,將籃子放到當院的桌子上,賀永年也走過來,幫著摘韭菜。春明這時從西屋裡出來,看見,忙蹬蹬的跑過來,把賀永年跟前的韭菜往自己面前劃拉,“不用姐夫摘!我來摘!”

  李薇逗他,“你方才是在屋裡讀書吧?這會兒只管讀書便好,你爹說將來準備享你的福呢!”

  春明臉略紅了下,羞澀笑笑,沒說話,只是埋頭摘起了韭菜來。

  王喜梅手腳利索,活面拌陷兒,不多會兒便包出一籠的包子來。牡丹早將大鐵鍋中的水燒開,王喜梅一邊往鍋里下包子,一邊向外面喊道,“快去洗手吧,這包子好熟得很,也就一刻的功夫。”

  她話音方落,春明已從外面的缸子裡舀了水,倒到洗手的粗瓦盆中,端了過來。

  李薇笑著向他道謝,再看賀永年,眼中也閃著讚賞的光。

  新鮮的韭菜雞蛋包子,吃得李薇很是滿意,連吃了兩個還意猶未盡,還是賀永年記得她吃太多韭菜容易燒心,不讓她再吃,她才做罷。卻仍是感嘆,同樣的食材,她一直覺得在李家村做出來才更好些。

  飯後兩人要去村西上墳,王喜梅問了一遍準備的供品香燭等物可有遺漏,又囑咐莫要太過傷心了,招得佟氏在地下不安等等,這才讓二人去了。

  留方哥兒在家幫著王喜梅做些力所能及的體力活兒,兩人拎著籃子出了院子,路上,李薇怕他心頭難過,故意扯旁的閒話分他的神,“三嬸家的春明現在看起來,倒象是個極懂事的孩子,牡丹也不錯呢。”

  賀永年偏頭側過來,看著她,“有沒有想過讓春明與虎子做伴兒,一塊去學堂?”

  李薇點頭,“怎麼沒想過?要說咱爹娘也有過幫襯三叔家的心思,只是有大叔那一家在呢。連帶著幫襯大叔,娘心頭不痛快,就這麼著一直拖著,早先我想著給虎子也找兩個伴讀,將來能成為虎子的仰仗,又怕三叔心頭不痛快……”

  賀永年敲了下她的頭,“要幫自然是真心幫,讓春明與虎子做伴讀,那是個什麼幫法?你忘了當年睿哥兒祖母讓我去給睿哥兒做伴讀的事兒?”

  李薇討好笑道,“我可不全是那個意思。總之只是因為大叔家……不過,現下倒好了,春明正上著學,大叔家又沒人上學了。”

  賀永年點頭,“等我們在安吉安定下來,到時再細說!”

  李薇大大點頭,笑道:“年哥兒,若咱爹知道這事兒是你提出來的,肯定高興得很!”

  兩人一路走著,有熟識的村民,紛紛與二人打招呼,雖然因時間太過久遠,有些人雖然面目熟悉,李薇卻不知如何稱呼,但聽著親切的鄉音,心頭還是愉快的。

  走到柱子家時,兩人立在院外看了看,院中靜悄悄的,象是家中沒人。柱子娘這些日子是在宜陽,柱子爹去了幾天不耐煩,便又回來了。這會兒看樣子象是已下了地。

  十幾年過去了,佟氏的墳瑩邊兒上,又多出幾座新墳來,這會兒正有一對中年姐妹兒在那裡燒紙錢,燒完紙錢兒便一屁股坐在墳頭前,拍著大腿放聲大哭,李薇默了,雖然她對佟氏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但是這樣的姿態她可是做不出來。

  那兩個中年婦人又哭又唱的,恍惚李薇看見似是鼻涕和著眼淚流下來,正在她怔立尋思自己該怎麼辦時,那哭唱著的兩婦人,突然收了聲,然後拿著黃麻喪布擦了擦鼻子眼兒,一撅屁股站起來,除了兩把墳頭糙,拎著籃子就那麼走了。

  兩人一邊走還一邊說著,家裡豬如何,地里莊稼如何,言語中一點哽咽不帶。

  李薇這下更是傻眼兒兼犯難。還好,正在她愣神之際,賀永年已將供品擺好,就著青磚壘成的紙灰灶,默不作聲的燒著香燭紙錢,李薇也只好跟著蹲下,去燒紙錢兒。想要跟佟氏說幾句什麼樣的話兒,卻又說不出口。

  兩人默默燒了紙錢,又清理墳頭的雜糙。直到快半晌午時,才將墳頭的雜糙清理乾淨,當年插下的一根柳樹枝幹,現下已成長合掐粗細的成年大樹,綠蔭如蓋,上有秋蟬廝鳴。

  賀永年直起身子,在佟氏墳頭默立一會兒,轉頭,“梨花,我們走吧。”

  李薇點頭,收拾了籃子跟在他身後,直到走遠,幾乎看不清佟氏的墳,她才問,“年哥兒,方才你跟娘說什麼了沒有?”

  賀永年回頭輕笑,“說了。”

  李薇看得笑得落寞,不歡暢,便逗他道,“沒向娘介紹介紹我麼?沒問她滿不滿意我麼?”

  賀永年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籃子,“問了,娘說滿意,還說,明年再來瞧她,要帶小孫子一起來!”

  李薇一愣,立時揮起小拳頭向他衝去,“你……”賀永年側身躲了下,卻沒躲開,任她的小拳頭在自己身上輕輕落下。

  李薇一邊打著,一邊卻在想,或許來年真有個小包子的話,他的心情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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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家裡時,自家院中正熱鬧著,一院子婦人進進出出的忙活著,煙囪里濃白的炊煙直直升起,油香肉香味兒,說笑聲傳散得老遠。

  銀生媳婦兒看見他們兩個回來,悄悄與身旁的人笑著,“梨花與這年哥兒可真般配,你瞧瞧那穿著長相,真象是戲裡頭的公子小姐一般。”

  王喜梅從廚房中出來,招呼他們兩個,“快進來吧。洗洗手,換換衣衫。街坊們聽說你們回來了,都急慌著要來幫忙,見見你們兩個呢。”

  這些近鄰街坊李薇倒是認得,進了院子,嬸子大娘嫂子的寒喧一通,進屋去換衣衫。

  院中陣陣笑聲夾著感嘆的聲傳了進來,“海歆嫂子真是咱們村里最最有福氣的,女兒們個個嫁得都好!聽何家堡的人說,梨花小舅舅啊,升了高官了,是個知府!”

  有人又道,“可不是,春桃女婿也升大官了,她呀,日後的福氣更大呢……”

  突然提及這兩人,李薇本正歡喜的心,突的一沉,這些天兒因為賀府的事兒,倒真的忘了問問何文軒的事兒。

  正想著問問賀永年,外面有婦人喊,“大大,二娘娘。”

  李薇猜可能是李王氏老李頭到了,趕快換了衣裙,對鏡略整了整,便出去了,老李頭與李王氏剛進院中,兩人今兒都換上了李薇回來時何氏給置辦的新衫,顯得異樣的精神。

  那些婦人們見他們兩個,自是要圍著再誇讚羨慕一番。老李頭還好,李王氏的脖子不覺又昂了起來。看得李薇在一旁暗笑不已。

  第211章 管管閒事兒!

  中午吃飯時,許氏和蓮花都沒露面兒,只有春峰春林兩口子跟著王喜梅忙前忙後的。

  街坊四鄰的婦人們在李家吃了飯,又坐著說笑了一陣東家長西家短的,便各自散去,有幾個與何氏與王喜梅相厚的婦人留下幫著將殘宴收拾了,王喜梅將中午做多沒上桌的菜挑了兩碗讓春峰媳婦兒給許氏和蓮花帶回去。

  堂屋裡,男人們仍在坐著吃菜喝酒,由李家老三和柱子爹陪著,一屋子人喝得熱熱鬧鬧的。

  李薇幫著收拾完,送走老李頭李王氏,便拉著王喜梅往東屋走,“三嬸兒也來歇會兒吧。我們一來倒累著你和三叔了,連帶春明和牡丹也被使喚得團團轉。”

  王喜梅笑呵呵的道,“這算啥?正好也是農閒,趁著你和年哥兒回來,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東屋桌上擺著早年家裡用的紅泥小爐子,上面正用炭火煨著開水,李薇開了茶罐子,沏了茶遞給王喜梅,自己也依著桌子坐下,才笑問道,“三嬸早上說話說了一半兒,大嬸家究竟怎麼了?那汪家要尋清白人家的女兒做偏房,與蓮花有什麼關係?”

  王喜梅笑瞪了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不問個清楚明白,是不罷休的。”

  李薇呵呵一笑,“與蓮花和大嬸再不親,總是自己家的人。做偏房哪裡是什麼好出路?我不知道罷了,即知道一些,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再厭煩她,也不至於厭到看她入火炕還不吱一聲的地步。”

  王喜梅笑了起來,又嘆,“誰說不是呢,你三叔因為這個事兒也與你大叔別著勁兒呢。他是當哥哥的,不聽你三叔的話。你三叔也不能將他給怎麼著了!這兩天兒才聽何家堡的人說你姥娘從京中回來了,這才知道你爹娘回來了。你三叔本就盤算著,若是國秋你爹娘不回來,便去宜陽找他們說呢。”

  李薇這回有些明白了,“這麼說是大叔想讓蓮花去,大嬸兒不願意?!”

  王喜梅點頭,喝了口茶才道,“是,原都說她眼皮淺見,看見了錢兒走不動路,沒承想現在倒也知道心疼女兒了。只是蓮花竟然願意,你說說這……”

  蓮花願意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以鄉民們對官員的敬畏態度,便是老二家與他們家不算太親近,總有這一層血緣關係在,她們家的光,多多少少還是能沾些的。這小蓮花想必也能因此,尋個富戶人家做正妻,怎麼突然起了要與人做妾的心思?莫非這汪家門戶極高?

  想到這兒便問王喜梅,“三嬸兒,這汪家你可了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兒?”

  王喜梅搖頭,“只聽你大嬸訴苦的時候說過兩句。好象這家的祖父是個舉子出身,做過個不大的官兒。他父親是個秀才,這個汪家公子哥兒也是個秀才。家中也富了好幾代,主要是田產多!”

  李薇微微有些明白了,原來是個普通百姓眼中的“世家”怪不得呢……

  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沒什麼招,這種事兒她到李家老二跟前說不上話,再者,她問這事兒雖然也有關心之意,可若李家老二下定了決心,蓮花又願意,她也不會做讓這父女厭煩的壞人,死勸著不許去之類的。

  對這一家人,自己做到這般程度,她自問也夠了!

  想到許氏的乍然轉變,又有些好奇,“三嬸兒,你說大嬸兒怎麼就突然開了竅?這回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王喜梅呵呵的笑起來,“誰知道她這是怎麼了。早先她擺那個討人嫌的樣子,我們即便是在家,也沒多說過什麼。她家的事兒旁人說與我聽,我還懶得聽呢,哪有心思去專門去打探!”

  正說著,院中有說話聲,李薇起身挑簾,卻見牡丹和許氏在柵欄口兒。牡丹剛被王喜梅派回家去放置剩下的飯菜,以及倒泔水餵豬。許氏倒象是來瞧家中人散了沒有,估摸著是看人沒散,便不好意思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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