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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大路到魚塘中間兒的小路,馬車不是很好穿行,年哥兒與周濂便棄車步行,遠遠看到吳旭這番悠閒自在的模樣,兩人相視而笑。

  吳旭聽到聲音,睜眼卻看到他們二人,忙從醉翁椅上站起來,遙遙笑道,“大熱的天兒,你們怎麼來了?”

  年哥兒拍拍懷中抱著的一罈子酒,待走近些,才笑道,“二姐夫整日忙著魚塘,家去也見不著幾面兒,今兒沒事,便來你這裡坐坐。”

  周濂倒是第一次來吳旭這魚塘。四周荒蕪,熱氣蒸騰,與家中放置了冰盆的幽竹雅室相比,自是不算舒適,卻也算有份野趣兒。

  塘子四周,種著蓮藕,此時荷葉田田,蔥翠碧綠,偶有晚開的粉荷,點綴其間,又給這份野趣兒上添了幾分雅趣兒。

  早年他遊歷江南時,便極愛那波光蕩漾,水鳥啁啾,蘆葦婆娑,荷香暗送的江南風光,此時倒有些觸動那些久遠的記憶。

  吳旭見周濂凝望這魚塘,便笑道,“這還是梨花給出的主意,塘邊種荷,既可以多收些蓮藕,也正好給魚遮遮陽……”一面說著,一面去屋裡搬了張未上漆的小木桌來,再接著去搬凳子。年哥兒兩人將手中的酒菜放置好,一齊與他去了屋裡,搬了凳子取了碗碟子。

  幾人在岸邊兒坐定,以粗碗裝酒,陋碟盛菜,簡杯盛茶,吳旭一連的說,他們若來該提早送個信兒,這一時倒委屈著他們了。

  年哥兒與周濂卻覺得這樣極好,尤其是年哥兒,似是又回到幾年前在李家村時,他中了秀才後,每日傍晚必去吳旭的魚塘送飯。順道與梨花三人一起用飯的場景,那樣溫暖的記憶湧上心頭,讓他把在從賀府里出來帶來的些微沉重的心緒拋到一旁。

  傍晚的時候,三人一齊去李家,何氏一見這三人結伴回來,高興得很,連忙張羅著做飯擺酒。

  她本想著等年哥兒回來,要狠嘮叨他一番那新嫁床的事兒,卻因周濂這個新女婿在,倒讓何氏不好狠說他,只悄悄瞪了他幾眼。

  宴畢,年哥兒與周濂一同出了李家院子,他悄悄向周濂笑道,“今兒可是託了三姐夫的福。”

  周濂輕笑,“你即叫我一聲三姐夫,我年齡又比你大些,有些事兒不好與爹娘說,又不願連累大姐夫的話,可以與我說說。我比你痴長几歲,有些忙還是能幫得上呢。”

  年哥兒頓了下,點頭,“方山的事兒,還真要三姐夫在中間兒提點幫忙。”

  周濂笑著拍他的肩傍,“無妨,若是需要,我親自過去幫你一段時日也無不可。”

  年哥兒忙行大禮道謝。

  ※※※※※※※※※※※※※※※

  石頭爹娘到宜陽後,收了夏糧,種了秋糧後,便也想著在宜陽買個小院子,把家安在宜陽。

  春桃自然是願意的,自己爹娘都在宜陽,把家安在這裡,即便是不得空兒,十天半個月的也能見著一回。況且後衙太過擁擠,一家子人住得也不是很暢快。

  一家人商量定下來,便開始找院子,最終在城中間的位置,找了個三進的院子,位置比李家的這院子好,與李家的院子大小倒差不多,只是房屋多了一進。那房主先開價二百六十兩,沒等兩天兒,便又殷勤的上門兒,改口這房子蓋了有些年頭,只是為了多賣幾個錢兒,便又重新漆了一遍,實則這裡面兒,有些地方的木頭已開始腐了等等,便把價兒降到了一百兩。

  等那中人走了後,石頭娘才笑道,“只聽說過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倒沒聽過自賣自貶的。”

  春桃輕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她,又撇了眼石頭爹,說道,“娘,以我看,這怕是先不知道咱們的身份,後來知道了,就以這個為藉口,賤賣給咱們……”

  石頭娘初聽這個價兒倒是歡喜開心,本正愁著這二百多兩的銀子哪兒去弄,這一下子變成一百兩,他們夏糧賣的錢兒,再加上各處湊湊,也差不多夠了。

  再聽春桃這沒說完的話兒,她也猶豫了,看看石頭爹,石頭爹立時說道,“這宅子咱不能買,若真要買,就按原先那個價兒,二百六十兩,一分不少的把錢付了。”

  頓了頓又道,“石頭初入官場,也沒什麼根基,這事兒萬一被有心人拿住了,當作把柄,說不定丟官坐牢呢。”

  石頭娘聽到石頭爹這不吉利的話,旁的不顧,忙扭頭呸了幾聲,這才把眼兒一瞪,“有你這麼說話的麼?兒子十年寒窗苦讀,得了這麼一個官兒,你就……”

  春桃忙在一旁打圓場,“娘,這宅子若真喜歡,不若我回娘家向爹娘借借,咱們先把宅子買下來,等日後有了錢,再慢慢還他們。”

  幾人正說著,小玉滿面笑容的從外面回來,身後跟著的兩個小丫頭手各棒了兩個盒子,聽見春桃後半句話,在門外揚聲接話兒,“娘,不用去嫂子娘家借錢今兒我和那幾位小姐說閒話,說起來這事兒,方小姐和喬大人家的小姐都說,這事兒好辦呢,她們出銀子把這宅子買下來送給咱”

  春桃唬了一跳,站起身子急切的問道,“小玉,你沒應吧?”

  小玉看她一臉的緊張,便有些不高興,轉向石頭娘道,“娘,方小姐說了,那宅子不值什麼,不過二三百兩的銀子,她回去便跟她父親說,把這事兒辦了。還有那個喬小姐也搶著給咱們辦這宗兒事呢。”

  春桃看得出來小玉的不高興,心中暗嘆一聲,緩緩坐下來,看看石頭爹娘,等他們表態。

  石頭娘原先正猶豫著,雖然賤買宅子能省下不少錢兒,可石頭爹一說,她也覺得這事兒不妥當,與兒子的前程比起來,這一百多兩的銀子,實在不算什麼。

  還沒等她心中拿定主意,又聽小玉這話,立時急了,急忙扯她一把,“這事兒你應了?”

  小玉臉上的笑意登時僵住,有些不滿意的道,“娘,不就是幾百兩的銀子麼,你至於急成這樣麼?”

  春桃因小玉這話,把眼閉了閉,長長出了口氣,心中苦笑,不就是幾百兩銀子?現在自己家全家的家當算在一起,也沒這幾百兩的銀子,她見天和那些個小姐們來往著,口氣倒是愈來愈大了婆婆來了這些日子,雖然也說過她幾回,可也不過是不疼不癢的罷了。她冷眼旁觀著,婆婆對小玉能和這些富家小姐們交際攀扯上,象是也有些沾沾自喜的。

  這中間兒石頭說過小玉幾回,倒讓她幫小玉擋了回去,這下子,且看她怎麼辦?

  思量片刻,起身給石頭娘倒了茶,回坐到椅子上,等看她的反應。

  還未等石頭娘出聲,石頭爹在一旁沉聲問小玉,“那宅子的事兒你倒底應沒應?”

  小玉看看石頭爹的黑臉兒,又看石頭娘也不似以往臉上帶笑,小心的往後面移了兩步,小聲道,“方小姐熱情的很,我推說不用,她非要辦……”

  石頭爹猛的一拍桌子,氣哼哼的道,“從明兒起,不准你再出門”說著怒氣沖沖的出了正廳。

  小玉在家中一向是由石頭娘管教,石頭爹平時里即沒說過她什麼,更沒如此嚴歷的呵斥過她。乍然聽到石頭爹在這麼多人面前兒如此嚴歷的斥責,她眼圈兒立時紅了,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著轉兒。

  春桃向那兩個小丫頭擺擺手,“東西放這兒,你們下去吧。”同時起身,把小玉拉坐到椅子上,拿子帕子替她擦眼淚。

  小玉低泣了幾聲,抬頭看向石頭娘,十分委屈,“娘,又不是我主動向人家討的,方小姐要送,我推了好久,也推不掉……我有什麼錯兒?”

  石頭娘被石頭爹氣得不言語,小玉又轉向春桃,“大嫂,你說我有什麼錯兒?”

  春桃看了看石頭娘,低頭略想了下,向小玉道,“小玉,大嫂知道你也是為了家人著想,想著給爹娘省幾個錢兒。可是,剛才咱爹說的也對,你大哥初入官場,根基薄弱,萬一被人拿個貪財搜刮民脂民膏的錯處,這前程定是要受影響的。退一步說,即便是沒人拿他這樣的錯處,可為官之人,官聲重要,你大哥自上任以來,日日在衙門處理公務到深夜,是想當個好官兒……咱們如果收了方家送的這宅子,那城中的百姓還不得戳他的脊梁骨?他這些辛苦可不就白費了?再者,萬一將來方府辦什麼不合律法的事兒,拿這事兒求到你大哥面前兒,你說,讓他怎麼辦?”

  春桃儘量把話說得緩慢,一邊說一邊悄悄注意著這母女二人的神色。小玉雖然低了頭,但臉上的神色卻不以為然,似乎是認為春桃把事情說得太過嚴重了。

  石頭娘卻把方才石頭爹的話與春桃的話兩者結合,想了又想,好一會兒,才向小玉說道,“聽你爹的話,明兒起,你就在家裡學針錢,哪兒也不許去了”

  “娘。”小玉立時站起身子,苦了臉兒。

  春桃嘆了一聲,把身子坐直,不再說話。

  趙昱森掛著家中買宅子的事兒,又因今日公務不多,便出了籤押房,從側門進入後衙,他進來時,小玉已止了眼淚,只是小臉兒繃著。

  他看看石頭娘臉色也不好看,春桃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便問,“怎麼了?”

  春桃起身將他的官帽接了,又遞過去一杯茶,趙昱森轉頭去接,一眼卻掃到那兩隻古香古色的匣子,正是小玉回來那兩個丫頭棒進來的。

  他眉頭一皺,“那是什麼?”

  “哦?”春桃輕笑了下,“是小玉帶回來的。”

  小玉連忙抬頭,大聲辯解,“不是我買的,是方姐姐送我的。”

  趙昱森本來臉色還好,聽了這話,把杯子往几案上一頓,站起身子去開那匣子,第一個匣子中有幾個繡得精緻的荷包,另一個匣子中卻是一根碧玉簪子,一對碧玉手鐲。

  春桃看那幾個荷包皆是緞面絲線,繡得十分精緻,若是在鋪子裡買,一個至少值兩三兩的銀子,那裡面一共是三個,這便是九兩左右的銀子,而那一套碧玉頭面少說要值三十兩銀子。

  心中立湧上一股悶氣來。自小何氏便教導她們姐妹幾個,不准眼饞旁人家的東西,可這……

  趙昱森把匣子“啪”的了一下合起來,轉向春桃,“去叫趕車的老劉,把這東西送回去。”

  小玉急了,求救般的看向石頭娘。石頭娘便道,“人家送的東西,再送還回去,這讓人家怎麼想?”

  趙昱森無奈的看看石頭娘,沉聲道,“娘,這可不是小數目,頂我三四個月的俸銀呢。”說著向春桃擺手,“去叫老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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