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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猛的抬頭,看看何氏,想了一會兒,才含著哭音說,“我家是吳家莊的,我叫吳旭,我爹叫吳二牛,家就住在吳家莊的南頭。”頓了頓,哭音更濃,“大娘,俺爹得的是癆病,都拖了幾年了,郎中都說瞧不好了,求你先別跟俺爹說這個事兒,這回他吐血吐得厲害,怕是要不行了……求你讓俺爹沒牽沒掛的走吧……”

  說著已捂著臉蹲下身子痛哭起來。何氏心本來就軟,聽到這兒,雙眼已濕潤了。,又看這孩子一身的破爛衣裳,已是信了十分,忙叫小六子拉他,“你別哭了,快起來吧,大娘答應你,先不給你家裡人說,先去給你爹拿藥要緊。”

  吳旭一聽何氏的話,抹了一把眼淚兒,要去給何氏磕頭。何氏趕快拉起他,“別耽擱時間了,快走吧。”

  李王氏的臉兒霎時黑了下來,在他們身後叫著,“春桃娘,你這就麼就讓他走了。你爹的藥費誰出?”

  又跟吳旭說,“你倒是心疼你爹,我家老頭子咋辦?你爹死了,這帳找誰要去?”

  何氏眉頭一皺。

  大武媳婦兒和銀生媳婦兒剛就在旁邊兒看著,被吳旭那孩子一番話,也說得眼淚汪汪的。本來人家的家事兒,她們不好插話,可,李王氏這話何氏不好頂撞,大武媳婦兒揉了揉眼睛,上前去勸李王氏,“嬸子,按說不該我說話。你看這孩子哭得怪得可憐,興許是真的,就讓他先跟著去買藥,反正家都知道在哪裡了,這事兒的帳再慢慢算吧。”

  想了想又說,“吳家莊離咱這裡也不算遠,七八里的路,也是鄉里鄉親的,只當是今日做個善事兒,也給我達達祈祈福不是?”

  李王氏想了想,黑著臉兒指著那頭騾子說,“牲口和車都先留下。”

  李薇剛才在他說到騾子的時候就有些奇怪,那油毛黑亮的騾子和新制的駕子車,與這個叫吳旭的衣著極不相襯。這會兒看他聽到李王氏的話,身子僵了下,死死咬著下唇,好一會兒,才點頭,又請求李王氏,“嬤嬤可千萬別把這牲口賣了。”

  李王氏哼一聲。

  何氏拍拍他的肩膀,“這個你放心。”有孩子爹這一關,量李王氏也不敢輕易賣人家騾子。

  李薇從這吳旭與李王氏的對話之中,琢磨出一點味道兒來,這騾子怕不是他家的,而是他借的這會不明說,興許是怕李王氏死扣著他,不讓他去鎮上給他爹買藥。

  又想他說的癆病,那個放到現代也是個疑難雜症,也有許多治不愈的例子。在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更是……絕症吧。

  ……

  第七十三章 突發事件(二)求粉紅

  讓大武媳婦兒在家陪著幾個丫頭,何氏與王喜梅後腳趕到鎮上安大夫的醫館之中。

  馬車還未停定,吳旭便從車上沖了下來,一頭扎進醫館之中,裡面頓時響起他焦急的聲音,“安大夫,我爹又咳血了”

  何氏與王喜梅對視一眼,忙下了車,步入醫館之中。此時安大夫正撫著斑白的鬍鬚,嘆了口氣,不言不語,執筆寫藥方。

  吳旭的手緊緊攥起,從安大夫這聲嘆息中,他聽到了醫者的悲憫和堪透生死的無力。不敢多問一句,等安大夫開好了方子,一聲不吭的拿去櫃檯上抓藥。

  何氏看他小心的從懷裡掏出一串錢兒來,低頭數了數,面帶難色。櫃檯上的小夥計象是習慣了他這樣,利索的抓好藥,立在櫃檯裡面兒等著。

  安大夫嘆了一聲,朝那小夥計揮揮手,小夥計接了錢兒,把藥包遞給他。吳旭接了藥,低頭背過身去,躲避何氏與王喜梅的目光。

  何氏從懷裡掏出二十個錢兒,走過去塞在他手裡,嘆著,“你先搭個車回家給你爹熬藥吧,你家的騾子只管放心,跑不了,也丟不了。”

  吳旭握著手裡的二十幾個錢兒,眼圈紅了,退後兩步,向何氏王喜梅彎腰行了大禮拜謝,匆匆出了醫館。

  “安大夫,又少了十個錢。”吳旭剛一走,剛才抓藥的小夥計不滿的聲音響起。

  安大夫擺手嘆氣,“算了,家裡有再多的家底兒,粘上這個‘癆’字,也得掏碌個乾淨啊。”

  小夥計不說話了。吳旭家的情況整個醫館皆知,先前是什麼樣,現在是什麼樣兒,一時間醫館裡的幾個小夥計都搖頭感嘆著。

  “這位大嫂,你們與旭哥兒家相識?”那小夥計感嘆完之後,問何氏。

  何氏回神兒,笑了笑,搖頭,便問及老李頭現在何處。

  小夥計一聽是李家村來的,笑著說,“你們家那老爺子沒大礙,我們金大夫正在後面正骨呢。不須焦急”

  何氏問清小夥計如何過去。才向安大夫去行禮拜謝,安大夫經她一提起,也想起當年他們夫婦帶著孩了瞧病,後又傳了五禽戲的事兒。笑呵呵的說,“醫者父母心。李家大嫂不必多禮。你家那個小丫頭現在身體如何了?”

  何氏笑著回了都很好,小丫頭現在每天堅持練五禽戲,已有大半年沒發熱了等等。

  便與王喜梅順著醫館外的小路去了後面的館舍。正巧李家老三從一間館舍中出來,“大嫂,你們來了,金大夫正在裡面給咱爹正骨,我去柜上抓藥。”

  這時大武也出來了,也說一番沒大礙的話。

  何氏笑著,“今兒倒讓你和大山娘兩個忙碌得不輕。”

  大武笑呵呵的說,“這話可是外道了。大山他娘現在除在家裡住住,恨不得飯都在你家吃呢,家裡兩個小的她也不管,只指望大山嬤嬤呢。”

  何氏笑了笑,立在外面與大武說了一會兒話。不多時裡面出來一個年約四十留長須的中年男子,幾人忙迎了過去。

  他說,“大腿骨折,右側兩根肋骨折,現在已正好了,切記十日之內不可移動。”

  何氏幾人趕忙應下並道謝。送走金大夫,幾人去屋裡看老李頭,此時他正平躺在床上,額上滿是汗水,想來是剛才正骨的時候疼出來的。

  李家老三取了藥回來,李家老二與許氏也趕著大武家的牛車趕到了。許氏與何氏打了個照面兒,不自在的笑了笑,一頭扎進老李頭的病房,便抹著淚兒叫嚷起來,“哎喲,這是哪個天殺的把咱爹撞成這樣,人呢,拿住沒有?得讓他們賠錢給咱爹出藥錢……”說這話時眼骨碌碌的斜著何氏與王喜梅。

  何氏閉了閉眼,不接她這話茬兒,從房間裡出來。李家老三跟著出來看看天色,“大嫂,你們回去吧。這兒有我和二哥呢。”又轉向王喜梅說,“回去跟咱娘說下,咱爹無礙了,讓她放心。”

  王喜梅也惦記著小春明,又看這醫館後院的地方實在掬狹得緊,扭頭向屋裡叫著,“蓮花,咱回家了。你嬤嬤在家裡等得焦心呢。”王喜梅自分了家搬出老院兒之後,遇上不得不與許氏說的話,總是拿著孩子的名頭。

  許氏在裡面,立時住了聲,一手扯著小蓮花出來,仍是一副憤憤不平,“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好事兒,回去看不扒了他的皮。”

  小蓮花也接口,脆生生罵道:“打不死他個天殺的。”

  何氏與王喜梅對視,各自把頭扭過去。許氏訕笑了下,使勁兒拍她一巴掌,“不准罵人。”

  小蓮花斜了許氏一眼,嘟噥了一句,“黑心肝兒的。”

  這句倒象是罵許氏的

  何氏心裡頭悶得是一陣陣的抽,又氣又笑的,快步出了醫館後院,王喜梅也忙跟了出來,失聲輕笑著,“哎喲,這可是什么娘教什麼閨女。看蓮花罵人那嘴皮子利索勁兒,就知道她沒少在孩子跟前兒罵旁人”

  何氏笑了一回止住,看看王喜梅的肚子,“日後若生個閨女,你可小心些。別讓孩子啥話都學了去。”

  王喜梅笑著點了頭。

  本來何氏想去學堂里看看年哥兒,一時來到鎮上時已過了午飯時間,二來她也掛著家裡,便不去,反正明日李海歆得過來,讓他再去看不遲。

  等一行人趕著牛車到了家裡,已近傍晚。王喜梅先到何氏家裡看了看小春明,春蘭說她們走了後,是哭鬧了一會兒,梨花特意跑小貨棧去買了些糖回來,才不哭鬧了,乖乖吃了午飯,這會正睡著。

  王喜梅進屋看了看,確實正睡得香。便自請去前院兒給李王氏說去,反正她與李王氏也無大的隔閡,且自生下小春明後,李王氏也幫著狠帶了一段時間。

  她臨去時,何氏叫住她,“喜梅,去的時候給那頭騾子上些糙料,飲些清水。梨花嬤嬤在氣頭上,估摸著也顧不上這個。”

  王喜梅點頭應下,又說,“那個吳家莊的一家人也怪讓人可憐的,偏他們又撞出了這事兒。”

  何氏也點頭,誰說不是呢。

  王喜梅到了前院兒把鎮上的情況說了說,便去篩糙餵騾子,李王氏沒好氣兒的道,“是不是春桃娘讓餵的?”

  王喜梅端著糙料框邊走邊說,“要真那家拿不出錢兒給爹看病,這騾子不也算是咱自己家的。”

  李王氏看看那騾子並駕子車,心裡盤算著共值差不多二十吊錢兒。老李頭的斷腿,聽老三媳婦兒的話頭,怕是十吊錢兒也用不了這麼一想,心氣順多了,低頭哄逗著小春明。

  李海歆歸來時,天色已灰暗,幾乎瞧不清路,不過今日帶去的二百多斤筍子,全換成了錢兒,累卻高興得很。

  快到家門口兒時,看到籬笆牆上吊了的燈籠,臉上的笑意更大。

  何氏本就坐在屋裡支楞著耳朵聽動靜,聽見外面似有響動,忙出來瞧。就著亮光見李海歆已到院門口,一邊開柵欄,一邊把今老李頭被撞傷的事兒說了。

  “什麼?”李海歆臉色“唰”的蒼白起來。

  何氏一邊幫著卸牛,一邊說,“已正了骨,沒大礙了。本不想這麼晚跟你說的,又怕明兒早上給你說,你又是急又是氣的反正老三老二都在,錢也帶夠了,你就明兒一早再去吧。”

  李海歆看了東屋還未滅的燈光,想了下,點點頭。

  第二日天還未亮,他便翻身起床。何氏也跟著下了炕,念叨,“都跟你說沒大礙了,一夜都沒睡著吧?”

  李海歆一邊穿衣一邊說,“眯了一小會兒。”說完急匆匆往前院去。

  許氏也才剛剛起身兒,正讓春峰給那頭大黑騾子篩糙餵食兒,見他來了,笑著說,“咱娘昨兒交待的,讓好生餵著。”

  李海歆點了頭沒吭聲,李王氏在屋裡聽見聲音,立刻下了炕,開了堂屋門兒,撲著衣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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