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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歆本家五爺爺站起身子,“你爹娘的意思,我們也算帶到了。其它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李海歆大伯父和三叔也都跟著站起來要家去了。臨走時李海歆三叔又說何氏,春桃娘,要強是好事兒,可也不光顧著自己要強,抹了爹娘的臉面。

  幾句話錐得何氏心口一陣陣的抽著疼。

  正說著李海歆大娘娘李鄭氏掂著小腳和兩個女兒匆匆過來,進院就大聲叫,“老頭子,回家去!”

  何氏站起身子到門口迎她。

  李鄭氏一把抓著何氏的手,看看她臉色,軟聲細語開解,“春桃娘,該咋辦咋辦,想咋辦咋辦,別人啊,說不著!”

  又朝著李海歆大伯子嚷著,“還不回家去。海歆他娘糊塗,你也跟著糊塗?”又指著當院,說,“瞧瞧給老大分的這是啥家?還嫌自己兒子兒媳孫女過得不夠慘?!”

  海芹海jú一左一右也拍何氏的肩,叫李海歆大伯子回去。說,兩個外孫子想姥爺呢。

  李海歆大伯嘆口氣兒,起身走了。

  本家五爺爺自李鄭氏進來臉色就不好,這會忍不住說她兩句,“海芹娘,你這是幹啥咧?”

  李鄭氏笑也不笑,擺擺手,“五叔,沒幹啥。我就是不想讓春桃娘,把我當年受的苦都受一個遍兒……”

  又安慰何氏,“你大伯你還不知道,就是耳根子軟的。聽你娘那麼一哭,他就來了。你們別聽他的,該咋就咋啊……”

  說完也不理剩下的兩個,掂著小腳一陣風的追著李海歆大伯去了。

  剩下李海歆本家爺爺和三叔兩人尷尬的站了一會兒,也就去了。

  何氏心裡惱恨婆婆見不得自己一點好,見點好兒她就想來插一槓子。也不許李海歆去前院跟他們說道年哥兒的事兒。

  用過午飯,略歇了歇,兩人仍準備下地。儘管心裡頭氣,可也不能因為這個不管地里活計。糙再不撥就埋了莊稼了。

  緊出門兒前,春桃從西間兒出來,悄悄跟何氏說,“娘,年哥兒今兒看著好些了。梨花沖他笑,他眼睛還一閃一閃呢。”

  何氏心裡頭寬慰些,交待春桃找些稀罕的帶著他玩玩。

  春柳聽見了就說要去叫大山來玩兒。何氏一想,覺得也好,男娃兒們總能玩到一塊兒。

  等爹娘走了後,姐妹幾人合力把木長塌往西斜的樹蔭下抬了抬。春柳派小春杏去叫大山來玩。春蘭一聲不吭的推她下塌,又把她推出樹蔭。意思自然是要她自己去叫。

  春柳嘟噥了一句,“二姐,你想幹啥不會說話啊?”把腳狠跺幾下,看沒人理她,一扭身跑了。

  春蘭抿著嘴叫大姐去抬日頭下大木盆里曬著的水,李薇瞧見,手腳並用,爬得飛快,急忙往佟永年懷裡鑽,小手指著竹林,哼嘰咿呀咿呀的要去。佟永年不明所以,抱起她要往竹林里去。

  被春桃喊住,“年哥兒,別過去。梨花這是怕洗澡,想躲著呢。”

  春蘭把李薇接過來,不顧她的掙扎反抗,三兩下把她扒個精光,丟到大木盆里,雖然六月流火天,洗個澡真的很舒服,可是李薇還是想大哭一場。能不能尊重一下小奶娃兒的隱私權……

  佟永年看她扁著小嘴兒,黑葡萄似的大眼裡流露著十分委屈的神色,不由蹲到大木盆兒,輕聲說,“梨花乖,洗澡很舒服……”聲音還透著些微暗啞,是他哭傷的嗓子還沒有完全好轉。

  春桃臉上騰然浮上笑意,與春蘭對視了下,彎下腰,笑著說,“哎呀,我們梨花最聽年哥兒的話了。看年哥兒一說要洗澡澡,梨花就不哭了……”

  李薇看著她大姐笑眯眯的臉兒,欲哭無淚。就算是這小男娃兒幾天沒開口說一句話,也不用這麼出賣親妹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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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小佟保姆

  原本佟氏剛在李家村安家時,村子裡的人私下裡就狠猜過這母子二人的身世。只不過,那會兒沒有大事兒發生,不過是三五個婦人湊在一起說起閒話了,絮叨幾句。這次佟氏家裡竟然突來了幾輛華麗馬車,又把人給打死了。原先猜測的那股暗流一下子浮到明面兒上,更洶湧起來。

  不幾天兒,關於佟永年的身世就傳出各種版本。更有人話里話外的套何氏的話兒。何氏自已還一頭霧水,怎麼去回話兒?當然,即使是知道,她也不會說的。佟氏臨終前留下的話,她左右思量著,決在定年哥兒成年前,一是不在他面前提,二是即使知道了也得狠捂著。

  猜測得兇猛,何氏與李海歆的沉默,更助長了他們的探究的興趣……這閒話里兒就又加進去了何氏一家進來。

  有猜何氏夫婦得了佟氏多少銀子,也有人說親眼看見佟永年給了何氏多少銀子……

  也有人說,就不說那沒看見的銀子,光佟氏喪事兒後,李海歆兩口子從佟氏住的院子裡拉走兩大車東西,紅漆木箱子大大小小都有五六個,那個能值多少錢……

  何氏與李海歆兩口子,只是悶著頭不回應。

  初秋時節,地里的活計略少了一些。

  這天何氏正在家裡曬大醬,大武媳婦兒拿著鞋底過來串門子。說了幾句閒話兒,放了鞋底子給她幫忙。

  “海歆嫂子,”大武媳婦兒往東邊瞅了一眼,回過頭,小心翼翼的說,“有句話兒我問了,你可別多心。”

  何氏頭也不抬,揉著簸箕里霉好的豆醬坯子,“那你就別問唄。”滿大街傳的話,她又不是聾子,怎麼會聽不到?大武媳婦兒除了問這個,還能問哪個?

  大武媳婦兒愣了一下,“撲哧”一聲笑了,手裡加緊揉著,“好,我不問了。”

  大杏樹底下,春柳給李薇三兩下洗好澡,叫著:“年哥兒,快來幫我把梨花給捉出來……”

  李薇小手亂舞,小腳亂踢,憤怒的瞪視著三姐,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人家又不玩具,憑什麼任你們拿著逗他開心?

  佟永年應了一聲,彎腰去抓小腿亂踢的李薇,她憤怒的把水拍得水花四濺,濺了他一頭一臉的水花子,他依舊輕抿著嘴唇,眼中沒有初見時的羞澀侷促,清稜稜的一片,也可以解讀為清冷冷的一片。

  自他娘去了之後,這快半個月了,沒見過他笑一下。話也是問有一句答一句,不問就那麼沉默著。最大的臉部表情,就是現在這樣的輕抿著嘴唇。

  “梨花,你又不乖!”小四姐春杏手裡掐一大把青麻葉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小眼睛瞪得溜圓,一副教訓人的模樣,“你再弄濕哥哥衣裳,叫娘打你屁屁!”小春杏見小妹轉過頭看她,很有氣勢的又加了一句,扭著小屁股往院中跑去。

  李薇心中嗤了一聲,經過分家和佟氏的喪事兒,她的小四姐春杏好象一下子長大了。學著家裡人四處護著這個新鮮出爐集萬千寵愛為一身的好哥哥,連帶把三姐春柳的氣勢學了個十成十!

  使勁兒拍打水面,朝著春杏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梨花,起來了!”佟永年趁她翻白眼的時機,架著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胳膊將她從水盆里撈出來。他下手又快又准,李薇心頭鬱悶,心說小屁孩好象有抱孩子天賦,她娘不過教過他幾回,現在抱得象模象樣。

  她一念未完,小身子已被春桃手中干慡的布包了起來。

  春柳抱起她,笑嘻嘻的看向佟永年,“還是年哥兒下手准,這丫頭每次都撩我一身水……”李薇哀嘆,三姐,那水大半兒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好不好?

  嘴裡跟李薇說著,“走嘍,給梨花穿衣裳嘍,穿完衣裳讓年哥兒給梳個小揪揪好不好?”

  李薇心裡翻白眼,不好!但是面兒上,還是順從了吧。從本質上來說,她是個很容易同情別人的人。這小男娃兒也怪可憐。除了在姐姐們讓他把自己從大水盆里捉出來的時候,她十分牴觸和反抗,其它時候儘可能做到和善。

  春柳抱著她去了堂屋東間兒,在她的一堆小衣裳中翻了翻,挑出一件純粉色衣襟處繡著繡著纏枝花樣的小褂子。上面的翠綠色盤扣做得很精緻,象是從自己衣裳上拆下來又重新盤的。這是在收拾佟永年他娘的遺物時發現的,他說是她娘做給她的,當時還有一幾針沒做好,何氏抽空fèng了fèng。

  春柳給她穿了小褂子小褲子,把她扔給已經等在門邊兒的小佟保姆,笑嘻嘻的拍拍手,去幫何氏下大醬。

  佟永年抱著頭髮還濕著的李薇去了西屋茅糙房子的最邊上一間小房子。給她擦頭髮,梳小揪揪。

  李薇心裡很怨念這個學名叫做小揪揪的朝天辮兒!

  翻著白眼兒看他這間因時間倉促而臨時加蓋起來的小房子。仍是用糙泥做牆,茅糙鋪頂,再在茅糙上面糊一層厚厚的糙泥。現在從裡面兒看,牆角的泥土還微微透著cháo意。

  本來李海歆夫婦要搬到這裡住,他輕抿著嘴,一味的搖頭。死活不同意,說大屋裡熱,這裡涼快!

  何氏知道他是懂事兒,又想著即成了一家人,太過客套反而讓孩子覺得生疏不自在,就隨著他了。私底下卻跟李海歆商量著,秋後起兩間東屋。到冬天裡,臨是河邊,周邊又荒涼,住茅糙屋會凍壞孩子的。

  大武媳婦兒幫著何氏下了大醬,準備家去。何氏送她到院門口,手在圍裙上擦著,“大山娘,年哥兒的事,不是瞞著你。我和春桃爹知道的也不多。那孩子自佟妹子去了後,整日也不話說,這兩天剛好些……再者,佟妹子也不想讓這孩子再回去了……”

  大武媳婦兒笑了,揮著鞋子底擺手,“海歆嫂子,我也就那麼一問,滿大街都傳,不問心裡痒痒。問了也就是當個閒話兒聽聽。再說,我又不是和你們家老二媳婦兒那樣,愛傳嘴兒!”

  說到李家老二媳婦兒,大武媳婦兒四處瞄了眼,才低聲說,“不是我背後說人閒話兒。我看呀,這滿李家村的閒言閒語多半兒都是你們老二家散出來的,整天沒事抄著手,東家游西家逛的……對了,還有昨兒你三娘娘還話里話外套我的話兒,問你得了佟妹子多少錢兒,聽那話意思是想來借兩個……”

  話到這兒,停了下,看了看何氏臉色,又說,“海歆嫂子,別說一分錢沒得,就是得了錢,咱也理氣壯的,年哥兒長大不要錢?不過可你千萬別往外透,你們家那婆婆啊……唉,不說了,你心裡有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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