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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歆抱著虎子從堂屋出來,聽完柱子的話,才問他,“包袱里是的什麼?”

  柱子忙把外面的包袱皮打開,其中一個裡面赫然是幾個方型盒了,柱子說,“這是宜陽縣城裡面最好的糕點鋪子做的月餅。”,又解了另一個包袱皮,露出一隻大大的水果籃子,裡面裝著又紅又大的蘋果石榴和紫里透紅的葡萄。

  柱子看看眾人臉色,又笑著說,“李大伯李大娘,年哥兒讓我帶話兒來,說他就是出了你們家的家譜,也沒什麼,跟以前還是一樣的。”

  李薇看著柱子一臉討好的笑意,象是在替年哥兒賠不是,一時有些想笑,這小子現在把他當自己人,倒把自己家當外人了一般。

  何氏看著這些東西,雖不算貴重,可處處透著用心,眼圈一熱,朝春蘭擺手,“東西都收下吧。也難為他能想著送這些。”

  又讓柱子到屋裡喝茶,自己把虎子從李海歆懷中接過來。

  柱子應了一聲,嘿嘿笑著,跟著李海歆往堂屋走,邊走邊還回頭說,“李大娘,你不生氣了吧?”

  何氏笑罵他一聲,“出去沒幾天,還學鬼了。”

  柱子跟著李海歆進了堂屋,這邊何氏讓春蘭幾個整幾個菜出來,讓柱子中午在家裡用飯。

  堂屋裡李海歆悶了一會兒,便問柱子年哥兒在賀府的情況,柱子撓撓頭說,“李大伯,我真不是騙你,我也不知道多少。我只是在木匠鋪子裡當學徒,我就見過他兩回,一回是他跟著賀府老爺去的時候,另一回是年哥兒自己去的,他跟我們的掌柜的說了些話,打著認認人的名頭,一個個叫進房裡單獨說話,我這才有機會跟他說上幾句。這些東西,還是年哥兒托佟府買的,讓我給捎回來的。”

  李海歆點頭,又問了賀府的情況,柱子便把他從旁人那裡聽來的,一一學給李海歆聽。大略就是之前佟維安給年哥兒說的那些。

  李海歆大略聽出來了,年哥兒是不甚自由,而且他好象也有自己打算,並不想一下子太過出頭,心裡的氣兒突然又消了幾分。他往前兒才十四歲的孩子,自己一個人在那府裡頭,這般小心翼翼的應對,也真難為他了。

  便跟柱子說,讓他回去若有機會給年哥兒透話兒,就說這邊不用他掛心了,家裡人都不氣他了。讓他自己多留心。

  柱子應了一聲,才又說,“聽說賀府主母想讓年哥兒先跟著學做生意,學先不讓上了。”

  李海歆一驚,“那賀府老爺答應了?年哥兒才中了秀才,好好學學,往前就該考舉人,怎麼這會兒不讓上學了?”

  柱子說,“我也是聽人說的。聽說是她是想讓年哥兒早些熟悉熟悉咋做生意,賀老爺好象也答應了呢。”

  李海歆神色不明的坐著思量了好一會兒,雖然他沒接觸很複雜的事情,可琢磨了半晌也琢磨出些味兒來,怕是這位賀夫人拿著這樣的由頭,不想讓年哥兒繼續讀書,怕將來年哥兒考了功名,出息了,把賀府的大少爺比下去。可又不明白年哥兒的親爹怎麼也分不清,想不清,就應了呢?

  腦子裡紛紛亂亂的一團,氣兒是消下去了,只剩下擔憂了。

  柱子在李家吃過午飯,趕快家去,說他告了三天的假,回家陪陪他爹娘。

  半下午的時候,大山也過來李家,何氏旁的話不提,只嗔他,“你現在能耐了,一言不合你就偷跑,把你母親氣得在床上躺了幾天”

  大山皺著粗粗的眉毛不言語,春柳從外面進來送水,看了他一眼,稀奇笑道,“大山這會兒咋這麼乖巧,一句話也不說的。”

  何氏趕春柳出去。大山的心思,李海歆也知道。要說他骨子裡也是個傳統認古訓的性子,這些原則性的問題,他與大山嬤嬤的看法也差不多,雖然不是不接受一點變通的法子,但是大山嬤嬤反對,他也是認同的。

  便也和大山說了些閒話,又問他現在縣城做什麼。大山道,“在糧鋪里做小夥計呢。”

  李海歆嘆了一回,說他,“先干兩年吧,若是不想幹了,還想考秀才,再考也行。”

  大山點了點頭。

  有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之後,何氏與李海歆心頭的火也泄了個七七八八。大山走後,李海歆便去大伯家去問問,看看哪天的日子好。心裡頭卻苦笑,他活了這大半輩子,只見過人家入族譜的儀式,要麼就是犯了大錯兒的人被逐出族譜。這沒錯沒啥的,被除了族譜的,還真是沒見過。

  李薇看著他爹的背影也笑起來,又怪年哥兒一會兒弄一個事兒出來,讓一家人跟著一會是怒一會兒又是心疼的。

  這會再看何氏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她微搖了搖頭,心中也是一松,跑過去把年哥兒送來的水果洗了洗,笑呵呵的招呼幾個姐姐都到堂屋吃水果,挑了一個葡萄剝了皮,湊到小虎子嘴邊兒笑著,“虎子,快吃吧這是那個你不認得的,卻比你重要得多的哥哥送來的哦。”

  何氏臉上繃不住,笑著拍她一巴掌,“鬼丫頭。”

  虎子小舌頭添著李薇給送到嘴邊兒葡萄,象是不過癮似的,兩小手去湊到嘴邊兒,去抓那葡萄,往嘴裡塞,他那小饞樣惹得母女幾人都笑。

  何氏接過李薇手中的葡萄,放在碗中,用勺子壓碎了,一點點餵著虎子。李薇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兒的樣子,突然又想原先說過種葡萄的話。

  小時候她家裡的一株葡萄,也是葡萄籽發出來的芽,頭一年光長了秧子,第二年便開始結果了,到了第三年的時候,已長了大半架子,雖然沒怎麼打理它,一季下來也能摘個五十多斤的葡萄呢,便與春蘭幾個笑著,“二姐三姐,咱們把今兒的果子種子都收一下,種到菜園子旁邊兒,將來好給虎子吃果子呢。”

  春蘭笑著點頭,“行。年哥兒捎來的果子,個兒大的很,說不定種出來,也能結這麼大呢。”

  這時院中有人叫,李薇跑過去挑簾,卻是春峰提著籃子立在院中,籃子裡是黃澄澄的梨。

  李家村地界上就梨樹最多,每天中秋的時候,家裡有男娃兒的,都滿河沿跑著摘野梨樹上的果子。也有在誰家地頭的,就算是自己家的。

  李薇知道他家的地頭是有幾棵梨樹,往年許氏在秋上專盯著那幾棵梨樹,結了果子,好拿去賣,就連李家老院的那兩樹上,這麼些年她們也沒吃著幾回。

  春峰看著李薇,笑著說,“梨花,老院的梨樹今兒摘了果子,我娘讓給你們送呢。”

  何氏在屋裡聽見,抱著虎子出了堂屋,笑著讓李薇去接過來,又叫春蘭,“年哥兒送來的月餅撿幾個讓春峰帶回去給蓮花吃。”

  春蘭應了聲,出了堂屋,拎著那籃子梨進了西屋,把籃子騰空,給他裝了幾個月餅,兩個蘋果,兩個石榴,看看那堆葡萄,又看看李薇,便笑笑,沒拿。拎著出了西屋。

  一家從笑著送春峰出院門兒,春柳才嘀咕著,“大嬸兒這是又想幹啥?”

  何氏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管她想幹啥,出格的事兒咱不應就是了。”

  春峰走了不多會兒,王喜梅也拎著籃子抱著小牡丹過來。李薇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春峰來,是學著三叔家,尊重她爹,過來送節禮了?

  傍晚的時候,李海歆回來,說是與長輩們都商量好了,八月十五拜祖的時候,順道把年哥兒出族譜的事兒辦了。

  女娃兒們是沒有資格去拜祖的,李薇也懶得知道其中的細節,反正這檔子事兒總算是過去了。

  八月十四傍晚吳旭與他一個表哥來走親戚。李家村這邊的風俗,定了親未娶的新女婿都在八月十四這天走岳母娘家,而且大多是傍晚走,也有晚上走的,李薇覺得新奇又好玩兒。

  兩人到時,頭臉兒上都是黑灰,吳旭臉兒上更是黑得只剩下眼中的眼白和笑起來的一口白牙。

  姐妹幾人捂嘴笑著,吳旭表哥笑著說,“一進你們村兒,就有幾個小子上來抹,還有幾個大娘也來湊趣兒。”

  何氏笑著讓春蘭春柳打水,讓他們趕快洗臉兒,“旭哥兒養著魚,進進出出的,村子裡可有不少的人認得他。”

  春杏往他們裝節禮的幾個籃子上瞄了瞄,問道,“你們帶的雞,被人分了幾隻?”

  吳旭表哥邊洗臉邊笑著,“虧得我二姨準備得多,一共備了十二隻雞,路上被他們要去四隻呢。”

  說著又指著吳旭道,“若是按他說的備八隻,這會兒還真不好意思進門兒。”

  吳旭搓著手,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不知道還有這規矩。”

  李海歆擺手道,“咱們這裡就這麼個風俗,分給旁人吃了,也是喜慶。剩多少都行,一隻不剩也行。”

  家裡早備好的今兒的新姑爺宴,一會兒李家老二李家老三和春峰都過來。進堂陪著今兒的主角——吳旭和吳旭表哥。

  李薇和幾個姐姐忙進廚房端酒菜。

  何氏在西屋看著吳旭帶來的節禮,又是笑又是嘆,跟春蘭說,“我就說旭哥兒是個實誠孩子。小茶禮虧著你了,這會可不虧了吧。”

  春蘭笑笑,伸手去收拾那些東西,“爹娘對他那樣好,多備禮些來瞧你們不也是應當的?”

  李薇也笑呵呵的。鄉村裡面因為交通和生活太過平靜的緣故,便逐漸養成了村人們愛攀比的性子,平時里攀比家境收成,象年節的時候,家裡的大人們攀比的是閨女姑爺送的禮,沒出閣的大閨女們攀比的則是未來婆婆家這個禮給了多少,那個禮備了多少。

  今兒吳旭送來的這些禮,比著大姐家當時送來的還要厚一點,更比二姑三姑當時的兩個新姑爺走親戚時,送的多一倍不止。

  替二姐高興,也替吳旭高興。這些錢兒是他自己掙的,腰杆兒挺的估計也直著呢。

  中秋過後沒幾天兒,賀府那人又來了,李海歆也不跟他們多說話,只說這事兒已辦完了,年哥兒已從李家的族譜上除了去,若他們不信,就帶他們去看看。

  那人似乎驚訝了一下,思量了一會兒,便說去親眼看看。

  李海歆黑著臉兒領著人去了前院兒。大約半個時辰後,李海歆回來,說賀府的人走了。

  便又進屋去坐著生悶氣。

  何氏這會兒正忙給春蘭準備嫁妝,也沒功夫生氣。

  原先春桃嫁的時候,家裡備的嫁妝不過是些布匹衣櫃床什麼的,那時候佟維安送過來不少的好東西,大多都給春桃添置上了,錢卻是沒多壓,只給了她五吊壓箱底錢兒。

  現在日子好了,吳旭家條件又不太好,何氏總有虧欠的心思在裡面兒,除了原先備的三十吊錢兒,又把這幾次賀府來送的些布匹,一共是八匹,給春柳春杏和李薇各留了一匹做衣裳,剩下的五匹全給了春蘭,又把李薇叫過去,她說著,讓李薇記錄,從針頭線腦,門帘床帳被褥鋪蓋,家具妝檯,林林總總列了一大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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