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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見到它……臣才豁然開朗。

  陳氏當年本想燒了傳位詔書,來個死無對證。

  可引火就焚之際,卻得高人提點,方知高宗遺詔竟是正副兩本,正本昭告天下,繼位大典後於禮部封存,副本原應祀於宗祠,以備不時之需。

  怎知事到臨頭,原定送往宗祠的那冊,卻不見了。

  原是高宗死前多想了一層,副本被他一分為三,秘密交予三位朝臣手中。

  便是高人帶來這消息,受他點撥,陳氏留了一線。

  陳愈沒有燒光那詔書,而是暗中昧下一部分。

  後來,果真如高人所料。

  十幾年間,顧命蟄伏不出,遺詔副本也毫無頭緒。

  陳氏鬥敗了寧霖一系,雖得一時之勝,可先皇遺旨好似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刃,叫他們始終無法安心。

  最終那婦人想出毒計。

  以傳位詔書殘卷冒頂顧命遺詔,誆騙保皇黨起事,又以保皇黨證供,釘死寧霖謀逆罪行。

  如此,即便顧命只認懷仁這個太子,可謀反的太子與逆臣無二。

  用這樣的手段,搭上數萬無辜性命,陳氏終是助明孝坐穩儲君之位。

  陸大人,陸高人,老夫說的對也不對?」

  被cue的陸大人,正是翰林學士、天子近臣陸淵。

  也即截下雲鶴編書大業,為萬千舉子編科考官方教材卻編了幾十年尚未付梓的那位。

  他已然鬚髮斑白,聞言也只支起上身,輕喝一聲。

  「滿口胡言,胡亂攀咬,我與雲氏從無瓜葛,與太子黨亦不親近,犯得著行此惡行?顧大人老來真是越發混帳了。」

  「毫無瓜葛?我看不盡然。」

  他施施然道出一樁舊事,「當年陸大人年輕氣盛,自負才學冠世,曾於學子中誇下海口,只要登門拜師必得雲鶴青眼,不想卻被恩師以心性不純拒之門外,是也不是?」

  陸淵不答,只無意識壓下眉梢。

  「如此一樁小事,你卻記了一輩子。

  後來你一舉高中入了翰林,自此收斂鋒芒,旁人無不以為你聽了勸轉了性,自此沉心學問,沒成想不顯山不露水間,你竟步步為營,逼死了雲鶴。

  會咬人的狗不叫。

  陸淵,怪我們小瞧了你。

  這些年,你暗中替陛下籌謀,已然以軍師自詡。

  陛下也愛惜你,不曾將你放在顯處授以高位,倒是瞞天過海許久。

  若不是我那二子心眼格外多,初入翰林便翻出這舊事,又得他一語中的,品出密信當中你陰暗扭曲的忌恨之心,我甚至想不起還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可也正是這麼一號人,叫他扣起了最為關鍵的一環。

  「翰林學士時常替君王代筆撰擬冊文,不僅與皇帝近前掌印太監相熟,與宮中織造、空白聖旨監管各司亦有交情,唯有你能探聽到帝王擬旨先後的蛛絲馬跡,從而推斷出另一份遺詔的存在。

  以此為餌,你利用陳愈做下彌天死局。

  那紙檄文、那些激將所用的密信,雖是皇后代抄,卻都是出自你手,這才叫文風與筆跡大相逕庭,令我等屢查無果。

  陸大人,我猜的可對?」

  他真真假假摻著說,叫陸淵面色難看至極。

  「荒謬!」

  陸淵倒是沉得住氣,回答他的,仍只此一句。

  老翰林以為陳年舊帳,只要他抵死不認,顧準定然拿他無法。

  何況主謀本就是陳氏父女。

  整個殺局裡,他不過就是賣了個消息,順帶寫了幾篇激將文章而已。

  如何清算,他也不懼。

  見他這般耍橫,顧准輕笑,也不生氣。

  「可惜你機關算盡,還是露算一處……不過你這腦子,大抵是想不明白錯在何處。」

  在陸淵驚怒的目光里,他低低嘆息。

  「哎,也難怪區區幾本四書五經,你修了一輩子,還沒我兒那黃毛小子修得明白。」

  這話委實紮鐵,陸淵克制許久的偽裝終是破了防。

  他面容扭曲,疾言厲色,「你這匹夫,又懂什麼?」

  顧准回應他的,只一聲亘古流傳的「呵呵」。

  「陸大人,人貴有自知之明。」

  他尤嫌氣陸淵不夠,指著留仁手裡那疊子「罪證」。

  「你那本子,十年來刊行三次,次次被學子抵制回爐重造,我兒十六歲稚齡,編的本子卻滿朝哄搶,排隊排到了十年後,我要是你,乾脆拿褻褲蒙住頭臉,再不見人了!」

  「顧大人,悄悄十七了。」

  圓臉老頭正說得興起,冷不丁被謝昭插上這麼一句,叫他差點破功。

  他怒瞪這廝一眼,被戳了肺管子,只好加倍戳旁人肺管子。

  「陸淵,如你這等蠢貨,如何發的痴心,竟妄想頂替我恩師,成為下一任國士帝師?」

  也不怪顧准奚落。

  陸淵學問謀略都不如何,卻平白生著無盡的自信。

  他利用陳氏扳倒雲鶴如此輕易,便真以為陳氏愚笨至極,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殊不知後宮鬥士陳皇后並不痴傻,為了日後好拿捏他,早將陸淵寫來的檄文、密信偷龍轉鳳,一一昧下。

  陳氏失勢,這些便是他們東山再起的資本。

  哪知陰差陽錯,白白便宜了顧准。

  能拿下這些關鍵證據,還要感謝泰王留下的那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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