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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握著受傷的胳膊,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咬牙道:“取繩索來!”
明玉震驚看他:“皇上?”
“叫你們拿繩索來!”弘曆厲聲。
“是,是!”太監們連滾帶爬,很快就取了一條繩索來,弘曆深呼吸幾下,在眾人驚訝的叫聲中,撲上前去,用手中繩索將皇后捆了起來。
繩索在她身上套了一圈又一圈,皇后瘋狂掙扎道:“弘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弘曆也不願將她如牛馬般捆著,只是更不願意看她傷人傷己,忍著眼中的淚水,他啞著聲音道:“富察容音,你是朕的皇后,是愛新覺羅弘曆的結髮妻子,你沒有放肆任性的權力,更沒有中途退出的可能!朕不管你是病了,還是發瘋了,都要牢牢記住,你肩頭的責任!”
皇后總是很擅長忍耐,往日裡,只要拿責任二字壓她,她就什麼都能忍耐下來,但她是個人,人,總有忍無可忍的那一天……
“永琮!”皇后忽然崩潰的大哭道,從喉嚨里,從胸膛里發出人世間最悲涼的哭聲,“永琮!”
哭聲迴蕩在長春宮裡,久久無人回應。
那個會在鞭炮響時用小手捂住自己耳朵的孩子,那個會在母親呼喚他時,咿咿呀呀回應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從寢殿內出來,弘曆抬手擦了一下淚水:“明玉。”
“奴才在。”明玉的眼睛也是通紅的。
“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守著皇后,聽明白了嗎?”弘曆囑咐道。
“是。”明玉回道。
弘曆點點頭,又回頭望了寢殿一眼,然後才嘆了口氣離開,走了沒兩步,忽然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李玉連忙伸手去攙扶,弘曆卻揮開他的手,慢慢站 直了脊樑,沉聲道:“傳旨,朕要親自為七阿哥治喪。”
李玉震驚地望著弘曆:“皇上,這不合規矩!”
弘曆臉上淚痕未乾,冷冷道:“朕說的話,便是規矩!”
李玉猶豫道:“那太后那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稟……”
弘曆擺擺手:“太后十分喜愛永琮,這個消息,只能由朕來告訴她!”
李玉:“嗻。”
“走吧。”弘曆又嘆了口氣,一瞬間,似乎老了許多,“朕想再看眼七阿哥。”
卻在此時,一名太監飛快來報:“皇上,八百里加急。川陝總督張廣泗奏緊急軍情,大金川土司莎羅奔攻明正土司等地,意欲吞併諸藩!”
聞聲,弘曆長久沒有開口說話。
李玉低聲斥責:“長沒長眼睛,七阿哥剛去,皇上哪兒有那心情,快滾下去!”
弘曆冷冷打斷他:“著和親王安排永琮治喪事宜,召軍機大臣去養心殿議事!”
李玉一怔,陡然明白過來:“嗻!”
弘曆最後看了一眼長春宮,歉意在他眼中一掃而過,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里外僅有一門之隔,外頭的動靜,其實瞞不過門內的人。
皇后身上捆著繩索,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半天都沒有動一下,若不是呼吸還在,竟似個死人。
第一百零九章 喪【下】
富察府。
爾晴的肚子愈發大了,行動漸漸困難,大多數時候都像今天一樣,坐在椅子裡,任由身旁的侍女為她揉肩,餵食,以及說些有趣的事兒逗她開心。
“傅恆去哪兒了?”爾晴吃了一顆紅棗,問道。
杜鵑忙回道:“今日收到緊急軍情,少爺奉旨入宮去了,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在養心殿。”
爾晴一笑:“皇后剛剛失去了七阿哥,皇上是生父,傅恆又是親舅舅,可這兩個人都不在皇后身邊,男人可真是心狠啊!”
杜鵑垂下頭,不好也不敢接她的話。
皇后遭了這麼大的難,消息連夜傳回富察家,老夫人立刻暈了過去,醒過來,也一直在哭,兩隻眼睛原本就看不大清東西,如今哭多了,便愈發不中用了。老爺與她伉儷情深,見老妻如此,心中同樣不好受,一夜之間,生生白了不少頭髮。
傅恆更不必說,他今日是繃著臉出門的,知他性情的人,便知他這次進宮,多半是要為自家姐姐尋個公道。
上上下下,也唯有爾晴無動於衷,全不將皇后的事兒放在心上,仍有閒情逸緻賞花,棗子還多吃了幾個。
又咬了一顆棗子在嘴裡,咀嚼片刻,杜鵑伸手過去,爾晴將棗核吐在她手心,然後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道:“我是皇后的弟媳,理應代替額娘入宮去看望皇后娘娘,你說呢?”
杜鵑一楞:“可是少爺不准您出門……”
“你想想清楚,再與我說話。”爾晴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慢條斯理道,“傅恆是你現在的主子,這兒是你將來的主子……”
杜鵑看著她的小腹,神色複雜。
“走吧。”爾晴將手往前一伸,示意她扶自己起來,“送我進宮。”
這位稀客的到來,叫明玉吃了一驚。
“你怎麼來了?”她問,聲色有些沙啞,眼圈也有些泛紅,顯是哭了一夜。
“我是來探望皇后娘娘的。”爾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