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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眼瞧著老大家起了三間東屋,雖說是土坯房,可她又把何氏得了錢的事兒信了幾分。

  一時恨兒子不肯跟她說實話,一時又恨何氏在外人面前裝一副苦哈哈。更悔當時不該爭口氣兒,硬讓幾個本家過來說,不許年哥兒入李家家譜的話。

  這回兒子去請她來吃宴,她是不來不甘心,來了心裡頭又臊得慌。

  和何氏打個照面,立在院子中間,扯著嗓子喊,“梨花,梨花,嬤嬤來了,快來讓嬤嬤瞧瞧我的乖孫女……”

  堂屋東間兒的大炕上,李薇看春柳春杏柱子大山佟永年幾個玩得歡實,聽見李王氏扯著嗓子在院中叫得十分刻意的親熱,暗笑了下,裝作沒聽見,繼續看幾人玩。

  佟永年拍拍李薇的小腦袋,說,“梨花,你嬤嬤喊你呢。”李薇頭也不抬的翻白眼。繼續盯著幾個人玩兒。

  佟永年看了一聲不吭的三姐春柳,又看看小春杏,好象明白了什麼。噤了聲,仍和他們一起玩起來。

  李王氏在院中喊了幾嗓子,沒人應聲,有些不自在。李海歆從東屋出來,招呼老兩口進去,“梨花這丫頭野著呢,一玩兒起來,飯都顧不上吃。”

  李薇在心裡頭嘆氣,親爹咧,你當我想這麼玩麼。可是做為小娃娃兒,不玩能幹啥呢。

  想到這個她就有些怨念。做為農業專業畢業的農家娃兒,又穿到農家,何時才能大展身手呢。天知道秋天裡,她爹娘放棄在那塊荒地上種冬麥時,她心裡多急,心說不種麥子你種點綠肥啊,象紫雲英啊,苕子啊,肥田蘿蔔啊,白白放著,不又成荒地了?

  要是種了這些,在來年種秋糧前,把地深耕一遍,澆透了水,讓綠肥腐熟,那塊荒地不說能增產一倍吧,至少增長百分之五十……

  想到這裡她又嘆了口氣。

  春柳好笑的抬起頭,“見天兒就你不愁吃不愁喝的,一點活兒也不讓你干,你還嘆氣兒?!煩啥!”

  李薇很想說,小三姐,咱倆換換小身子中不?

  佟永年習慣性把垂頭坐著,一副悶悶不樂模樣的小奶娃兒抱在懷裡,輕聲問,“梨花想幹啥?”

  李薇眼睛無意識亂瞄著,瞄見他昨天寫完字,收放在炕頭的字貼,眼睛一亮,伸手,“書!”

  佟永年一愣,沒聽清楚一般,又問,“梨花要啥?”

  李薇掙著身子,指著字貼,無比響亮的叫著,“書!”心說,小屁孩兒抱得還怪緊咧,連掙幾下都掙不脫。

  這次在炕上玩的人都聽到了,大山頂著三撮毛,伸過頭很稀奇的看著她,“咦,梨花還知道這個叫書。”

  春柳拍開他,湊到李薇跟兒,“梨花剛才叫啥?”

  李薇好容易掙脫佟永年的小胳膊,以她最嫻熟的爬姿撲向那本字貼,拿到手中,就地轉身一坐,小手把字貼從中間翻開,響亮的叫了聲:“書!”

  於是乎,最不喜歡抱她的三姐,飛速下塌,趿著鞋子向外跑,剛到堂屋門口就大聲喊,“娘,梨花剛才說要讀書!”

  李薇愣住了,在她印象中,三姐春柳還從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事兒而如此狂喜過,這會兒……

  眼睛掃過佟永年,莫非,三姐喜歡有知識有文化的娃兒?

  春柳這一嗓子響亮無比,驚動不少人。何氏連忙出來問原由,聽完後笑得合攏嘴兒,“這丫頭自小精怪,肯定是看年哥兒天天練字,說過那個叫書,她就記著了。”

  在東屋的男人們聽見了,都夸梨花乖巧,有人還打趣兒李海歆,找個先生好好教著,說不定將來能成個女秀才呢。

  李王氏訕坐在一邊兒好不自在,聽了這話,忙著順著開始說梨花小時候多乖巧懂事兒,又說梨花多粘著她,她對梨花有多好……

  隻言片語傳到廚房裡,何氏原本笑著的臉兒登時拉了下來,梨花自出生到現在她統共就抱過了那麼幾下,也有臉拿出來說嘴。大武媳婦兒拐拐她,瞄了眼許氏,何氏嘆了聲,悶頭做飯。

  因梨花原先吃個雞蛋都艱難的很,何氏把這茬兒記在心裡頭,從深秋時起,雞舍有母雞開始產蛋,她也不賣,都給自家孩子吃了。吃不完的就醃起來,或者旁人家送些稀罕東西,就拿雞蛋做了回禮。

  何氏養的雞中有六十來只是母雞,現在雖然剛開始產蛋,每天也能撿十來個。

  今兒的菜就拿雞蛋做主菜,又殺了兩隻公雞,另讓李海歆去割了兩斤肉,拿冬上新下的甘薯粉大白菜豆腐燉上,主食還是摻了少許雜麵的窩窩頭。許氏看得眼睛放光,“大嫂分家還分對了。”

  何氏笑笑,沒理會。光看見人吃肉,不見人餵豬!餵這些雞,為了省些糧食,一家子大人小孩想盡了辦法。

  春柳得點空子就去東面小河裡下細魚筐子撈小魚苗兒,春杏去哪裡玩回來也不忘捉些蟲子回來。兩個大的就更別說了。

  想到幾個女兒,她不由的又笑起來。

  吃完燎房子飯,多數人都告辭回家。柱子爹家離得遠,也不能輕易跑趟兒,就和李海歆坐著說話。

  柱子娘大武媳婦兒幫著何氏收拾了飯桌,也在堂屋拉家常。柱子大山幾個吃飽喝足又聚在東間裡兒玩起來。

  李王氏趁著這個機會,把李薇抱在懷裡不撒手,借著逗她玩兒,東走走西看看,柱子娘看在眼裡捂嘴兒笑著,“你婆婆一會兒就把你的家底兒探個底朝天。”

  何氏無奈笑了笑,“那還能咋辦,總有這層親在,還能不讓她上門兒?”

  正說著,剛走一會兒的許氏又來了,立在院門口喊,“娘,大姐一家來了,你快家去吧。”說著又拿眼兒瞄了眼東屋,大聲說,“大姐還沒吃飯咧……”

  何氏和她在一個院子裡生活了八九年,她這點心思自然是猜得透的,中午煮了做菜的咸雞蛋還有十來個,估計她是瞧見了。

  也不接腔兒,只管叫春桃出去抱梨花回來。

  ……

  第三十一章 冬去春來

  冬去春來,又是桃紅柳綠梨花白。梨花一歲零三個月了。過了周歲後,她的詞彙量猛增,小嘴也利索起來,除了小腿還不太受自己控制,跑不快,偶爾還會被自已的小短腿拌個狗啃泥之外,其它方面都以讓家人吃驚甚至震驚的速度發展著。

  李薇心說,前世經常看到什麼二歲會背唐詩三百首,不到三歲的娃兒能夠口齒清晰的登上春晚舞台唱著花木蘭,跟那些神童一對比,她這樣的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再者她要的不過是說話權利的罷了。

  除了李薇這個偽小娃兒引起的小小轟動之外,李家還有一件讓人興奮的大事兒。

  何氏在鎮上讀書的小弟,李薇的小舅舅何文軒過年回來時,帶來一個好消息,說私塾里新來了一位姓王的老先生,學問好,見識廣,又是位廩生,對他頗為賞識,主動提出願為他做廩保,讓他參加今年的童生試。這對老何家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兒。祖祖輩輩在土裡刨食兒,沒成想竟有了出人頭第的機會,說不定將來還能做官老爺呢。

  喜得何氏自得了這消息,每天早中晚三柱香拜神求佛,虔誠得很。

  李薇知道自己的這位小舅比她小姨大兩歲,現年快十七歲了。常聽她娘嘮叨著,原本家裡頭也沒供他讀書的心,只是他自幼多病,生月又是十月初一下元節,八字不太好,將來不好說人家。

  再者人也是長得細胳膊細腿的,何氏就跟她娘商量著,這身量干莊稼活兒是不成的,不如送去學個字兒,將來去哪家當個帳房,能賺個錢兒,好說親事,也能養活一家子人。

  她爹娘商量了下,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十二歲上在鄰村一個先生家裡開了蒙,到十四歲上,鄰村的老先生說他教不了,這孩子聰慧,說不定將來能考個秀才舉人的,光宗耀祖,送到鎮上吧,別耽誤了。

  鄉下人一輩子在土刨食,自然知道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勞,李薇姥爺姥娘想著反正已給他花了些錢,不若送去試試,就這麼送到了鎮上。何文軒雖長得弱,卻懂事兒得很,讀書用功,先生們都喜歡他。他功課好,字寫得更好,主意也正。自去年開始,每到假休時他也不回家,反而是與同窗結伴兒去縣城裡頭,在街頭替人寫家書,寫對子,賺些錢兒。

  李薇姥娘家裡還算是過得去,便不要他賺的錢,所以那些錢大部分都給了何氏。

  李薇做口不能言的小奶娃兒時,恍惚見過這位小舅舅一面兒,身量倒不低,只是瘦得很,面容白淨,混身帶著一股子儒雅的書生氣息,眼睛溫溫潤潤的。今年過年時一見,恍惚比先前兒更穩重些,丁點兒沒有自詡為讀人的清高迂腐,見誰都和和氣氣的,溫言和語,卻帶著讓人不容忽視的力量。

  在她們家裡住了兩天兒,陪著她娘說閒話拉家常,陪著她爹喝兩杯,連帶十分認真的考察她們家新晉成員佟永年小盆友的功課,順帶還布置下五百張大字兒的作業;還有回答小春杏各式各樣的問題,一樣不拉……讓李薇對這位小舅舅的好感指數直線上升……

  小舅舅走後不久,還沒出正月十五,便有人上門兒,話里話外的透著想結親的意思……

  何氏在家裡是老大,對自己的兄妹那可是掏了心窩子的疼。李薇小舅舅有了這樣機會,她自是有多大的勁兒就使多大勁兒。

  旁的忙幫不上,有佟氏留下的錢財,倒可以幫襯一把。私下裡拉著佟永年跟他商量這事,拿出二十兩銀子,給梨花小舅舅考試打點用。佟永年說,“梨花舅舅就是我舅舅呢,娘只管用。”又說,那錢是娘給娘的,不是給我。

  何氏又是欣慰又是高興又是心疼,抱著佟永年直說好孩子,正月十五一過,何氏避了他,帶著香燭黃紙去給佟氏上墳,把這事兒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

  李薇小舅要參加縣試的消息傳到李家村,滿村人的都艷羨李海歆夫婦。說風涼話兒的,就說李海歆家祖墳上冒青煙兒了,撿了個好兒子,這下小舅子要考秀才了,還能不沾沾那大筆錢財的光?真心與何氏相好的,抽空都來提前恭賀一番,也有些人家不相熟的,想著日後能沾上光的,也三三兩兩結伴兒到家裡來坐坐,先混個臉兒熟。

  何氏原先是想讓丈夫陪著去縣考,李薇小舅說不用,有幾個結了五連保的,一起作伴兒,再者李薇大舅舅早定了要跟著去,何氏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兒,便作罷了。

  只是這心裡頭見天兒掂記著這事兒,安生不下來,也沒心思做活計,便四處走走,與人說說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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