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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秋水只看一眼,便有些心醉了。

  這一份顛倒眾生的風情,除了溫良辰,整個洛陽城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溫良辰臉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微怔,略站一下,便風姿綽約地進了杜宅。

  慕容秋水重新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

  忽然,對面牆內“嗖”地飛出一個東西砸在他的嘴上,砸碎了他唇邊的笑意。他伸手將那東西抄在手裡,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朵淡黃色的jú花。

  於是,他又笑了。

  “很好看嘛?”那人重新冒出來,斗笠下面堪堪只露出一個尖下巴,近乎倔強般翹著。

  “很好看。”慕容秋水如實說道。

  “有多好看?”

  “整個洛陽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他停了一下,慢悠悠地補上一句,“除了杜涼夜杜小姐。”

  那人的下巴仍然倔強的翹著,弧度卻分明柔和了,聲音依舊是硬的:“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高興嘛?”

  慕容秋水一愣,正經地反問:“難道我不這樣說,你反而會高興?”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突然探出身子,兩腳勾住牆頭,伸手將他拽進了杜宅後院裡去,一直拖進閣樓,按到溫軟的床上,開始動手撕扯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戲謔道:“這種事,我很樂意自己動手的……”

  一語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有點重,慕容秋水感覺自己的嘴唇又開始流血了。他面上不露聲色,一雙黑眸卻倏忽晦暗幽深。

  她靜默一下,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去摩挲他的臉,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溫柔:“打疼了嗎?我看看……”說著便低頭細細舔吻他的唇。

  慕容秋水猛地掀掉她的斗笠,握住她高挽的髮髻,迫使她揚起臉來。

  這是一張艷絕人寰的臉,白肌青瞳,明眸朱唇。可是他非常粗暴地對待她,絲毫不懂得憐惜,像一頭髮怒的獸,要咬斷她的脖子似的。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慕容秋水身子一僵,如夢初醒般抬起頭,欲抽身離開。她忽然伸腿勾住他的腰,他出指如風,點住她的穴道,將她那雙美麗修長的腿放平在床上。

  她叫起來:“慕容秋水,你要真是個男人就把我□了。”

  慕容秋水不理她,拉過錦繡薄被將她的身子蓋起來,一邊柔聲道:“涼夜,你別犯傻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他的表情溫柔極了,與適才的粗暴判若兩人。

  杜涼夜睜圓眼睛瞪著他,雙目亮得逼人。

  慕容秋水揀起掉落在床邊的殘jú,恍若自語:“你看這朵jú花,一旦離開了合適的土壤就會萎謝,叫人不忍心……”

  杜涼夜咬緊牙,低吼道:“快滾吧你,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微微一笑,執起她白玉般的手輕吻一下,然後從窗口跳了出去。

  慕容秋水跳出窗子,並沒有立刻離開杜宅,而是像只貓兒般輕盈地跳上杜府的屋脊,懶洋洋地躺了下來。

  他身下的位置正是府台大人杜的書房。

  書房裡,杜大人和溫良辰正在討論重陽節的堂會的問題。

  說起這個堂會,乃是由府台杜大人花費巨資置辦的。三天後,能夠進入會春樓聽戲的人,肯定非富即貴。《桃花人面》這齣戲也是杜大人親自點的,這是一出新戲,據說是特意請江南才子孟子若撰寫的,講得卻是一個極老套故事。

  這個故事改編自一首唐詩。這首唐詩天下皆知,叫做: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溫良辰是近年來炙手可熱的紅人,天南海北的場子都有,多得直排到了明春三月,然而府台大人的堂會是開罪不起的,況且人家早早就送來了請帖酬資,算是給足了面子。唯獨沒有料到的是,臨近開演忽然把原定的《牡丹亭》換成了眼下的《桃花人面》。

  這會子兩個人似乎談得差不多了。溫良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對了,大人您這一次如此破費,究竟是要招待哪位貴賓呢?”

  杜大人笑笑,含糊其辭道:“一位朝廷重臣,溫老闆到時就知道了。”

  溫良辰待要再問,卻被他乾咳一聲岔開話題:“說起來,溫老闆的面子可真是大啊,這幾天洛陽城的客棧全部爆滿,聽說鳳翔客棧住了一位極其闊綽的客人……”

  “哦?”溫良辰微微蹙眉,問道:“怎麼個闊綽法?”

  “據鳳翔客棧的夥計說,此人平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出手卻是極其大方,每晚都換不同的姑娘……”他停頓一下,有些激動地說:“鳳翔客棧是什麼地方,那是銷金窟,別說尋常人花費不起,就是老夫,若非接待朝廷的欽差要員,平常也絕少光顧。可是,這個人居然住了整整兩個月,不但如此,出手的銀票都是上千的,太原滙豐錢莊的原票……這麼樣一個人,你猜猜,他是什麼來頭?”

  溫良辰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來頭?”

  杜大人冷笑一聲:“沒有來頭!老夫幾乎動用了全部的關係,也查不出一個所以然。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他說著定定看住溫良辰,換了一種極端感慨的語氣,“若非這次舉辦堂會,我還真不知道洛陽城裡有這樣一個人物啊,溫老闆以前可曾聽說過?”

  溫良辰搖搖頭,沒有說話。

  室內一時陷入靜默。

  屋頂上的慕容秋水忍不住勾起嘴角,帶些諷刺意味的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溫良辰方才笑道:“大人若是不放心,我倒是可以替大人去探探消息……”

  杜大人似乎就在等這句話:“溫老闆若是能去弄個明白,那是最好不過了。”

  溫良辰略一點頭,站起身道:“那我就告辭了,有消息再來回稟大人。”

  杜大人客氣道:“有勞溫老闆了。”

  第二章(上)

  溫良辰出了杜府,臨上轎的時候,下意識的朝那條暗巷裡瞥了一眼,並不期待看到些什麼,但是出乎意料,她看到了一個人。

  這叫她微微一怔。

  那是一個身著男裝的女人,亮珊瑚色的男式長衫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偏大,越發顯得纖腰一握,挺拔秀挑,兩隻寬大的袖子在風裡飄蕩,頗有幾分出塵的風采。

  她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像深秋的一汪泓水。雖然隔了老遠的距離,但是溫良辰仍然有一種感覺,仿佛自己的影子正被映照其上。

  這般目光灼灼,倒像她搶過她什麼心愛之物似的。溫良辰笑笑,低頭鑽進轎子,隔斷那道灼熱的目光。

  杜涼夜站在陰暗的巷子裡,四周儘是婆娑的樹影,一陣風過,枯黃的樹葉颯颯直下,在這個深秋的晌午,聽起來有一股莫名的涼意,蕭瑟極了。忽然之間,她想起一句話:北雁倦極,始終南飛;浪子情動,怎不回頭。

  然後,有一種悲傷,冰裂紋般在她的心底延伸開來,無聲無息,像一條冰冷陰險的蛇,一路逶迤著爬過記憶的軌跡。

  她折身走出巷子,穿過一大片綠竹林,來到一條小河邊,順著清澈的河水一路向東,很快淹沒著一片白茫茫的蘆葦里。

  過了一會兒,有一條小船自蘆葦里駛出來,駛向河的彼岸。那是一艘極精緻的烏篷船,蓬上系了一個紅色的同心結,頗為醒目。

  杜涼夜划槳的模樣有板有眼,動作頗為嫻熟,倒是有幾分船娘的風韻。

  真難為她一個千金小姐,居然還有這樣一手絕活。

  慕容秋水彎起嘴角笑了,斜倚在樹幹上遠遠望著她。杜涼夜若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必定會翹起下巴冷哼一聲,說:我會的絕活還多著呢。

  這樣想著,他眼裡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杜涼夜的情景,那一年,洛陽的牡丹花開得格外艷麗,花事浩盛極了,他被無雙拖去賞花,穿一套極花哨極風騷的行頭,著實羞得無地自容。去了之後,他才知道,無雙要賞的不是牡丹,而是府台杜大人的千金小姐杜涼夜。

  可恨杜涼夜從頭到尾都沒露面。無雙開始亂發脾氣,他急忙找藉口直往茅房裡躲。他知道無雙有潔癖,絕不可能找到茅房。說起來,他平日也是一個擅長惹事生非的主子,可是一旦遇上無雙也只得大呼頭疼,唯有躲閃的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無雙閣的閣主,一怒天下懼的人物。他在洛陽咳嗽一聲,整個江湖都得感冒好幾天,誰見著了都得繞道走。

  呵呵,這是題外話,暫且不提。

  單說他急匆匆地闖進茅房,猛然撞見一個人。對方似乎也嚇得不輕,一邊快速整理衣衫,一邊用極惱怒極鋒利的目光盯著他。

  出於一個劍客的敏感,他感覺對方的眼睛裡有殺氣。

  但是他不明白這股殺氣所為何來,思忖片刻方才會過意來——那時候,坊間男風極為盛行,據說借解手的名義勾搭朋友是一種常用手段,況且眼前這人乃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想必平日的騷擾絕不會少,難免要產生誤會了。

  他本來是不想噓噓的,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噓噓了,否則倒真顯得自己別有意圖似的。於是,他瀟灑地撩開那身緋艷衣衫的下擺,快速鬆開褲帶,一邊飛流直下,一邊衝著對方露出善意的微笑,表明自己真的只是上廁所而已。

  那人回了他一個微笑,白齒紅唇,宛如春曉之花,端的是傾國傾城,看的他心頭猛跳,兩眼發直。

  然後,他的臉上就挨了一拳。

  溫熱的鼻血流下來,正好滴到手裡的白色褲帶上,緩緩洇染開來,宛如一朵梅花綻放。他依稀聞到對方的拳風裡有一縷香氣,似蘭似麝,非蘭非麝,說不出來,只是極輕淡的一縷,便叫人深深沉醉。

  在茅房裡品味香氣?

  呵!說出來,怕不得被無雙他們取笑死,更何況這股香氣的還是一個男人留下的——所以,當無雙追問他為什麼流鼻血的時候,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被逼急了,就胡扯一句,說是看見了一個漂亮姑娘……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看見那個罪魁禍首帶了一個小廝從對面的迴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輕搖摺扇,看上去風度翩翩,姿容絕世,仿佛生來就是要叫人自慚形穢的。

  他當即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猛的緣故,吼完之後,他又開始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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