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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追隨著天空之中高遠的飛鳥,看入了神,一不小心把自己摔了個仰八叉。掙扎著舞動小胳膊小腿兒,無奈,她娘給做的冬衣實在太厚了,連掙了幾下都沒坐起來。

  春柳把她的笨拙小模樣看在眼中,咯咯呼的笑將起來,走過去把她拎起來,又滿地的跑著,讓她來抓。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日頭漸高,何氏給穿的棉褲太厚太熱,李薇又哼嘰著要回家。春柳打她屁屁,說她會折騰人。

  又背著她慢悠悠的回去。

  回家到家裡時,佟永年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大杏樹底下發呆。雞舍里有母雞剛下了蛋,正“咯嗒——咯嗒——”的滿舍跑著炫耀。

  春柳“咦”了一聲,叫他,“年哥兒,這會兒咋回來了?”

  佟永年身子不可覺察的震動了一下,緩緩起身,手裡握著個小小的黃糙紙包,嘴角含笑,迎過來,“三姐,上了會課,覺得身上冷,就回來了。”

  春柳眉頭一皺,抬頭看天色,又看他身上,還是早上走時的那身衣裳,忙放梨花下地,責怪他,“冷了回來咋還不加衣裳?”眼睛一轉,看到他手上的黃紙小包,眼一眯,雙手掐小腰,眼睛瞪得溜圓,大聲喊叫,“年哥兒,你又給梨花偷偷買點心吃。”

  梨花這丫頭愈大愈挑食,天天吃零嘴兒,正經飯不吃,她娘就把蜜角子藏起來,隔幾天天才給她吃一個。他倒好,娘給他幾個錢兒防著他上午餓了,讓他買吃的,都讓偷偷給這丫頭買了點心。

  佟永年聽著熟悉的呵斥聲,剛才的慌亂茫然,象是一下子散得無影無蹤。踏實起來。咧了嘴笑笑,把小黃紙包遞過去,“三姐也吃。這是前王村小貨棧里新進的點心,可好吃了。”

  春柳臉上繃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接過,又催他趕快去加衣裳。

  李薇疑惑的看了看頭頂的大日頭,雖然已進冬天,今日卻是個極暖的天氣,風吹到臉上也只是微涼……

  佟永年眼中帶笑,拍了拍李薇的頭頂,聽話的去屋裡加了一件夾棉的厚外衫。剛出東屋,便見春蘭背著半筐子甘薯干回來,他忙蹬蹬跑過去,把筐子從春蘭背下卸下來,幫著把筐子抬到糙屋北間放好。

  春蘭也驚訝他這會兒在家,又問一回他咋這會兒回來了。佟永年仍說有點冷回來加衣裳了。

  春蘭叮囑了一聲,明兒再上學,多穿些衣裳。低頭撲撲自己的衣裳,看他衣腳下擺沾上一片泥土,彎腰去幫他扑打。

  佟永年沒躲,笑著,“二姐,中午咱吃啥?”

  春蘭直起腰,笑笑,“餓了?還有前兒三叔送來的一條子肉,咱娘讓咱晌午吃呢。”

  佟永年笑著點頭,又說,“那咱吃蓮花白菘炒肉吧?”

  春柳遠遠聽見,笑著喊了一嗓子,“年哥兒也會挑食兒啦?”

  春蘭也笑,嘴裡應著,“好,就吃蓮花白菘炒肉。”蓮花白菘是白菜的一種。個頭粗圓,里葉嫩白,口感清脆,不似李家村常種的白菜,幫上多筋葉上無肉。這是大武兄弟二武從鎮上捎回來的種子,大武媳婦兒給何氏送來一些讓她種種試試。

  何氏便在旁邊的小菜園子裡種了些,結果大家都愛吃。

  佟永年以往是給什麼吃什麼,從不點飯挑菜的。

  李薇自回家見到佟永年,心裡頭便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聽到這兒,愈發奇怪。等他從糙屋裡出來,直直盯著他看。可,他仍是那副溫言淺笑的模樣,又看不出哪裡奇怪。

  便溜下塌去找三姐春柳玩鬧,滿院子追著她讓她抱。春柳笑咯咯的躲著,笑聲把雞舍里的雞驚得撲棱著翅膀亂跑。

  傍晚的時候,何氏一行人回來。四人都是笑呵呵的,走時滿滿一大車的簸箕簸籮簍子,回來時竟一個沒剩。

  李薇邁著小短腿兒,撲過去,扯她娘的衣裳,叫著,“錢,錢!”

  何氏捂嘴笑,一把把她抱起來,點她的額頭,“你個小財迷,你個小精怪,你咋知道爹娘今兒把簸箕全賣完了?”

  李薇嘿嘿笑著,去扒拉她娘胳膊上掛著的籃子,每次賣簸箕回來,錢都放這裡呢。

  李海歆把驢卸下,拉去木樁子上栓好,讓春柳拎水來飲牲口。笑著,“咱們家梨花長大不會真成個小財迷吧。”自打今麥收後,賣了糧食,得了兩三吊錢,她娘在她眼前晃著,逗她數錢玩兒,這丫頭對錢的興趣大增,除了跟著年哥兒讀書認字,剩下的就是喜歡數錢玩了。

  春杏跑過來,按住李薇的手,瞪眼,“我賣的錢!”

  李薇撇嘴兒,你跟著去也是吃喝玩樂,只有花錢的份兒,還賣錢?!扒得更起勁兒。

  春桃笑眯眯的過來扯春杏,拉她去洗手,又跟春蘭春柳說,“今兒,小杏是有功勞呢。”

  李海歆嘿嘿笑著接話,“是,我們春杏打架打出功勞來了。”

  春柳稀奇,趕忙問到底啥事兒。何氏指著喜孜孜的小春杏,“今兒賣到半下午,還有一大半兒沒賣。我們幾個愁著賣簸箕,她一轉眼兒跑去玩了。在街上撞上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子,倆人為爭一個樣子稀奇的小石頭,吵起來,這丫頭野性大,一把把人家推倒,把那小男娃兒的鼻子磕出了血。她嚇得唇青臉白的回來叫你爹。你爹趕著過去看,把那小娃兒抱到一旁的小飯館中,借了清水給洗了洗,止了鼻血,這時那家大人也找了來,你爹給人家好一通賠禮道歉,又因只是破了鼻子沒大礙,這才算沒事。這人家啊,正好是在鎮上開著一間雜貨鋪子,聽說你爹原來跟過簸箕王學過手藝,趕到咱車跟前兒一瞧,歡喜得不行,把剩下的一股腦兒全收了。還讓咱以後把簸箕編好了,都拉到他那裡去,價錢啊,按咱自己賣的算……”

  何氏一邊說,小春杏一邊兒挺著小胸脯。春桃給她洗完臉洗完手,小胸脯已快挺到天上去了。

  惹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

  李薇心裡那個樂呀,扒她娘的錢籃子扒得更歡。

  何氏把她放到木塌子上,錢籃子塞到她懷裡,拿出最上面的粗布小包,說了句,“財迷丫頭。”就叫年哥兒。

  佟永年用過午飯便去了他的房間,不見有讀書聲傳來,春蘭春柳猜可能是在寫字兒,也掬著李薇不讓去打擾他。

  何氏幾人一回來,他就出了東屋,立在門口含笑看一院子人。

  “娘,累了吧?”他含笑迎著何氏過去。何氏擺手,“不累。”把手中的小包塞給他,“你快看看,這是你爹在鎮上新買的紙。你小舅說呀,這種紙好,不暈墨,寫著順暢……”

  “嗯。”佟永年接過,又說,“娘,以前的紙也好。我的字和小舅舅差遠了呢。用不著這麼好的紙。”

  何氏擺手笑著往廚房走,“你爹編的簸箕有人收了,一個月能賺五六百個錢呢。家裡的雞呀產的蛋,一個月下來,也能賣個四五個百個錢兒。咱現在有錢嘍~~~~”

  春桃春蘭在她娘身後吃吃的笑著。李海歆也笑了。看看天色還早,拎著斧頭又去了後面的竹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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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神秘的人

  進入十一月里,天愈發冷了起來。

  太陽象只蛋黃掛在東邊天空。四周竹林瀟瀟,乾冷乾冷的空氣,吸進肺里,都要暖上好半天。

  李海歆仍在家裡編簸箕。自上次趕集回來之後,中間兒又送去兩趟,那姓武的掌柜,果然沒有食言,十分熱情的接待了李海歆,清點數目後,當時就付了錢。一再說,能編多少就拉來多少。他全要!

  李海歆好奇,就問了要這麼我簸箕能賣得完嗎?武掌柜笑呵呵的說,他妻弟呀,在青蓮縣城剛開了一家雜貨鋪。這些貨也分給他一半兒。

  堂屋的炕燒得熱呼呼的,春桃做鞋,春蘭繡花,春柳不喜歡幹這些,非要跟她娘一塊刨竹篾,刮竹片。何氏讓她別干,把手干粗了,不如去學些針線活計。她不聽。

  春杏跑出去玩了一圈兒,呼哈著小手,跑了回來,踢了鞋子跳上炕,一會這裡翻翻,一會兒那裡瞧瞧。不多會兒就著熱呼呼的炕睡著了。

  何氏看了看一邊坐著乖乖翻佟永年舊字貼的李薇,和李海歆笑著,“春杏明年春上也得讓她學針線了。見天瘋跑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我們梨花乖巧。”

  李薇朝她娘投過去讚賞的一撇,小春杏確實該管管了,整天遊手好閒的。要是她那副小身子給自己。那用處可大嘍。

  李海歆卻說,再停一年也行。讓孩子再多玩一年,等等。正說著,院中有人叫。

  春柳丟下手中的竹片子,過去開了門,卻是許氏抱著剛四個多月的女兒蓮花。一聲不吭,把房門大開,請她進來。

  許氏一進屋門兒就笑呵呵的對李薇說,“梨花,來瞧瞧我們的小蓮花。”李薇不動。這小蓮花剛生出來的時候,原不叫這個。後來許氏非讓李家老二去他九叔那裡看看,給取個好名字。於是便有了蓮花這個名字。

  才剛過滿月,許氏抱著她四處跑,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兒乖巧。說來說去,總也不忘直直白白或者隱晦的帶出:蓮花比梨花好看,比梨花雅的意思來。

  大武媳婦兒嫌她愛說嘴,就不理她這茬兒。一直到蓮花三四月,她這話兒還在說。便有人忍不住嗆她,梨花三個月就會認人能聽懂大人話兒,蓮花能不?

  她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何氏看了她一眼,“老二家的,有事兒啊?”

  許氏雙眼放光的盯著堂屋地上,一屋子竹篾子,又轉著看西山牆上靠著的一摞子新編好的簸箕簸籮,李薇以為她仍會來個毫無新意的開場白時。

  卻聽她說,“大嫂啊,還真有一個事兒。”

  她語氣神態雖刻意,卻也十分正重。何氏與李海歆都住了手。連春桃春蘭在裡間兒也停了手,下炕來。

  “今天一大早兒,老二去西邊幫忙,到那土山包起土修房子。路過佟媳婦兒的墳時,你猜怎麼著?”她停了下來,眼睛斜掃一圈兒,等著眾人發問。

  何氏一聽事關佟氏的墳,急得直催她,“佟妹子的墳咋啦?你快給我說!”

  許氏見她真急了,訕訕的笑著,“大嫂,別急。老二就是遠遠的看見有幾個人正在佟氏墳前燒紙。說,中間兒有一個好象穿著緞子的公子哥兒,離太遠,瞧不清面目,不過年齡看著倒是不大,有個二十來歲吧。還有一個女人,穿著素白的衣裳。另有幾個丫頭婆子青衫小子圍在後面。這兩人燒完紙啊,後面的人跟著忽忽拉拉的跪拜。老二想到跟前去看看,還沒走到跟前兒,人就都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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