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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榮海沒有像平時那樣,迅速出現在承元帝的面前。

  此時,寢殿中十分安靜,襯著遠處傳來的廝殺叫喊聲,平添了一種很詭異的氣氛。承元帝環視了寢殿一周,又叫了聲‘來人’,可依舊沒有人出現。

  鎏金龍首的連枝燈在角落裡靜靜的散發出光亮,只有龍榻前站著一人,此人一身規制太子服,端得是龍章鳳姿。他身材挺拔碩長,滿身氣勢內斂而又不失蓄勢待發。不知何時,此子竟成長如此!

  “阮內侍吃壞了肚子,兒臣命他好生在房裡歇著。”穆謹亭輕聲道。

  承元帝目眥欲裂:“你竟然敢動朕身邊的人。”

  “阮內侍畢竟服侍父皇多年,兒臣只是不忍他帶病服侍,若是父皇實在想見他,兒臣這便命人找他來?”雖是如此說,穆謹亭卻是動都未動。

  “好好好,朕到底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承元帝粗喘一口氣,頹然倒在軟枕上。

  穆謹亭依舊是一副恭敬的態度,垂首斂目:“萬萬不當父皇如此講,父皇抱恙在身,兒臣作為兒子,自是要為父皇分憂解勞。兒臣待父皇的心,日月可鑑,只是此一時非彼一時,兒臣雖想力挽狂瀾,可惜力不從心。”

  “你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朕手裡的兵權!”

  穆謹亭嘆了一口氣,緩步走到龍榻前,像平時那樣替承元帝掖了掖被子。

  “父皇您的病,您自己心裡應該有數,兒臣也是為了您的龍體著想。”

  承元帝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寢殿中靜得落針可聞。穆謹亭見承元帝不理自己,也不再出言說服,而是靜靜的看著牆角處的鎏金龍首的連枝燈,逕自出神。

  承元帝的拗性子也上來了,他就不信這兒子不怕死,他既然敢放手讓趙王成王進宮,他就不信他沒有後手。

  寂靜中,穆謹亭又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父皇,您就算不想著您自己,您也要想想皇兄。兒臣確實有後手,但手裡的這些人都用來守著紫宸殿這裡了。”

  躺在龍榻上的承元帝,猛地彈了一下,唯一能動的右手直顫抖,“你、你、你……”

  穆謹亭遺憾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他本來不想說的,可誰讓承元帝的脾氣竟然如此執拗。

  殿中,只能聽到承元帝的粗喘聲。

  突然,他強撐著身子自枕頭下翻出來了一個什麼東西,砸到了穆謹亭的身上。

  “給你,拿去,若是元章出了什麼事,朕不會饒過你!”

  穆謹亭輕輕地撫了撫手裡的兵符,站了起身,對承元帝躬身行禮道:“父皇放心,皇兄也是兒臣的皇兄,兒臣自然不會讓他出事。”

  話音方落,他便轉身大步離去,衣擺下緣上下翻飛的龍紋,預示著龍翔於天的吉兆。

  *

  紫宸殿的一處偏殿中,此時隱隱傳來一陣陣女子壓抑的□□聲。

  穆元章靠坐在輪椅上,面色平靜,可看其緊捏成拳且青筋畢露的手,就能知曉他此時的心情定然不會平靜。

  事情恰恰就是這麼巧。

  宮中生了大亂,蓬萊山那處也意識到了不對,立馬稟了穆元章。還不待穆元章有所行動,穆謹亭便派人前來接其一家人,說是到紫宸殿暫避。

  穆元章並沒有拒絕,當下這種情況,自然是去紫宸殿更為安全,他倒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靈兒馬上就要臨產了,冒險不得。

  於是,一眾人便在穆謹亭派來的人護衛下,匆匆趕來了紫宸殿。

  事實證明,穆元章的決定是對的,一眾人剛離開太液池沒多遠,就看到蓬萊山上的宮殿起了火。

  而此時,也不知是受驚所致,還是到了要發動的時候,阮靈兒竟然突然發動了。幸好穆元章早就有所準備,接生的嬤嬤早已備下。匆匆到了紫宸殿安置下來,阮靈兒便被送進臨時準備的產房。

  及至現在,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孩子依舊還沒有生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ps:麼麼噠╭(╯3╰)╮

  第172章 157.117.42.0

  ==第170章==

  “殿下,奴婢進去看看吧。”福泰道。

  穆元章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福泰在想什麼,他心裡清楚,左不過覺得有自己的人看著更為穩妥一些。

  自打他請辭太子位後,身邊便清淨了下來,但他知曉還是有人心中不解。尤其他身邊的幾個心腹內侍,他們十分不解為何明明阮靈兒已身懷有孕,他還要向聖上請辭太子之位,只要阮靈兒能生下一名皇子,大事並不是不能成。

  可穆元章看得更為清楚,他如今苟延殘喘,父皇的龍體欠安,即使能封上一個皇太孫,又能如何,即使皇太孫可以安穩即位,又能如何。主弱臣強,免不了會外戚專權,阮成茂正值壯年被逼退隱,他能會甘心?又有成王趙王等一眾成年皇子在一旁虎視眈眈。

  還有楚王,他所謀甚多。到了如今,穆元章已經漸漸看不清這個皇弟了,他唯獨僅知道一點,對方不會主動出手對付自己,但前提是自己要足夠識趣。

  所以太子幾番衡量後,很識趣的去做了一些事情,他相信楚王一定會明白他的心思。他的所求並不多,不過想求一個餘生安穩,而楚王是最好的人選。至少他是幾個皇子中,唯一不日日夜夜盼望他死的。

  尤其阮靈兒還沒生呢,誰能知曉是男是女,若是個女兒呢?若真是等孩子偷偷誕下,確定是男女之後,自己才去做這些事情,恐怕所謂的恩情將會大打折扣。

  天家無父子,天家同樣也無兄弟,如今早已不是當年,他必須拿出足夠的籌碼,才能代表自己的誠意。

  福泰見殿下逕自出神,也不說話,壯著膽子又問了一遍:“殿下,若不然奴婢進去看看吧?”

  穆元章望著他,良久,方才心中喟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福泰一得到允許,也顧不得什麼產房不能亂闖了,當即便推門而入。裡面似乎響起了一陣低語聲,須臾又只剩下女子痛苦的□□聲。

  夜,還很長。

  *

  同一時間,穆謹亭站在紫宸殿前殿的廊下,出神的望著漆黑的夜空。

  遠處的廝殺聲離這裡很近,似乎又很遠。

  事情是早已安排好了的,所以他並不擔心會失控,之所以會在承元帝跟前故布疑陣,不過就如同對方所言,是為了他手裡的兵權。

  穆謹亭不得不如此,他忍耐趙王成王許久,能有一勞永逸解決的辦法,他自然不會放過。而權柄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朝政大權他要,兵權他也要,有了這些,他便有了依仗,再也不用擔心喜怒無常的承元帝會另生出什麼想法。

  尤其蓬萊山那裡快生了。

  這也是讓穆謹亭下定決心布置這一出的主要原因,他感激穆元章對自己的恩情,更感謝對方的識趣,可他不容事情生變。若是那阮靈兒誕下一個女兒還好,若是兒子?先太子的兒子,僅這一點就足夠讓許多別有心機的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更別說他頭頂上還壓著一個承元帝,所以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必須拿到兵權。

  只要他能拿到兵權,所有一切魑魅魍魎都將就此歇了心思。大家都是聰明人,該知道怎麼選擇什麼對自己才是最好的。

  “那邊可是生了?”

  隱在陰影處的常順上前兩步,來到穆謹亭的身邊:“回殿下的話,還沒有呢。”

  穆謹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常順猶豫了一下,道:“殿下,用不用……”

  話並沒有說完,穆謹亭打斷了他:“不用,如今是男是女已經不重要了。”

  ……

  同時想著這個問題的還有穆元章,讓他來想,他希望是個女兒。

  其實是個女兒挺好,她一定會像她娘一樣溫順善良,他會給她一生平安喜樂,而不是像自己這樣命運多舛。

  不知何時,天空泛起了一抹魚肚白,遠處的嘈雜聲,似乎也不知在何時停歇了。

  屋中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福泰匆匆推門出來。

  “生了?”穆元章問。

  福泰點了點頭,面容悲喜難分:“生了,母女均安。恭喜殿下,得了一位小郡主。”

  穆元章輕輕頷首,臉上綻放出一抹微笑來。

  這樣,很好。

  *

  孫一該慶幸當初聽了太子妃的話。

  他想過這一夜定然不會輕鬆,卻萬萬沒有想到形勢會是如此嚴峻。

  叛軍似乎跟王府槓上了,源源不絕的往這裡派人來,明明只一座小小的府邸,對方卻拿出了攻城戰的架勢,連雲梯弓箭手之類的都用上了,更派了死士潛入作亂。

  初一開始,王府這邊並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無奈之下,刑一隻能下命收縮防衛圈,退守到之前所安排下的,以前院和正院為主的第二層防衛圈,借著高高的院牆與對方進行對持。

  而此時,王府中的那些下人就派上大用場了,燒熱油燒滾水,一盆一盆一桶桶往外澆去,給對方造成了巨大了傷亡。

  及至最後,形勢越來越緊張,對方狗急跳牆之下,連火攻都用上了。王府當時一片混亂,最後連這些不會武藝的下人們都上了,一個人打不過,就上兩個,兩個打不過,就上一群,到底拖到了援兵前來。

  天方破曉,經過了一夜廝殺的楚王府,在晨曦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蕭瑟。

  入目之間滿目瘡痍,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跡,死相悽慘的屍體,被踩得亂七八糟的花糙,地上淌滿了水跡油跡,屋宇樓閣破敗不堪,甚至有些房屋被燒毀殆盡,冒著青煙。空氣中充斥著一種怪味兒,是燒焦了的味道摻雜著血腥味以及一些其他別的氣味兒,讓人聞了忍不住就想作嘔。

  王府的下人們來回行走著,步履匆匆,他們形容狼藉,有的臉上漆黑一片,像似被煙燻了似的,還有的臉上有斑駁的血漬,衣裳也是破敗不堪,但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與難言的悲喜交加。

  “大家都加把勁兒,把前院這裡先收拾出來,說不定待會兒殿下就要回府了,沒得污了殿下的眼。”一個內侍尖著嗓子喊道。

  有人笑著打趣道:“你趕緊省點兒勁兒吧,都聽你喊一夜了,嗓子也不疼。”

  那內侍翻了對方一眼,難得沒有發怒,只是斥道:“去去去,咱家還能喊兩嗓子,也不知道昨夜是誰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被譏諷的這人面色一紅,到底臉皮也是比較厚的,笑嘻嘻地道:“這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嘛,會被嚇到也是理所應當,最後咱可是乾死了兩個孫子,也算是洗刷了之前的屈辱。”

  那內侍推他一把:“行了行了,趕緊幹活去,誰跟你耍嘴皮子,知道你能行!”

  確實能行啊,不行也得行,到了那種時候,沒人想死,都想活。那人嘴裡咕噥著,心裡卻是一陣悲涼上了心頭,他是活了下來,可是同屋的小安子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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