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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順著佟永年的目光看過去,擰著粗粗的眉毛,滿臉疑惑,“咦,這不是昨天的那輛馬車?”

  柱子也跟著看過去,肯定的點頭,“就是昨天那一輛。”又跟佟永年說,“你說這輛馬車奇怪不奇怪,昨兒停在這一天了。今兒還在。是不是一夜沒走啊。”

  佟永年的心中翻起驚濤駭浪,柱子大山許是沒有太在意,昨兒上課的間隙,他從窗子fèng隙中看到過這輛馬車在學堂外徘徊。

  拳頭緊握起,身子不自覺繃緊。

  他半垂下眼帘兒,斂去眼中一片清冷。再抬起頭時,眸子中已恢復如常,扯出一抹笑意,朝柱子大山說,“你們先去學堂。我去給梨花買兩塊兒糖。”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便朝馬車停立的那邊兒走去。

  往這個方向走,也能到前王村的小貨棧,只不過路要繞得遠一些。

  大山把粗黑的眉毛擰得緊緊的,困惑的看著佟永年遠去的身影,跟柱子說,“上午夫子不是要考校背書?”

  柱子也奇怪,年哥兒自從上了學,一堂課也沒遲過,對夫子布下的功課都十分認真的完成。這會兒眼看就到上課時間了,他卻去給梨花買什麼糖?想了想,又覺沒什麼奇怪,以年哥兒疼愛梨花的勁頭,就是說要去買天上的星星他也是信的。

  忙拉了大山,“別管他,咱快走,快遲了。”反正年哥兒功課好,學堂里的夫子格外喜愛,就是晚了,怕也受不著什麼罰。反倒是他們兩個,被捉住就慘了。

  見佟永年往這邊兒走來。方才裝作找東西的趕車老者慌了神,忙轉頭朝馬車內的人說,“舅老爺,二,二少爺往這邊兒來了。”

  門帘應聲挑開,露出一個年約二十五歲,身著青色細絹長衫,面容略黑,滿臉風霜之色的年輕男子。

  看著愈來愈近的小小身影,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更多的是強壓著震驚和喜悅,眼睛直盯著來人,嘴唇顫抖著,低聲問,“張伯,你說,今兒認不認年哥兒?”

  老張頭略一思量,回說,“舅老爺,還是先認了好。”雖說一時下不能帶他走,可讓二少爺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個至親的人,他心裡頭肯定也會好受些的。就象當時舅老爺找到他,說是佟姨娘的親弟弟時,他心裡頭是即震驚又慶幸。

  “好。”佟維安輕點了下頭,跳下馬車,望著已在十幾步之遙的佟永年。老張頭也忙下了車,立在佟維安身後。眼睛直直盯著佟永年,在他愈來愈清晰的臉上來來回回的掃著,花白的鬍子抖動,眼角滲出幾滴濁淚,不時扯衣袖擦拭。

  佟永年在離馬車約有五六步距離停下來,眉尖緊蹙,眼中滿是凌厲防備。緩緩的問,“你們是找我?!”

  佟維安望著這張與姐姐三分相似的臉,嘴唇輕顫,往前踏了一步:“可是年哥兒?!”

  佟永年仍是那副防備模樣,輕點下頭,“你們是誰?”再往前幾日就滿八歲的他,聲音沉穩平靜。

  鄉間平靜快樂的歲月,並沒有讓他長得成大部分農家男娃兒跳脫的性子。那些過往的經歷,無論已流逝過去多久,終究還是在他身上刻畫下一道道的印跡。

  “二少爺!你……你不認得老奴了?我是老張頭,以前給佟姨娘趕車的老張頭……”那老者抹著淚上前,佟永年警覺退後兩步。

  眉尖蹙得更緊,清眸在他臉上巡視幾個來回,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露出憶起往事的茫然,疑惑又警惕,“你,你不是被趕走了?”

  “是,是,老奴當年是被趕走了!”老張頭抹著老淚,臉上帶出笑意來,“老奴走的時候,二少爺還不五歲,這是還記著老奴呢……”

  佟永年沉默著。抬頭盯向立在老張頭身邊,面色激動的年輕男子。很確定自己不認得他。好一會兒才指這男子,“他是誰?!”

  不待老張頭答話,那年輕男子已踏上前一步,“年哥兒,我是你舅舅!”

  佟永年蹙眉,舅舅?!雖然娘去時他年齡還小,可是他確定他沒什么舅舅。眼中霎時轉作清冷一片,“我小舅舅在縣學讀書呢。你們認錯人了!”說完轉身就走。

  佟維安步子一閃,擋到他面前兒,面帶急色,“年哥兒,我真是你舅舅,你再好好想想,你娘沒跟你提起過我?”

  老張頭也趕忙跟過來,在一旁插話,“二少爺,這位真是你舅舅。當年佟姨娘還沒進賀府時,舅姥爺就隨人出海去了。一去三四年沒音訊,還以為……後來佟姨娘才進了賀府……那時候二少爺還沒出生呢。”

  佟永年立時僵住,清俊的臉上,有茫然,也有乍然想起往事的震驚。

  “年哥兒,想起來了?你娘提過我吧?”佟維安的臉色一松,眼中帶出笑意。

  佟永年沉默著。他對這位未曾謀面的舅舅沒有丁點兒印象,唯一有的,只是每年他娘都會在某個日做上一碗壽麵,說,今兒是你舅舅生日,年年如此。

  再往深里細想,好象他很小的時候,也聽過出海之類的話。

  “你,”佟永年嘴唇抿了抿,緩緩抬頭,直盯著他雙眼,聲音乾澀,“是哪一日生辰?”

  “十月初九!”佟維安脫口而出。

  佟永年眼睛閃著,生辰是對的,可能他真是自己的舅舅。

  初冬早晨的風呼呼吹著,從幾人之間掠過。把地上的雜糙樹葉吹得抱著團兒的跑。

  日頭漸高,長長久久的沉默之後,佟永年抬起頭,眼中一片清澈平靜,緩緩的問,“你來,是要帶我走嗎?”

  佟維安一時愣住。此次九死一生出海歸來,四處打聽姐姐的消息,尋了好幾個月,才知是嫁入宜陽賀府,但沒想到的是,等到他到了宜陽,再打聽,賀府的奴僕都說佟姨娘仗著受寵,趁老爺病重之際,給孫姨娘飯菜中下藥,害得孫姨娘早產,連帶一向溫溫順順的喬姨娘也說,這些年來,佟氏背著老爺夫人去她院中作威作福,連帶還私下裡對剛出生的四小姐下毒手,偷偷掐那孩子,還用針扎……最後被賀府太太給趕出了家門,不知所蹤……

  他怎麼也不能相信溫婉柔順,知事明理兒的姐姐會變成宜陽縣城內口口相傳的惡婦,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找到當年深受佟氏恩惠的老張頭,拿了錢財賄賂賀府下人,這算是得了丁點兒消息,說佟姨娘似乎在青蓮縣隱居下來……

  兩人馬不停蹄的趕到青蓮縣,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找尋。直到前幾日到了臨泉鎮,聽茶樓里的人說閒話兒,李家村有一個寡婦帶著一個男娃兒,又被人打死了等等。

  按他的心思,是要帶這孩子走的,雖然他出海販回來的貨,還要運到京城出售,一時無法安定,可讓年哥兒跟著他,他放心。

  眼下看他的意思,竟象不想走。澀聲問道:“年哥兒不想走?”

  佟永年後退了兩步,點頭,“嗯,不想走。”

  老張頭面帶急色,“二少爺,這位真是舅老爺!”

  佟永年看了老張頭一眼,把臉兒轉向別處,“我知道。”

  許久,佟維安嘆了口氣,“你即不願走,舅舅也不強拉著你走。舅舅還有一批貨要運到京城販賣。等我辦完事兒,回來再接你走,如何?”他這幾天打聽的消息,也知道收養他的這戶人家,女主人和姐姐感情好,連喪事兒也是他們主辦的,一家人對年哥兒比親生的還親。家裡雖窮,吃穿用上總沒讓這孩子受丁點委屈。這孩子跟他是初見,又不熟,一時不願走也在情理之中。

  佟永年嘴唇緊抿站著不動。好一會兒,才輕搖頭,“不用。”繞過擋在身前的兩人,走了幾步,又扭回頭說,“別到我家裡來。別讓我爹娘知道。”他說這話時,眼中she著凌厲的光,佟維安看得明白,這眼神中含著的警告意味。

  “年哥兒,”佟維安苦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隻荷包,遞過去。佟永年回頭,眼睛又閃了幾閃。搖頭。“我娘留下的錢夠用。”說完便快步離開。

  佟維安直盯著遠的身影,連連苦笑搖頭,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深深嘆口氣,“走吧,先回去。知道他過得好,我就安心了。其它的事兒等我從京城回來再說。”

  老張頭眼含不舍的收回目光,拉住馬蹶頭,請佟維安上車。

  佟永年快步拐進往學堂去的路,身子猛然停了下來。伸開滿是汗水的手掌心,看著上面的一層薄汗在風中一點一點變干。

  良久,他回過身,緩緩轉到方才的路上,向東南方向張望,馬車已經走了。他長長的吐了口氣,往路邊的田間走去,尋了一處田埂緩緩坐下,望著遠方發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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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我不回去(2)

  馬車剛行了幾步,老張頭又想一事來,回頭朝車內詢問,“舅老爺,咱不去佟姨娘的墳上上柱香?”

  佟維安想了想,“改日吧。”

  老張頭應了一聲,趕著馬車向鎮上奔去。

  李薇自入了冬天,有點小煩惱,入了冬,棉衣棉褲把她包得象球,原本經過一個夏天,已經非常利索的小腿兒,現在象是被加了緊箍咒一樣的拘狹難受。

  春柳忙活完,過來逗她,她十分提不起精神配合。春柳一把抱起她,斥她懶丫頭,又逗她,想去哪裡玩?

  李薇想了想,說,“打麥場子。”

  春柳看了看天色,背著她出了門兒,邊走邊嘟噥,“打麥場有什麼好玩的?”

  李薇趴在她背上,心說,這個時候場子裡荒荒涼涼的,誰喜歡去啊,人家是去看連著場子的麥田好不好。

  春柳背著她慢悠悠的向村子東頭走去。過了小石橋,視野開闊起來。初冬的風,呼呼的刮過,連帶李薇借著棉衣棉褲勒得她不舒服的由頭,間歇性發作的小脾氣小鬱悶,也消去了一大半兒。

  今年從春上到秋上,雨水一直不調順。沒想到麥子播下之後,卻下一場連綿陰雨,麥苗子得了雨水的滋潤,長得綠油油的。

  李薇立在田地頭,笑了起來。春柳看她的小臉終於轉了晴,也笑了。

  心情很好的著地里的麥苗子給她說,這個是麥子,這個是糙,這個是……李薇暗自撇嘴兒,心說,咱是農業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咧,這些能不認得。

  邁著小腿往麥田裡跑去。這個時候的麥田十分鬆軟,麥苗子也不怕踩,是放風箏的最佳場所。想到放風箏,她昂起小腦袋看藍得深邃的天空,一絲雲彩沒有,象一塊乾淨明澈的藍寶石,偶爾會有一兩隻或白色或黑色的鳥兒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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