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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常順顫抖著嗓音,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他的身後已經有人驚喜的跑開去報信了,一聲聲‘找到了’劃破清晨的寧靜。

  “找太醫,她發熱了。”

  直到常順撲了過來,楚王才鬆開手臂,將懷裡的那個小人兒露了出來。

  那個人與楚王一樣形容狼藉,頭髮披散,滿身泥濘,倒是一張小臉兒十分乾淨,白淨小臉兒,精緻的眉眼兒,只是那雙美目是緊緊閉合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眉頭緊鎖,嘴唇慘白。

  “九娘子……”

  *

  九娘感覺自己渾身發熱……

  仿若是置身火爐一般,到處都是滾燙的岩漿,讓她沒辦法思考,只能隨著那股炙熱昏昏沉沉……

  她死了嗎?

  腦子裡閃過了許多許多的畫面,卻是沒辦法停頓……

  好熱……

  好熱啊……

  “怎麼還是沒有退熱?”

  望著榻上那個面色暈紅,翻騰不休的人兒,楚王擰著眉問道。

  “劉太醫說了,九娘子受寒過重,才致使發熱。退熱的湯藥已經服下了,需要時間……”

  “查的如何?”

  常順面色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船上確實是死了人,但待奴婢下去查探,卻是早就被人收拾了痕跡。昨日奴婢昏倒,最後是被人叫醒的,蕭家的人說是有人裡應外合襲擊了咱們的船,藥是下在昨日做晚飯用水的水缸里,所以很多人都中了招,但是還有一部分值守的人是沒有中招的,幸好有蕭家的這批護衛,才打退了那些襲擊者……”

  說完,常順頓了頓,“奴婢總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蕭家人說是有人夜襲,就算有人裡應外合,那麼那些人是怎麼來的呢?這是在江上,又不是陸地,不可能來去無蹤,必然得有工具。對方肯定是有船的,既然被打退了,自然要坐船離開,可蕭家人確似乎並沒有追擊的意思。且奴婢也在船上四處查探過了,船上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楚王的目光一凝。

  舉凡有多人廝殺,必然會留下遺留痕跡,且對方是一群人,這邊也是一眾侍衛反抗,怎麼可能會什麼痕跡都沒留下,這畢竟是在船上。還有整件事太詭異了,當時有人找過來,蕭九娘昏迷不醒,自己不能移動,楚王聯想到很多情形,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常順和蕭家人找來了。從他們逃離船隻,到蕭家人找到他們之時,也不過是隔了幾個時辰的樣子,蕭家人的速度太快了……

  當然這一切也可以說楚王和蕭九娘是幸運的,他們沒被水淹死,也沒被凍死,實在是再幸運不過。可這幸運總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熱,好熱啊……”

  榻上人的嚀喃打破了楚王的思緒,他蹙著眉看了榻上人那赤紅的臉色一眼,沉聲道:“讓劉太醫想想辦法,給她退熱。”

  頓了頓,“讓人留意蕭珩和京城那邊的動靜。”

  “是。”

  42|24.0

  ==第40章==

  與此同時,蕭珩的房間裡。

  蕭珩和蕭孟兄弟二人,一人坐在坐榻上,還有一人面色凝重的在房中來回踱步著。

  那來回走動滿臉凝重,又透露出些焦慮之色的,正是蕭珩。

  “大哥,如今此事該如何是好?”

  蕭孟也是一副慎重的模樣,足以見得此時面臨的問題,讓兄弟二人都有些束手無策。

  此事本就是早已計劃好的,萬事俱備,事事妥帖,卻不曾想臨時出了亂子。那家中的小輩九娘竟然清醒著,更令人詫異的是楚王也是清醒狀態,且這些不說,兩人還一起鬧出了這麼多亂子。

  當時有人來報,楚王不在房中,蕭珩魂都快嚇沒了。他們確實想借著楚王辦成某些事,卻並沒有想傷害楚王的意思,因為就如同之前所說那樣,現如今最不想讓楚王出事的人,大抵就是蕭家眾人了。

  這是他們暫且的護身符,只要楚王好好的,這次去蘭陵能醫治好腿傷,承元帝必然會對皇后與成王改觀,之前所面臨的一切危機,也會不費吹灰之力化解。

  可同時蕭家人也是不甘心的,這次被坑的可不光是替太子擋了一箭的楚王,若是論誰被坑得最慘,也就屬蕭皇后成王以及兩人背後的蕭家了。

  典型就是無妄之災!

  蕭家自開朝以來,從來順風順水,如此被人拿著把柄威脅且毫無還手餘地還是頭一遭,也因此激起了蕭家人的逆反心。

  既然你們能無中生有製造禍端,危及我蕭家,那麼同樣我們也能。太子遇襲一案的中心點楚王離京遠赴蘭陵,這件事表面上是極為機密的,實則若是有心便能查出端倪,畢竟那麼大個活人一下子消失了,總會惹得有心人查探。

  那麼樂子就來了,這次本是太子與蕭皇后母子二人都是必死之境,無奈出現了橫插了一槓子的楚王。楚王解了太子瀕死之危,卻未能解去皇后及成王的危難,所有證據都指向太子遇襲乃是皇后及成王一系所為,卻因為楚王與皇后成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致使承元帝對所謂的證據並不相信。

  為了博得承元帝的信賴,皇后和成王百般忍辱,對楚王和顏悅色甚是關愛,甚至為了其腿傷,命族人廣布尋找可治療其傷勢的名醫,這次楚王赴蘭陵便是皇后及成王對承元帝的一個表態。

  蕭皇后與成王一系定然不會對楚王做出傷害之舉,那麼製造之前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者呢?他們是否願意看到成王一系安然度過此危呢?恰恰就是看出了這點,蕭家人才布置出了那夜所謂的有人暗襲。

  傷害楚王是不可能的,他們只需要做出一個假象,而這些假象便是給長安那邊人看的,再說認真些是給承元帝看。蕭家人如何不重要,楚王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承元帝怎麼看怎麼想,畢竟所有人都知曉元章太子是承元帝的逆鱗。

  卻未曾想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卻在楚王那裡生了亂子,按蕭珩所想,這一切的發生應該是悄無聲息的,當被迷暈的所有人醒來,只會認為是真有人夜襲,而力挽狂瀾的蕭家,則是一切的功臣。

  這齣戲是演給楚王看的,也是給承元帝看的,更是給幕後那人看的。

  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蕭九娘!

  蕭珩如今也不知該說那小輩是英勇無敵,還是蠢笨如豬了,也不過是十歲的幼齡,竟然敢拖著不良於行的楚王跳江,還硬把楚王給救出去了。蕭珩自然知曉肯定有楚王的原因在內,但楚王不能行走,那蕭九娘的作用也就顯得格外重要。

  本應是蕭家力挽狂瀾,一切有驚無險,變成了蕭家人實在不中用,最後楚王竟然瀕臨絕境,最後被蕭家的蕭九娘所救了。

  看似一個道理,實則全然不同。

  蕭家人竟然不中用到讓一個小娘子陰錯陽差救了楚王,承元帝會如何想?長安那裡的人如何想?蕭珩一想到那個場面就老臉窘紅。

  見大哥不說話,蕭孟撫著鬍子嘆了一口氣道:“其實讓我說,道理是相通的,總而言之咱們的目的達成了,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夜知曉楚王消失了,蕭孟也是驚呆了,最後根據種種跡象才看出楚王是跳了江。當時知曉這一切後,這兄弟兩人是肝膽俱裂,幸好那小輩還算有用,硬是將楚王給拉上岸了,而不是兩人就此葬身魚腹。

  當日尋找楚王之時,所有人想的是只要楚王能安然無恙,現如今楚王安然無恙了,這兩人又在考慮此事該如何往長安那處報,會不會讓蕭家顏面大失等等。所以說人的欲望是慾壑難填的,有了一便想有二,自古以來人俱是如此。

  當然蕭珩如今考慮的也不光是會不會顏面大失的問題,而是楚王是否會察覺到什麼,畢竟那日他們打得主意是所有人昏迷過去,可楚王卻是清醒的。

  他是否會看出什麼端倪?

  蕭珩沉吟片刻,眼中厲光乍現,咬了咬牙:“如今這幅情形,只能下血本了,交代下去要做戲就做全套!”

  蕭孟一愣,點了點頭。

  *

  那夜所發生之事,對於船上其他人來說,就好像聽說書一樣。

  似乎只是睡了一覺,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具體的詳情大家並不知曉,他們只知道那夜遇上匪徒,然後九娘子救了楚王,如今九娘子至今還未醒來。

  直到這日清晨,船終於找到一處縣鎮靠岸,有人看見那一具具屍首往下抬時,才明白那夜的慘烈性,對九娘子能救下楚王殿下感覺尤其敬佩,同時對自己的查無所覺也有種由衷的慶幸。

  蕭九娘至今未醒,已是昏迷三日了,頭兩日一直高熱不退,之後熱是退了,人卻陷入昏昏沉沉的狀態,除了偶爾會囈語幾句,大多時候是不清醒的。

  劉太醫尤其慶幸,熱能退下就是好事,再那麼發熱下去,劉太醫生怕蕭九娘會燒成傻子。其實九娘會不會成傻子,對劉太醫來說並不重要,他是宮裡的太醫。可楚王那張散發著寒氣的臉,讓他如坐針氈,巴不得蕭九娘趕緊病好醒來,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殿下,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常順小心翼翼的問道。

  楚王沒有說話,眼色暗沉的看著床榻那處。

  “您的腿……”常順又道。

  “無事。”

  常順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

  楚王的狀態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那夜浸泡了冰涼的江水,又被冷風吹了那麼久,蕭九娘是直接發起熱來,他倒沒有發熱,卻是腿疾犯了。劉太醫費了許多功夫才將那毒壓制下來,然後楚王便陷入腿疾犯後的痛楚中。以往這種情形是有人可以化解的,可如今那人自己都高熱不退,更不用說幫楚王按摩腿腳了。

  按著常順來想,此時的殿下靜臥最好,這樣才能減輕腿疾的痛楚,可殿下卻是固執己見,除了夜裡歇息,大多的時候都是呆在九娘子房間裡。

  常順能理解楚王的感受,不管那夜到底是不是有人自導自演或者其他,蕭九娘能拼死將殿下救出去,都是讓人動容的。常順也由衷的感謝蕭九娘,所以說不出來其他制止的話。

  室中很是靜謐,躺在被窩裡的人兒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偶爾也會囈語兩句,或是突然哭一聲,不過這一切楚王俱是知曉的,所以也不太驚訝。

  “……別忘了啊……”

  “……真是虧大了……”

  突然,榻上的人又發出囈語。換著旁人自是聽不明白,可是連著幾日都呆在這處的楚王,卻是知曉話里的大概意思。

  那夜江中,蕭九娘瀕臨死境,無意識間說出了許多話,當時楚王因為情勢危機來不及多想,事後想起來卻是在他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

  常順並不知曉,楚王之所以會大多時候來守著蕭九娘,並不光是擔憂她的安危,還是因為他想聽多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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