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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不禁紅了眼圈,神色也黯淡下來。

  那內侍以為自己說了什麼,惹得對方傷心,竟然讓人都哭了,不禁急道:“我可沒說你什麼!”

  “沒事,我是想起了小安子,昨晚上之前咱們還在一起說笑呢。”

  內侍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行了,別多想了,據說皇宮那裡死的人更多,總歸、總歸咱們幸運的活了下來。”

  是啊,總歸幸運的活了下來。

  ……

  是啊,終於渡過了。

  九娘站在廊下,看著外面的庭院,初晨的陽光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她不禁眯著眼伸手擋了擋。

  一陣腳步聲傳來,九娘抬眼往外看去,就看見穆謹亭身披黑色披風,行色匆匆的帶著人走了進來。

  眼眶突然感覺有些發酸,她靜靜的看著他向她走來。

  他微撩衣袍下擺,邁上台階,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還好吧?”

  九娘點了點頭,微笑:“我很好,兒子也很好。”

  穆謹亭緘默須臾,歉道:“也是孤沒有考慮周全,沒料到他們對府里動這麼大的陣仗。”

  “無事,殿下已經安排的很好了。”即使最後王府會失守,也有人會護著他們娘倆逃出去。

  九娘想起宮裡那邊,她原本想著他沒有這麼快回來的,畢竟那邊還有一副爛攤子沒收拾。

  “宮裡那邊?”

  “宮裡那邊無事,我馬上就要走了,回府來,就是想看看你。”

  “殿下不用擔心,我和兒子都很好。”

  穆謹亭點了點頭,捏了下九娘的手:“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我很快就會回來接你們。”

  “嗯。”

  *

  承元三十年,夏。

  趙王、成王聯合各路叛軍逼宮犯上作亂,只可惜功敗垂成。承元帝雷霆手段,命大理寺聯合刑部徹查,因此牽連出長安城內無數高門大戶,許多勛貴官員紛紛落馬。

  其中趙王、成王、昌平公主被貶為庶人,流放幽州,永世不得歸長安。兵部侍郎曹塹里滿門抄斬,其餘從犯皆是抄家的抄家,下獄的被下獄,流放的流放。一時間,長安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從成王敗北被擒的消息傳來,蕭家便進入了一種風聲鶴唳的狀態。他們不是沒想過逃,可是安國公府早就被人團團圍住了。

  府中氣氛十分緊張,男人俱是滿臉凝重之色,老弱婦孺不時哭嚎出聲,下人們俱都惶恐不安。由不得他們不怕,犯上作亂是死罪,罪無可恕的死罪。

  可這會兒知道怕,早幹什麼去了?

  “咱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憑什麼連咱們都被牽連進來!”四房夫人劉氏哭道。

  就憑你姓蕭,就憑你在蕭家這顆大樹下存活多年!

  三房的夫人馬氏也差不多是這種想法,她們兩房都是庶出,平時並不參與這種朝中大事。三郎君蕭棉四郎君蕭棋,一個打理著府中名下庶務,一個在外面打理生意,兩人雖掛著蕭家郎君的名號,實則在府里並不受重視,地位也只比外八房的庶出旁枝的高上一點。

  光還沒沾到,就有要掉腦袋的危險,也難怪三房四房會怨聲載道、推卸責任了。

  “咱們兩房不管,若真是被下了獄,我們會實話實說的。成王和蕭皇后密謀造反,咱們可是一點都不知情,那都是老夫人和大房二房的事。”

  如今只是被禁在府,還未到秋後算帳的時候,蕭家人便自己先亂了起來。

  “去求五叔!”有人說。

  仿若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糙繩也似。

  “請五叔去求九娘,九娘貴為太子妃,定然不會放任自己的親爹不管。她姓蕭,太子妃怎麼能攤上一個有犯上作亂罪名的娘家!”

  有這種想法的蕭家人不在少數,蕭杭被找了出來。

  聽阿爹阿娘和幾位兄嫂說完,蕭杭陷入了沉默。

  九娘?他的女兒?

  這些年他對家中一切不聞不問,甚至連自己子女的事情都極少過問,他一直活得有些渾渾噩噩,而如今竟然讓他去找一個從不親近的女兒去求情。

  可蕭杭說不出來拒絕的話,他活不活無所謂,可家中這麼多的老弱婦孺,尤其他爹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蕭杭望著一夕之間白了頭髮的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有些痛心疾首。

  “爹,娘,你們怎麼這麼糊塗!”

  可不是糊塗嗎?

  蕭家雖沒有達到榮耀的極致,但也是長安城內有名望的頂尖世家之一,為了一個並不是十拿九穩的前程,便將一家老小都搭了進去。

  可若是真能如此明悟,這世間也不會有這麼多人犯下各種錯誤了。事情沒有發生,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而蕭家人之前只去想,若是成功以後,他們該如何如何榮耀,如何將誰誰誰踩入腳下,天子的外家,一門皆榮,多麼光輝榮耀啊!

  可惜夢醒了之後,面對的卻是大廈將傾的局面。

  安國公一夕之間老了十幾歲,本就年紀大了,如今更是一臉褶皺。細細看去,密密麻麻斑斑點點的老人斑密布在他流露在外的皮膚上,平添了一種即將腐朽的氣味。

  “五郎,如今家裡也只能靠你了。”

  “是啊,五郎。”安國公夫人哭道。

  她比安國公也沒好到哪裡去,矜持尊貴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倉皇。這個富貴了太久的貴婦,似乎一夕之間便被打回原形,即使滿身華服也遮掩不了她如喪家之犬的狼狽。

  蕭杭看著這樣的爹娘很心疼,他從小就是爹娘跟前最受寵的兒子,除了當初迎娶朝霞郡主,家裡並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孩兒即使想,可現在能出去嗎?”

  如今安國公府早已被官兵重重圍住,想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只能拿著銀子去討好去買,才能得知些許。蕭家如今對外面情形的得知,就是這麼來的,也算沒當個睜眼瞎。

  “沒關係,咱們可以用銀子去買,那些人都貪財,咱們多砸點銀子進去,看能不能給太子妃那邊帶幾句話。”

  商量好,安國公夫人便命胡大娘去辦了。

  守門的兵卒遠遠看見胡大娘朝這邊走來,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笑道:“送銀子人的又來了。”

  “這些高門大戶家裡銀子多得花都花不完,咱們幫他們花花就是。”

  “也不知道關於蕭家的處置,什麼時候能下來,若是咱們能攤上個抄家的買賣,那可就發了。”

  “就你小子?還是趕緊洗洗睡吧。”

  眼見人走到近前來,幾人趕忙噤了聲。

  一個黑臉兵卒板著臉斥道:“誰讓你上這兒來的?趕緊給我退回去!”

  胡大娘平時穩重自製的臉,此時堆滿了討好的笑,腰也不自覺彎了下來。她在安國公夫人身邊服侍多年,連府中的幾位郎君都對她敬重有加,除了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她已經許久沒在人前做出這種樣子了。

  尤其是對幾個地位低下的兵卒,所以她臉上的笑極為僵硬。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從袖中掏出幾錠銀子出來,分別塞入幾人的手中。

  “老婦人有些事情想請諸位幫忙,還請通融通融。”

  幾個兵卒掂了掂手裡銀子的分量,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幾人對了個眼色,由其中一人開口道:“看你這老嫗可憐,你就說說看吧,不過咱們職責所在,先說好了,有些事情咱們可辦不了。”

  “一定不會讓諸位為難的。”

  胡大娘又點頭哈腰討好一番,才切入正題。

  還不待她將話說話,那兵卒一把將她推開,並唾了一口:“你趕緊給我走,就你們這樣的,還想見太子妃?你們做夢沒睡醒吧!且你們也太高估我們了,我們是什麼,不過是個小兵卒子,咱們連太子妃家的下人都見不著,更何況讓你們見太子妃了!”

  “快走快走,看你似乎滿聰明的,怎麼腦袋裡都是漿糊!”

  胡大娘急道:“幾位軍爺,咱們沒想能見太子妃,就想讓你們幫忙帶幾句話。”

  “話也帶不了,你趕緊走,再不走可別怪我們動粗了。”

  胡大娘被推了個趔趄,急怒之餘下,道:“咱們家五郎君是太子妃的親爹,你們幫我們帶幾句話給太子妃,太子妃到時候定然對你們有賞!”

  幾個小兵卒面面相覷,有這種事嗎?

  胡大娘面上露出喜色來,“老婦人不敢騙幾位軍爺的,咱們家姓蕭,太子妃姓什麼?也姓蕭!”

  一個嗤笑聲突然響起,卻是靠牆角站著的一個兵卒發出的聲音。

  他一臉諷笑,譏道:“你們可別上她的當,這老嫗是在坑你們呢。誰不知道太子妃娘娘雖是蕭家女兒,但早就和蕭家鬧翻了。還有那天晚上,就是兩位逆王密謀造反那天,蕭家可是出了老牛鼻子的力氣了。為了威脅太子殿下,借著娘家的名頭想把身懷有孕的太子妃和小皇孫給騙出來,哪知計謀未成,最後狗急跳牆,竟夥同叛軍想強闖太子府邸。太子府里的人為了保護太子妃,死了多少人啊,房子都差點被燒沒了。太子妃這會兒都恨死蕭家人了,還有賞?!”

  胡大娘臉色頓時一片慘白,那幾個兵卒則是一臉震驚兼唾棄。

  “還有這樣的事?”

  “這蕭家人未免也太心狠了吧,好歹也是自家的女兒!”

  “這可不是心狠,這是厚顏無恥,都這麼對人家了,還想著求人家救命啊。”

  幾人嗤笑,羞得胡大娘老臉恨不得貼在地上。

  那兵卒又斥道:“不是我說你們,平日裡除了去喝花酒逛窯子,也該干點正事。這全長安城裡誰不知道的事,竟然由得一個無知老嫗差點沒將你們給唬了。”

  黑臉的兵卒搔搔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老大,不是有你看著咱們嗎,她騙不了咱們。”

  老大一翻白眼,將視線移到胡大娘身上:“怎麼,還不走?再不走咱們就將你擒了,安一個強闖出府的名頭。”

  胡大娘猛打一個哆嗦,一陣尿意涌了上來,趕忙往後退去,一面說馬上就走,一面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胡大娘回到安榮院,所有人都還等著她,一見她走進來,就面露問詢之色。她面色有些猶豫的望了安國公夫人一眼,垂首也不敢說話。

  安國公夫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胡大娘做出這副樣子來,頓時急了:“事情怎麼樣了,趕緊說。”

  胡大娘露出焦慮之色,對安國公夫人使了個眼色。

  這如此明晃晃的,傻子也看出來是有問題了,安國公斜睨了安國公夫人一眼,開口道:“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多年的主僕,此時安國公夫人已經心中明悟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且這件事與自己有關,只是安國公都說話了,她也不敢當著他面玩什麼貓膩。

  胡大娘無可奈何,只得面色死灰的將在側門那處發生的事講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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